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走出后院,我和海哥跟在他身后,师父忽然说:“小海,你刚才说有家店很正,走,快去尝尝……”
我又拉住师父问:“老大,怎么回事,这个师兄怎么疯的?那个僧人是谁,跟你什么过节”
师父边走边说:“当年,他们师兄弟,背着我,惹了不该惹的人,或者说,不是人。那个大和尚你就别问了。”
“惹了谁?”
“我也不知道,那天他俩一大早就一起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你大师兄是几天后给我托梦,说自己惨死,他那死相,我现在还忘不了,被人活活剥了皮,扔在那里很久才慢慢死去。但是他让我别去报仇,对手太厉害……”
“而你二师兄,是几个月后,我在扎寺遇到了疯疯癫癫的他。那时候,他时好时坏,正常时,我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他马上又疯了。”
“以后我也没再问他,怕一问会加重他的病情,现在好多了,刚发现他的时候,可吓人了,唉,万事开头难啊……”
我咋咋舌,心想这手段也太残忍了,活剥人皮,让人慢慢在痛苦中死去,远比一刀捅死要凶残得多,又问:“老大,你不是神通广大的吗,怎么没查出来发生了什么?”
师父摇摇头,犹豫片刻,才说:“我经过很长时间的调查,慢慢掌握了一些线索,只是现在时机不成熟,再等等吧,这仇,我是一定要报的,敢动我老吴的人,弄死他狗日的……”
我拉着师父说:“老大,你别吹牛逼了……”
师父:“怎么着,你就以为我光会吹牛逼对吧?”
海哥也开口:“小帅,你是不知道,老吴哥真不是吹,很有本事,那家伙,那晚你是没见到……”
说着,三人来到海哥所说的饭店,位于日喀则市中心的一家藏餐点,藏式装修风格,红墙白瓦,装典考究,上面写着“藏宁·藏家宴”。
进到里面,我们在宽大的暖房里找了张空桌坐下,虽然是中午,这里吃饭的人倒是很多,暖房中12张桌子,现在已经坐满8张,几十号人,人声鼎沸。
师父看着这店名,喃喃道:“藏宁?好奇怪的名字,小帅,你知道藏宁是什么意思吗?”
我摇摇头说:“是不是说西藏安宁的意思?”
师父敲了我脑袋一下,说:“你瞎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了,藏宁,说的是藏宁·赫鲁迦。”
海哥问:“老吴哥,藏宁·赫鲁迦,是人名吗?”
师父找到一张空桌坐下,倒上一杯茶,喝上一口,娓娓道来:“藏宁·赫鲁迦,原名桑杰坚赞,是西藏历史上有名的佛教文学家及修行成就者,师从竹巴噶举,是噶举实修法脉‘四柱’传承,帕竹噶举的一支。”
“而藏宁·赫鲁迦的名字,来自桑杰坚赞本人故乡及他所遵从的法统,意为‘后藏疯子、忿怒本尊’,同时,他也是大瑜伽士米拉日巴的传人,编纂《米拉日巴尊者传》。”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好想想起来在某本介绍藏传佛教大成就者的书里看到过“后藏疯子”的名字,只是一时忘了他还叫“藏宁·赫鲁迦”,于是说道:“老大,看来这家饭店名字取得还真讲究、真有学问。”
海哥也说:“老吴哥,你这家伙可真有知识……”
二人的恭维,明显让师父很受用。
点了一份土豆炖牦牛肉,一份牦牛血肠,一份松茸,师父又要了一瓶“天佑德青稞酒”,很快上菜,三人大快朵颐。
我担心师父身体,就问:“老大,你还能喝酒不,你好了没?”
师父很不屑看着我说:“上帝为咱关了一扇门,咱不能再自己关上一扇窗,好了,我这恢复能力你也不是不知道,喝,喝完转场,听说日喀则有个KTV很不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门外进来一人,这人是个中年汉子,走路摇摇晃晃,手上还提着个酒瓶子,脸色红润,外表看很邋遢,胡子拉碴,头发像一堆杂草,穿得破破烂烂,脚上两只鞋还不是一双,一只露出脚趾头,也不知从哪捡的。
不过仔细看看,这人长相不错,眼睛大而有神,估计收拾一下,也是个中老年妇女偶像。
他走到我们旁边桌子坐下,刚坐下我就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接着,他招呼服务员点了一箱大拉萨啤酒,俗称“姚明”,大啤酒瓶子又长又粗,又要了一碟花生米。
很明显,服务员对这个酒鬼不太买账,很不客气地说:“先生,我们这里需要先买单的。”
这么说,无非是不想伺候这酒鬼,实际上我们过来也没先买单。
酒鬼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放在桌上,说道:“太阳落山的时候,我自会付账,放心,我,我有钱,有钱。”说话有点大舌头了。
服务员看看桌上的钱,知道肯定不能跟钱过不去,马上赔上笑脸:“先生您稍等,马上给您上酒菜。”
我虽然在旁边桌上吃饭,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这人,因为他的种种表现,特别是那句“太阳落山的时候付账”,让我想起一个人:毗瓦巴。
毗瓦巴,是宋朝时候的人,印度八十四大成就者,萨迦派道果传承祖师,关于这个佛教先贤,最有名的典故当属“逆流江河、饮酒定日”。
传说此人神通广大,精研佛法,能逆流江河,某日在茶馆饮酒,茶馆催其结账,其在桌上刻线,称阳光过线即付酒钱,但是三天过去了,太阳始终没下山,国王帮其垫付酒钱,其才让太阳恢复运行。
这个故事并不是说毗瓦巴是个赖酒钱的无赖,恰恰是说明大成就者勘破红尘、云游各地教化众生。
师父明显也对这个酒鬼很有兴趣,喃喃说了句:“效仿先贤定持太阳?”
