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到7月中旬时候。
那天我和师父在冲赛康转悠,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就跟着围上去看。在冲赛康,如果有很多人围着一人,一般来说,不是打架,而是这人有硬货。
咱们虽然财力有限,动辄过百万的天珠那样的硬货买不起,不过跟着开开眼界倒是无妨。
中间被人围起的是个中年藏族汉子,身形相对较瘦弱,个头也不算高,目测不到一米七,这人鼻梁高挺,眼睛大而有神,面色红润,常年的高原生活让他脸上的高原红非常明显。
他对着周围一群人拱拱手,然后掏出一把骨笛,骨笛长接近三十公分,外表红润,包浆厚实,已近玉化,一面凿有七个孔,这人双手托起骨笛,送到嘴边,深吸一口气,开始吹奏。
一开口我就被震住了,按理说,骨笛的共鸣腔很小,发声不会太大,以前见过的骨笛艺人吹奏起来声音都不大,而他吹的,却是振聋发聩,声音非常响亮。
吹的曲子我没听出来,不过周围的人都在叫好,我和师父对视后也跟着叫好。
原谅我音乐盲,白居易曾写下“嘈嘈切切错杂盘、大珠小珠落玉盘”描述琵琶女高超的演奏技艺,而我只能用“声音很大很洪亮”、“曲子很好听”之类的苍白无力字眼来描述眼前骨笛艺人的演奏。
几分钟后,一曲吹罢,这人脸色更红润了不少,额头也隐隐冒汗,他收起骨笛,做个手势,周围的人开始打赏,他拿出个口袋装钱。
到了我和师父身边,看看我俩,师父在兜里掏了半天又看看我,我二话没说掏出20元钱给了艺人,师父才说出来急了没带钱之类的。
不过接下20元钱的艺人并没有离开,还是在我和师父身边站着,我有点纳闷儿,心说别人1元5元的你都收下了,咋我给20元你还嫌不够?没等我开口,他先说话了,用生硬的普通话说道:“你们,两个,过来过来。”
说着扭过头走出人群,我看看师父,师父点头示意,接着就和师父跟着艺人往外走。
走出百十米,周围人比较少,艺人走向一条巷道,我和师父跟上去,艺人停下脚步,盯着我和师父看了半天,弄得我和师父还以为脸上有什么东西。
正在我被他盯得不耐烦的时候,他才开口:“我叫才扎,你们什么名字?”
才扎,跟我一个大学同学一个名字。
师父说:“我老吴,他小帅,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
这个自称才扎的艺人听完,说道:“你们不是姓朱吗?”
他这话一说完,师父马上否认:“我们姓朱的不是,我姓吴他姓孙。”
才扎将信将疑,说道:“朋友,你们手里好东西有,要多少,给我看一哈嘛。”
我心说,他问我俩是不是姓朱,又说好东西,难道他知道朱先生的唐卡和佛像在我们手里?
不过就算他知道,这唐卡和佛像也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我没说话,师父回答说:“是的嘛,朋友,我店里东西好好的多多的有。”
说着就领着才扎往店的方向走,我跟在后面,也没说话。几分钟后,三人来到店门口,我打开门,师父把才扎让进店。
然后师父指着店里琳琅满目的老货,说道:“朋友看嘛,好东西多多有。”
才扎看到一屋子古玩,就参观起来,不过几分钟后他摇摇头,拿出骨笛说:“朋友,不要骗,我知道好东西还有。”说完,他两眼盯着保险柜,用手指在骨笛上敲打起来。
师父咧嘴一笑,说道:“朋友,行家嘛,你懂得多。”说完话打开保险柜,从保险柜里拿出不少货。
才扎一手敲打骨笛,一手拿起保险柜里的货查看起来,查看一番,依然摇头,又指指保险柜,师父双手摊开做了个“没有”的手势,才扎自己又对着保险柜看了一番,摸了摸、敲了敲,确定没有夹层后有些疑惑看着师父。
而我却看得真切,保险柜里确实放着朱先生的唐卡和佛像,只是才扎对着保险柜看了半天,竟视而不见,我明白一定是师父用了什么障眼法之类的手段。
才扎坐在藏式沙发上,左手食指中指一直在有节律地敲打骨笛,但是在店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这才站起身来,对师父说:“朋友,不好意思搞错了嘛,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走出了店门。
才扎走后,我对师父竖个大拇指,说道:“师父还是你高明,这是什么手段,教教我吧。”
本以为师父又是什么都不说,没想到这次师父却开口说道:“障目之术,雕虫小技,在高人面前不值一提。不过这法子倒是简单易学,也有些用,你想学吗?”
