来到东北菜馆门口,还没打烊,我站在外面先是观察,里面只有老板和两个服务员正在吃乱炖,闭上眼感受,他店里却没有一个鬼魂,可能是那些孤魂野鬼畏惧出马仙,不敢前来。
推开门进去,老板见我来了,也没说话,继续吃饭,一个服务员起来招呼我,我连忙示意不必客气招呼,让她继续吃饭。
那个服务员这才坐下,接着吃,看来老板的乱炖已经炉火纯青,虽然只有一个菜,三人却吃得不亦乐乎,看到他们捞着乱炖里面的肉片吃得那么香,我忽然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
文静是小年失踪的,假设她就是在小年遇害,而从文静对她父亲以及这家东北菜馆的畏惧来看,极有可能,真的是那样！
不寒而栗,想起昨晚和良子在这里吃饭,深深感到一阵难过,点上烟,坐等服务员吃完走人。
十几分钟后,他们吃完饭,一个服务员收拾桌子,另一个去洗刷碗筷,等二人收拾完离开,老板才过来坐下,盯着我问:“小子,查到什么消息了,我姑娘呢？”
我看着他,先问道:“你爱文静吗？”
老板一脸怒意,大声说:“不是废话吗,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静静就是我的心头肉,是我最在乎的人！”
“真的吗？”
“别跟老子废话。”
我攥着普巴杵,盯着老板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文静,是你杀害的！”
老板脸色一变,却没有流露出丝毫谎言被人戳穿的不自然,只是露出一脸愤怒,接着双眼变色,一只变成蓝色一只变成红色,身上的气势猛然压过来,我明显感到呼吸困难,牢牢握住普巴杵,并不退缩,就这样盯着他的眼睛。
接着,老板猛地一拍桌子,实木的地八仙桌化为齑粉,然后发出一声怒吼:“胡说八道！”
说着一拳朝我攻来,我早有防备,抄起马扎朝他脑袋砸过去,光头的老板脑袋上被我实打实砸上,他却毫无反应,我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我手里的马扎,几乎抓不住。
老板再次一拳攻来,我闪身后拿普巴杵朝他刺去,可是普巴杵太过短小,根本近不了他身,再一脚踢过来,我避之不及被踢到小腹上,捂着肚子被踢出去一米多远。
从老板这恼羞成怒的反应来看,文静的死,必然跟他有关,我发起狠,不退反进,从地上弹射而起,先把马扎朝他掷去,他抬手一挡,趁着这一挡阻碍他视线的工夫,我跳起来自上而下用普巴杵朝他光头上刺,结结实实刺在他脑门上,不过没有瞄准,没刺到百会穴。
老板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头皮被普巴杵划出口子,流出鲜血,他舔了口手上沾的血,咬着牙跟说:“死！”
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用两只双色眼睛盯着我,我看到他眼睛里冒出光芒,妖异的红,诡谲的蓝,发出幽幽光亮……
身子动不了了,就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甚至连呼吸都要静止,唯一还能稍微控制的,就是握着普巴杵的右手几个指头。
老板又舔了一口手上的血,慢慢朝我走过来,阴森地说:“臭小子,我姑娘是不是被你害了？为什么我连她的魂魄都感受不到,说,你用什么手段禁锢了她的魂魄？”
我受制于人,根本说不出话,想要辩解,却开不了口,已经喘不过气,大脑开始有了缺氧的征兆,这样下去,最多几分钟,就会窒息而死。
老板站在我旁边,伸出右手,说道:“既然你不说实话,那么,可别怪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静静,我知道,一定是你害了静静,一定是！”
老板眼里流露出伤心的表情,我一时不太明白,这表情不是装出来的,本以为眼前的老板是个丧心病狂的变态杀人犯,不过从他眼里的伤心来看,似乎另有隐情？
接着,他颤抖着右手,说道:“现在我就抽出你的三魂七魄,严刑拷打,看看你的灵魂,是不是像你的嘴巴一样硬！”
老板的手慢慢放在我的天灵盖上,不见他再有其他动作,我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从他手上传来,身体完全动不了,包括握着普巴杵的右手,然后渐渐地,我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剥离出来。
浑身动弹不得,我却完全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是觉得,特别伤心,特别难过,特别痛苦。
接着,身体开始发抖,我体内,或者说是灵魂,在老板手上巨大的吸力下,一团氤氲慢慢被抽出来,看着这团氤氲,这就是我的魂魄？三魂七魄之一？还是一下子全都抽出来了？
为什么心里这么疼,为什么我会这么悲伤,就像上次,上次三哥在我怀里,慢慢消失时候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完整的人形氤氲被悉数抽离出来,人形氤氲就在我和老板之间站着,渐渐氤氲散去,露出人形。
她背对着我,可是这背影,却是这样熟悉,仿佛已经认识了千万年之久……
这是从我身体里剥离出来的,文静的身影！