海哥估计是没听过这个典故,问:“啥玩意儿,定什么太阳?”
我和师父相视一笑,师父先开口说:“小海,我们村有个傻子,力气可大了,能搬动那么大的石头,他也喜欢说,‘啥玩意儿’?”
说完哈哈一笑,我则低声向海哥解释了毗瓦巴尊者定持太阳的典故,他这才咧嘴一乐,端起酒杯说:“老吴哥,你这家伙净欺负我读书少。”
三人边聊边喝,喝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明显感觉不对劲了。
隔壁桌的酒鬼桌子旁已经摆满了啤酒瓶子,看上去昏昏欲睡醉得厉害,可是还在不停喝酒,而前面我们先来的这八桌人,几十号,居然全都在,一个走的也没有,同时,店里自酒鬼来了之后,也没再来一人。
我们在这里吃了两个多小时,从酒鬼来了之后,没有走一人,也没有来一人。但是更奇怪的是,其他桌上的人,似乎并没有发觉不对,他们都还该吃吃该喝喝,没有人想要离开,也没有人在意是否有人来。
这个情况,乍看之下,大家各吃各的,聊得开心,在暖房里晒着太阳喝着酒,但是,却着实细思极恐,我想不通为何这些人对这明显反常的状况毫不在意,这才是最反常之处。
我压低声音问师父和海哥:“你们发现了没,从酒鬼来了之后,就没有人离开、没有人进来?”
师父点点头:“我早就注意到了,敌不动我不动,这人来路不明,用意不明,不过很明显,就是他捣的鬼,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除魔卫道!”
师父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声音很小,但是流露出的坚毅、决心,让我心头一震,在那一瞬,他眼睛里精光爆射,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上去了,在我看来,战斗力陡增。
不过也就维持了一两秒,又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德性,嘴里掉根牙签,翘着二郎腿,一脸欠揍样。
海哥却说:“小帅你这一说,这玩意儿,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啥情况啊,这哥们一进来,就把咱跟外界隔开了?”
师父往地上啐口唾沫,说道:“隔绝阴阳?哼,邪魔外道,装神弄鬼。对了小海,你一直没发现吗?”
海哥摇摇头说:“我完全没注意啊,小帅不说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注意到这情况,咋回事,我特么这是喝大了?”
师父又压低声说:“隔阴阳、断六识,这货不简单,待会儿要是干起来,你们都别怂……”
我和海哥纷纷表示,只要干起来,绝对教那酒鬼做人。
我们仨按兵不动,想看看这酒鬼到底耍什么花样,一直到了晚上九点多。
按理说,日喀则这个时候已经天黑了,但是现在外面太阳很大,跟我们来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其余几桌食客却丝毫没有察觉,还是乐呵呵吃喝聊天。
我掏出手机一看,没有信号,难怪这么长时间,连个诈,骗电话都没接到。
我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却出不去,跟上次在听雨客栈对付被改则头人附身的周明礼时一样,一种与外界隔绝的孤立感,让我很是不安。
我又问师父:“老大,出不去,估计外面也进不来,这货打什么算盘,是想把咱们困在这里憋死?”
师父又喝了一口酒,脸上红扑扑的,笑着说:“你怕啥,有我在,所谓车到山前,必有丰田……”
说着,师父打个酒嗝,让我扶他上厕所。
到了厕所,我原以为师父是要吐一阵,没想到,到了厕所他就恢复清明,低声说:“小帅,咱们这样太被动了,我估计要是再这样坐以待毙,会对我们很不利。”
“老大,不是你说敌不动我不动吗?”
“哎,此一时彼一时,你没看那酒鬼喝了快四箱酒了,还是跟刚进来的时候一样吗?我留意过,这店里的酒好像不多了,我估计,酒喝完了,就是图穷匕见之时,到时候我假装喝醉,你先去探探那酒鬼的虚实。”
我点点头,感觉自己又被坑了,就问:“怎么探?”
“自由发挥,别怕,有我在。”
回到座位,师父说了声:“小帅,我跟你说,那个……”
还没说完,一头就趴在桌子上,我一直盯着酒鬼,发觉酒鬼在师父趴下的那一刻,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下我基本确定,这人是冲我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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