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一个好好的大活人,需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放弃自己的生命,至少在我看来,三哥就是三哥,我没看到他身体里的邪恶灵魂,在我眼中,他只是比原来稍微胖了一点的三哥,只是戒了酒的三哥。
这时候,那团黑气起了变化,迅速凝结变大,越来越浓,再次活跃起来,在空中飘来飘去,然后朝倒在地上的周瞎子扑了过去,达布活佛距离周瞎子最近,连忙去推他。
周瞎子见状一个闪身,想要避开黑气,黑气却一直在他身后,周瞎子连续跑出去很远,黑气却如影随形,周瞎子避之不及,被黑气追上,然后黑气把周瞎子包围在中间,就看到周瞎子浑身上下被黑气包得严严实实。
几秒之后,黑气散去。
随着黑气的散去,暴露出来的,是一具白骨,还有一个墨镜。
周瞎子,在几秒钟内,变成了一具白骨,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这么死了,死无全尸,我脑中还回荡着周瞎子一口四川话说的“你们瓜娃子些……”
又想起周瞎子和小胡的对话:
“我最讨厌别人打我头。”
“我也是,我最讨厌打别人的头。”
“那你还打我……”
“你又不是别人,你是自己人……”
……
达布活佛弯腰捡起地上的墨镜,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一脸悲伤,说了句:“周师弟,你总喜欢和我吵架。”然后开始念起往生咒……
周瞎子忽然惨死,让我们都看清了一个事实,眼前的魔物,根本就是超出我们认知太多的存在,几秒钟之内,杀人于无形,不是我们能够对抗的。
三哥点上一根烟,狠狠抽起来,同时说道:“小帅,老吴哥,小胡,达布活佛,我决定了,如果我的死,能够消灭魔物,一死又何妨？虽然老吴哥所说的,我体内的邪恶力量我自己并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或许,我真的已经死在那个山洞。”
说到这里,三哥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小帅,跟你嫂子说,我在那曲出了车祸吧,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儿,就别吓着她了,让你嫂子再嫁个好人……”
说完,三哥从身上掏出一张银行卡,告诉我密码,让我把钱交给他父母。
三哥在安排后事,我忍着眼泪,接过银行卡,艰难地点点头,然后抱住三哥,舍不得松开。
小胡一拳打在墙壁上,震下来不少土,说了声“草”。
达布活佛悲悯地看着三哥,欲言又止。
师父转过身,不去看三哥,也避开我的目光。
这时候,原本散去的黑气再次凝聚,迅速变成直径七八十公分的大黑球,在空中盘旋,择人而噬。
三哥一把推开我,从烟盒里掏出两根烟,点燃深吸一口,然后递给我一根,自己叼着另一根,脸上露出决绝的表情,对着飘在空中的大黑球,指着自己,说道:“别找了,来,来吧,我就在这儿……”
大黑球仿佛接到指令,朝着三哥袭来,我离得近,大黑球飞过来卷起的阴风,刮在脸上,有点疼,我却一直睁大眼睛瞪着这大黑球。
大黑球冲到三哥身上,渐渐消失不见,三哥的脸色却越来越黑,似乎那团黑气全都布满了三哥的脸。
三哥的呼吸变得急促,脸上却露出解脱的笑,开口说:“小帅,还记得在改则县文化路,咱俩喝大了,你说以后挣了钱,要请我喝最烈的酒,玩最贵的妞,你还记得吧,可别说你喝多了不认账……”
我漠然点点头。
三哥接着说:“还记得田部长跟咱们喝多了酒,非要跳霹雳舞,你说他五十多岁的人了,那个霹雳舞跳的还真不含糊,号称八十年代的舞王……”
我继续点头。
“其实,我很想再和你一起去趟网吧,玩个通宵,打一晚上的CS,我死了就给咱俩点上烟,谁骂我玩得菜你就把人踢了……”
“我还想让你请客,去一趟金座,胖子说金座的妞儿可漂亮了,身材又好……”
三哥的脸色越来越黑,声音越来越小,我过去搂住三哥,三哥用微弱的语调说:“小帅,好好活下去,兄弟,还记得当年你说的那句诗吗？”
我点点头,哽咽地说:“他年我若为青帝,我干了你随意！”
三哥重复到:“他年你若为青帝,你干了我随意！”
说完,三哥缓缓瘫软在我怀里,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我感觉怀里的重量慢慢变轻,变轻,最后空无一物……
他年我若为青帝,我干了,你随意……