对于师父种种神通,我是很佩服的,只是师父时灵时不灵,搞得我对他没多少信心。听到师父要教我,我马上点头。
然后师父翻箱倒柜拿出一本“秘籍”,递给我,说道:“小帅,你跟我也有一年多了,一直没教你别的本事,这本秘籍你拿去,这是我当年在峨眉山因缘际会下所得。”说着,师父顿了顿,又说道:“你给100吧。”
我接过秘籍一看,是仿古籍从右往左念的,上书“秘籍”两个大字,打开里面,纸张很低劣,还是激光打印,背面印着“峨眉山旅游景区留念”。
看到这,我感觉很坑很蛋疼。摇了摇头表示太过高深不适合我,又还给师父。接着问道:“老大,刚才那个才扎是什么人,他知道咱们和朱先生的事?”
师父说道:“我也看不出他来历,按理说应该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只是他手里拿的鹰骨笛,你注意没?”
“注意了。”我说道:“他那笛子挺响的,动静不小。”
师父敲了我一下,说道:“你那是瞎上了学。那笛子什么年份能看出来不?”
我想了想,说:“颜色红润,包浆厚实,清朝?”
师父摇头:“往大了猜。”
我又说道:“元明?辽金?两宋?隋唐?三国两晋南北朝?秦汉?不能更早了吧……”看着师父一个劲摇头,我想不出到底那笛子能有多老。
师父说道:“依我看,应该到新石器时代了。”
我张大嘴,表示怀疑。
师父接着说道:“那笛子绝逼大年份,高古妥妥的,不过是熟坑,出土一百多年,你仔细看,可以看到那鹰骨笛内腔已经半化石化,这是几千年的地埋才能造成的,出土后还能吹响,而且一直有人吹奏,这才盘出包浆,现在从外表看,色泽红润,接近玉化,不过里面已经半化石化了,这个做不了假。”
我有些吃惊,问道:“不会吧,老大你的意思是几千年前就有人用鹰骨制成笛子并吹奏?”
师父点点头,说:“多做做功课吧,骨笛可以算是现存最早的乐器了,国外甚至发现过万年前的骨笛,中国出土的贾湖骨笛,也有八九千年历史,依然可以发声。”
我听师父说完,接着说:“哇,这么吊,那是不是说才扎也很吊了?”
师父叹了口气,说道:“唉,万事开头难啊,然后中间难……”
晚上快天黑的时候,我看看没什么人了,把躺在藏式沙发上睡觉的师父叫起来,准备关门回家。
师父看看时间,让我出去点外卖,说先不着急回去。我去点了10串肉,几串素菜,两个炒面回来,师父又让我去买点酒,买了一瓶牛二回来,我和师父就在店里吃喝起来。
吃喝的时候,师父说,他给班丹活佛打过电话,不过没人接。
我也没在意,以为他就随便说说。
师父喝完半斤白酒,放下酒杯,一脸暧昧看着我说:“小帅,你知道什么是最好的爱情吗?”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师父接着说:“最好的爱情,就是在我醉酒后,爱人端来的一杯热水。”说完,指指杯子。
我连忙说:“老大,你这是要玩背背山?”
师父笑了笑,说:“那杯热水,真特么就是一杯热水啊,最少七八十度,把我舌头都烫秃噜皮了……”
我擦,这个弯拐得有点急。
喝完酒的时候,我看看时间已经接近10点,准备关门,心说这么晚了要不今晚就在店里将就睡了。
师父见状摆摆手,让我不要关门,一会儿还有朋友要来。我一听,这么晚了还有朋友,师父那几个朋友这个点不是在KTV、酒吧就是找地方打牌了,还有谁啊。
师父也不理我,打开电脑专心玩植物大战僵尸。
趁这工夫,我在手机上搜了搜骨笛的信息,还真跟师父说的一样,骨笛确实是现存最古老的的乐器,上溯到几万年前。
没过多久,耳边响起一阵笛声,准确地说,是骨笛声。
这下我明白了,一定是才扎来了,白天没找到东西,晚上又来。
不过晚上周围没什么噪声,比较安静,听着笛声也不太一样,没白天那么响亮,反而有些低沉幽怨。
接着,才扎出现在店门口,没打招呼径直走进来,拿着骨笛,左手还在不停地敲打笛子。
看到我和师父,才扎微微点头,说道:“二位,久等了。”不过这次,他用的是标准的普通话。然后才扎接着说:“深夜造访,如有打扰,二位不会有意见吧?”说完,一步一步走进店里。
师父把正在玩的植物大战僵尸点了个“暂停”,站起身走过来,看着才扎说:“比起白天来,你强大了十倍不止。不过这么晚登门,我确实有意见。”
才扎微笑着:“有意见的话,到了下面,跟阎魔说吧。”
我擦,这是来砸场子了,我对师父说:“白天他那么弱你不弄他,这下好了,人家晚上变身了,连说话都6了。”
师父低声对我说:“草,我怎么知道他晚上这么吊,我要是知道今天白天就不让他出这个门。”
才扎看我和师父一唱一和,拉下卷帘门,关上房门,左手敲打着骨笛。
再看他的骨笛,已经不是白天见到的红润样子,而是血红色,通红通红,看着就像要滴出血水来。
师父不为所动,站在我身后说道:“小帅,刚才你不是要弄死他吗,来,你动手吧,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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