看着文静的背影,我的泪水在眼眶打转,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为何还能流泪？
虽然早就做好了面对文静已死的心理准备,为什么在看到她被从我身体抽离的时候,会这样难受？
老板也愣住了,右手还举在我的头顶,然后慢慢伸回手,放到文静的脸上,悲伤地说:“静静！静静！这个混蛋,居然拘了你的魂,养在身体里,啊……”
一声怒吼,老板双眼的妖异光芒更盛,仿佛魔王现世,恶狠狠说:“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说完,老板再次高高举起手,对准我的脑袋,就要击下。
可是此刻的我,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对死亡、对魂飞魄散的恐惧,只是感到内心深处,或者说灵魂深处,无以名状的悲伤,和痛苦。
背对着我的文静的身影动了,她举起自己的左手,慢慢扶住老板的右手,缓缓说:“爸,你还不明白吗？你还是记不起来,小年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文静的语气充满悲伤,虽然看不到她的脸,我却能想象,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一定已经噙满泪水。
听了文静的话,老板放下举起来的右手,脸上露出呆滞的神情,双眼恢复正常,然后慢慢往后退,一直退到墙边,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双手抱着头,浑身瑟瑟发抖……
文静走过去,把手放在老板的肩上,老板抬起头,看着文静,然后跪下,不住地磕头,嘴里还说着:“静静,对不起,静静,都是爸爸不好,对不起,静静,我是太爱你了,太爱你了,那单位给你介绍了个朋友,要去相亲,我,我不想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啊……”
原本壮硕的光头老板,身子在短时间迅速苍老,变成一个迟暮的老人……
文静哭着说:“爸,我要走了……”
还在磕头的老年老板从地上爬起来,喘着粗气,站起来看着文静,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只是温柔的伸出手,在文静脸上摩挲……
然后老板再次瘫坐在地上,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我身体恢复知觉,能动了,小声唤了声:“文静……”
文静转过身来,双眼流出两行血泪,钻到我怀里,轻声说:“我本以为,融入你的灵魂,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可是不行,还是不行啊……”
我抚摸着文静的头发,柔声说:“静静,你已经融入到我的记忆……”
“真的吗,我猜,这辈子,你都不会忘记我了……”
“对,你猜的,都对,没错过……”
“你又抱我,占我便宜……”
我的声音忍不住地颤抖:“就是,我是臭流氓……”
文静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臭流氓,你知道你抽的云烟,还有一个名字吧……”
“我知道,前尘往事……”
“哈哈,你还不算傻,我想吃涮肚……”
“好,我请客,点两份……”
“我走了以后,放过我爸,他是因爱成魔……”
“静静,别走……”
……
文静最终不再开口,怀里的人儿啊,怎么变得越来越轻？
我低头看着文静的身体,慢慢变为透明……
烟消云散。
我点上一根烟,又递给老板一根,两人瘫坐在地上,抽着烟,看着手里的云烟,前尘往事成云烟。
一根烟的工夫,警方赶到,在厨房冰箱最下面一层,发现了仅剩的文静的头颅……
看着结满冰霜的文静的头,她大大的眼睛已经闭上,高高的鼻梁上满是冰霜,红红的嘴唇,再也不会上扬,尖尖的下巴,没了生气。
我不顾警方的阻拦,抱着文静的头颅,靠在墙角痛哭流涕……
老板走过来,又摸了摸文静脸,一脸柔情说:“静静,老爸以后不会再阻止你找对象,阻止你交朋友了,静静,你听到了吗,静静你说话啊,静静,静静,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睁眼再看看老爸吧……”
回到家里,老爸老妈问我怎么了,眼都哭肿了,我推说看了部电影,很感人。
“听到没,儿子去看电影,肯定是约了女孩子去的,我就是嘛,儿子的事情,不必咱们操心,你看看你,一天天急什么……”
“好,我听你的,就等着儿媳妇进门了……”
躺在床上,抽了半包烟,才缓缓睡着,一夜无梦,原本以为会梦到文静,或者曲珍,可是没有。
起来后良子打来电话,说前天吃过的东北菜馆老板出事了,涉嫌杀害自己女儿,并肢解,现场只找到了他女儿的头,却在一桶泔水里,找到了没有食用完的人肉残块……
一直到过完年,准备回拉萨的时候,还是没有再次梦到过文静,文静,不再出现在我的梦里,却永远铭刻在记忆中。
听说东北菜馆的老板,最后因为多重人格被强制隔离治疗,而听表嫂说,她原本打算介绍给我认识的文静,似乎也遗传了她老爸的多重人格,最终惨死在自己犯病老爸的屠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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