我还保持着搂着三哥的姿势,眼眶里的泪水,如同断线一样,止不住往下流。
三哥,最终烟消云散,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团黑气,那个杀死三哥的魔物。
达布活佛在一边念起往生咒,师父跟小胡要了烟,掏出两根,自己深吸一口,点燃,把一根递给我,自己叼着另外一根,我麻木地接过烟,抽起来,感觉跟三哥递给我的烟不是一个味道。
小胡红着眼眶,过来拍拍我肩膀,没有说话,转身闷着头抽烟。
手里的烟不知怎么就抽完了,烟头烫到手,却完全不觉得痛。
魔物已经消散,我连给三哥报仇,都找不到对象,贾库伯死了,魔物也消散了,三哥,来生,还做兄弟。
抽完一根烟,我又掏出两根烟,叼在嘴里,深吸一口,点燃,一根放在三哥消失的地上,另一根自己抽完。
我看着师父,说:“老大,你早就知道了对吧？从你第一次看着三哥露出怪笑的时候,就知道了对吧？”
师父不置可否,只是看着我,我接着说:“你说他不是三哥,可在我心中,他就是三哥,三哥为了救我们而死,现在你满意了？”
我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强硬。
小胡过来拉着我袖子说:“孙哥,别这样,老吴哥也没有办法……”
达布活佛也开口说:“孙施主,这位三施主,求仁得仁,以身殉道,你冷静点,这件事不能怪吴施主……”
我心里很乱,脑子不清醒,他们这么一说,我也知道,确实,如果三哥不舍身取义,我们这些人都得死,魔物还会继续为祸一方,后果将不堪设想。
自然不能怪师父,师父脸色惨白,今天还吐了不少血,虽然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三哥会死,但是应该有他自己的打算,我凭什么责怪他？只不过心里一时接受不了。
我走到师父身边,想给他道歉,却张不开嘴,师父敲了我脑袋一下,说:“算了,咱们兄弟,不说了。”
师父说话声音较微弱,身子也在发抖,我看着一阵心疼,是啊,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三哥让我好好活下去,就算他不是原来的三哥,至少在我心里,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他都是我三哥。
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多,过一会儿天就亮了,看看我们几人,原本生龙活虎的六人,现在只剩下残兵败将一般的四人,周瞎子死了,三哥也死了,我努力平复心情,不让眼泪落下来。
下来时候的通道已经恢复正常,在通道口,达布活佛说:“魔物已经消散,这里发生的血腥惨剧,就随着地下室一起尘封吧,唉。”
小胡走在最前面,我和师父在后,达布活佛最后。
小胡刚爬上扶手,脑袋伸出洞口,就听他喊了一声:“卧槽,什么选手？”
然后小胡迅速爬出去,我和师父达布活佛也爬出洞口,就看到小屋里站着白天带我们参观天葬院的年轻古秀啦,正盯着我们。
师父和达布活佛盯着古秀啦看了半天,达布活佛先开口了:“你不是扎西,扎西呢？”
古秀啦名字叫扎西,我现在才知道,只见眼前的“扎西”微微一笑,转过身去,再转过身来时,露出金发碧眼的本来面目,此人是帕沃,手里还拿着那个木雕彩绘面具。
帕沃说道:“扎西小和尚没事,在他房里睡觉呢,你们不必担心,我来此,只是为了看看那个魔物,任东来说,算起来今天魔物将出世了,看起来,你们和魔物交过手了？”
众人正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小胡不认识帕沃,从易措湖回来后,我跟小胡提过任东来有个金发碧眼的捷克人手下。
“帕沃,你来的很不是时候,如果任东来没和你一起的话,今天,不光留下面具,我还想留下你。”
我心情很差,特别想找人干一架,说着,我撸起袖子就想弄他。
帕沃戴上面具,说道:“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我虽然替任东来做事,但是我不像任东来那个疯子,我做事,有底线。”
戴上面具后的帕沃气势陡增,给人很大的压力,说出这番不卑不亢的话,小胡对他很不感冒,念叨一声:“今天不把你屎揍出来,算你拉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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