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赶到札达县,天色已经不早,我们径直赶赴藏尸洞,我还听着师父喃喃说:“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门口那个耳聋眼花的老大爷见我们来了,笑了笑,我们着急赶时间,也没跟他打招呼,就往里走,却迎面出来一人。
此人正是任东来,他开口说:“二位回来了？可惜了,稍微晚了点……”
任东来相貌堂堂,气度不凡,声音很有磁性,玩味地看着我和师父,一脸邪魅的笑。
如果不是他邪魅的笑,我会主观上把他当成好人,他英俊的面庞,给人人畜无害的感觉,确实当得起师父对他“人中之龙”的评价。
师父和我挡住任东来的去路,师父开口问:“你,做了什么？”
任东来很优雅地弹了弹身上的中山装,我注意到,他原本雪白色的衬衫袖口,沾有少许血迹。
任东来微微一笑,勾勾手指,让我和师父靠近一点,然后他在我和师父耳旁轻声说:“我已经拿到我想要的了,二位,后会有期。”
师父脸色一变,连忙说:“你不是说给他三天时间考虑吗,现在才两天……”
任东来又是邪魅一笑,说道:“哈哈,你太认真了,我改变主意了,你能怎样？”
师父脸色变得很差,身子不住发抖。
说完,不见任东来有什么动作,已经越过我和师父,站在我们身后,还说道:“孙小帅,别让我太失望,曲珍那么看好你,你多少争点气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回过头的时候,他已经不见踪影。
师父气得浑身哆嗦,我推了他一把,他才缓过来,不再理会没了踪迹的任东来,我俩这才又往藏尸洞赶去。
见过任东来后,师父不再那么着急了,他一步一步慢慢走,越接近藏尸洞,走得越慢,我知道,他是怕接下来的事,难以接受,而产生的一种类似“近乡情更怯”的担忧。
来到藏尸洞,可是,眼前这一幕却让我们……
贡觉加措靠在洞里一觉,宽大的黑袍有几处已经破损,脸色惨白,而原本眼白很多、黑眼珠很少的双眼,却已经变成两个血窟窿,双眼被人活活剜掉！
藏尸洞中,呼啸而过的风声,吹着鬼哭狼嚎的凄惨叫声,盘旋开来,不绝于耳……
贡觉加措抬起头,用已经没有眼珠的眼睛“望”着我们站的方向,有些艰难地开口说:“吴,是你们吗？”
我很难过,这位孤独了接近四百年的古格王,被人活活剜掉眼睛,两天之前,他还完好站在这里跟我们聊天,可是现在……
师父走上前,一把攥住贡觉加措的手,我注意到,师父哭了,两行清泪从师父眼睛流出。
师父拉着贡觉加措的手说:“兄弟,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贡觉加措眼睛虽盲,心却未盲,攥住师父的手,说:“我记起来了,1932年咱们并肩作战,在扎什伦布寺阻击西方强盗,那时候你还很厉害,可是现在,你怎么这么弱了？”
师父:“别说这个了,是任东来吗？”
贡觉加措叹了口气,点点头,说:“是他,他比我预想的还要强,即便在藏尸洞中,即便有这一众化身厉鬼的子民助我,我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师父又问:“任东来究竟什么来历,怎么可能在这洞里重创你？”
贡觉加措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苟延残喘近四百年,脑子也不好使了,记忆出了问题,但是任东来,给我的感觉很复杂,似乎有好几股熟悉的力量,却又说不清楚。”
师父点点头,缓缓站起来,身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气势,甚至比化身忿怒金刚时更为刚猛、骇人,一字一句道:“任东来,血债血偿！”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师父面露狰狞,握紧双拳,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双眼喷射出的怒火,点根烟肯定没问题。
贡觉加措伸手摸摸师父,让师父坐下,不要太激动,师父这才坐下,往地上狠啐了口吐沫,骂骂咧咧的。
贡觉加措又伸手朝我摸了过来,我连忙伸出手接住他的手,他又对我说:“孙小帅,我现在虽然看不见了,但是心里跟明镜一样,如果有人能够对抗任东来,我感觉,会是你。”
什么？我没听错吧,别说是我,就是师父,就是贡觉加措你,在任东来面前都不堪一击,我？
我马上问:“为什么,国王殿下,就凭我？”
贡觉加措点点头:“我的感觉,也说不上为什么,表面上看,任东来很强,你很弱,但是,曲珍却找到你,我跟曲珍不熟,也不知道她什么来历,但是曲珍应该在我之上,所以我觉得,她的眼光不会错。”
听他说完,我更懵逼了,难道说,我这是屌丝逆袭的节奏？庸庸碌碌这二十多年,除了小学时候考过满分,以后再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我都不看好我自己,要说对付任东来,我想还是师父更靠谱。
我也拉着贡觉加措的手,看着他双眼的血窟窿,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代君王,落得如此下场:“唉,国王殿下,如果将来,我真有能力与任东来一战,定会帮你报仇！”
贡觉加措,最后的古格王,为了让自己的子民免受拉达克人屠戮,使用禁术撕裂空间,将子民转移,自己孤独了近四百年,记忆也有些错乱,不能长期离开藏尸洞,这个仁慈的君王,如今双目失明……
师父又和贡觉加措一阵长吁短叹,英雄落泪,让人几多感慨。
师父问:“兄弟,你现在这样,待在这洞里,不会有危险吧,还是跟我一起？”
贡觉加措:“没事的,普通人看不到我的,你们走吧,任东来抢走古格银眼,不知有什么阴谋,我如果跟你们一起,多半是个累赘,罢了罢了,四百年了,我也累了……”
贡觉加措这话说得伤感,让我心里有些不安,怕他会做出傻事,不待开口,师父先说了:“兄弟你别想不开,这仇,我一定会报……”
贡觉加措微微一笑,说道:“我才不会那么傻,我要等到任东来付出代价的那天……”
见贡觉加措想开了,师父这才起身告别,临走时,我又看了看贡觉加措,他脸色惨白,倚靠在洞里一角,黑袍多处破损,双目已经失明,却始终朝着我们离开的方向……
出来藏尸洞,师父跟我要了根烟,我自己也点上,师父抬头望着已经升起的繁星点点,缓缓说道:“大劫将至,这才仅仅是开始,万事开头难啊……”
离开古格遗址,门口那个耳聋眼花的老大爷不在了,天色已晚,估计是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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