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地上的伤员,基本都是腿上背上受伤,没什么生命危险。
互相简单处理伤口后,有个长相俊俏的女生啜泣着说道:“晚上我们吃过饭,周明礼就先回房间了,我们几个在一楼大厅玩真心话大冒险,刚好那一局我输了,他们让我去偷看周明礼,我心说,也没什么就是看看而已,就去了,可我刚走到二楼周明礼的房前,还没开门就听到周明礼在房里喊,‘走开、不要过来’,我觉得奇怪,推开他房门,就看到周明礼赤裸上身,手里提着刀冲我走来,我害怕就下楼,周明礼跟着冲下楼,我们都被他吓坏了,跑到院子想出去,却发现门打不开,接着周明礼就砍伤了我们,接着你们就来了。”
听完这姑娘的话,我感觉基本毫无价值,都是明摆着的事,还啰嗦半天。
转而问师父:“师父,周明礼身体里有什么玩意,什么来头,看着很吊啊。”
师父这才说:“改则本的一代头人,不过还没完全苏醒,他对周明礼的身体控制也不完全,要不早把咱们砍死了。”
我又追问:“师父,那该怎么弄,才能消灭那个头人？”
师父看着我,很久没说话,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才说道:“有一个办法是杀掉周明礼,再把刀毁了,这样有可能能够消灭他,我不确定；还有一个办法,算了不说了,不行。”
我听得糊涂,忙问:“什么办法,怎么不行了？”
师父看看表,说道:“你那个瑜伽士朋友怎么还没来？看来上帝为咱们关了一扇门,顺手关了一扇窗。”
我晕,那活神仙可不是我朋友,我都不认识他。
“还有什么办法,师父你快说啊。”我很着急,毕竟这么多人命。
师父思索片刻,才说道:“小帅,你还记得那个梦吗？”
我没反应过来,被捆住的周明礼忽然一声怒吼,身上的绳子悉数断裂,接着周明礼站起身来,本来在师父手上的宝刀,就飞到周明礼手里了。
周明礼喋喋一笑:“你们,都要死！”说着挥舞宝刀冲我就来了。
靠。
刚才是师父捆的你,你有本事干他去啊,干嘛冲我来,挑软柿子捏？
“特娘的,干死你。”我也喊了一声,不过完全没有周明礼那种气势,我自己都能听到声音里的颤抖。
周明礼冲我挥刀过来,我拿起铁锨也朝他招呼过去,这一击之下,就把我打飞出去,这次的周明礼比前面还猛,劲头大了不少,双眼红得仿佛要喷血。
我刚被周明礼打飞,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他就又挥舞宝刀逼了过来。
我浑身跟散了架一样,挣扎着想起来,却做不到,看周明礼越来越近,就用铁锨朝他腿上猛打过去,立刻传来一声金石相击的声响,铁锨头上的铁皮被周明礼的腿磕了个缺口,而周明礼仅仅是略微减速,又再次冲击过来。
师父一声暴喝,把双手都割破了向周明礼背后袭去,一阵王八拳,倒是实打实都打在周明礼身上,周明礼却没受到多少打击,转身一脚把师父踢飞了。
那一瞬间,我感觉师父神秘莫测、世外高人的形象全都毁了。
倒在地上的师父吐出一口血,喊道:“小帅,这货太凶了,咱俩估计是整不过他,我家伙没带全,这样吧,等一下你拖住周明礼,我施展遁术回去拿家伙,你一定顶住,如果施术顺利,我大概一个钟头就能回来,我先走一步。”
说着,师父把一口血吐在地上,从房间里搬出个板凳放在墙根,踩着板凳就准备翻墙出去。
我心说你这不是坑我吗,现在的周明礼要弄死我,绝不会超过一分钟,你来回一个钟头,回来估计我都凉了,再说了,你这玩意儿遁术是这么玩的吗,怎么就踩个凳子就开始遁了。
师父刚站到凳子上,周明礼过去飞起一脚,又把师父踢到墙边上,师父接着脑袋一垂,没了动静。
我擦,我眼中能够跟古格王pk的深不见底的存在,居然被周明礼一脚踢挂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我告诫自己,刚才师父说过还有个办法能消灭附身周明礼的一代头人,可惜他没说完,刚才我记得他说的好像是问我还记得那个梦不,梦,应该就是我昨晚做梦梦到自己挥刀砍死跟瑜伽士长一样人的那个梦,可是现在刀在周明礼手中,我该怎么办。
这时候我看到师父身子微微一动,朝着远离周明礼方向挪去。
居然是装死,师父居然完全舍弃他高人的形象,装死。我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装死的师父,就喊道:“你说还有一个方法,是啥,快点说,再晚了真就交代了。”
师父坐起身,呈全跏趺坐,双手合十,迅速念起经文,而原本凶狠无比的周明礼在听到师父念经声音后,竟然露出很痛苦的表情,活动也缓慢多了。
不过在大概两分钟后,周明礼咬着牙一步步向师父走去,刚开始还很吃力,走一步脸上就露出很痛苦的表情,可是在迈出三四步之后,却越走越快,后面变成大步流星向前冲,而这时候师父念经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慢,在周明礼到师父身前半米的时候,就举刀向师父身上砍去。
我很想起来帮忙,可是站都站不起来,我不敢想象这一刀砍下,师父能走出多远后,脑袋才掉下来。
这时异变突生,举起宝刀的周明礼没有砍向师父,而是一刀插进自己心脏,还喊道:“去死吧。”
这声音是周明礼的,是清醒状态下周明礼自己发出的声音,而不是那个霸道狂妄的改则王。
接着,周明礼缓缓倒下,口中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感谢吴师父和小孙,我想,现在我可以去往西方极乐世界了……小孙,别让她等太久……”
说完这句话,周明礼没有再出声,右膝跪地,用刀支撑着,身体最终没有完全倒下,就这样保持着单膝跪地用刀撑住的状态。
师父站起来,我也手脚并用慢慢起身,走到周明礼身前,他双眼还睁着,只是眼里已经没有红色,师父念起经文超度周明礼。
这个前几天还在火车上跟我争辩信仰和宗教的人,这个曾经指责我和师父买卖佛像的人,这个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信仰的人,这个可以把十几二十万的天珠送给素不相识的小孩子的人,用自己最后的清明神志,牺牲了自己,保全了我们众人。
我禁不住流下眼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挥刀自尽,以身殉道,保全众人。
而他,在最后说的“别让她等太久”,明显是在说曲珍。又一个,又一个我身边的人,他也知道曲珍,只是,我却没有机会再向他询问更多信息。
其他伤员发现手机有了信号,报了警。因为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大家统一口径,直接说周明礼在客栈忽然发狂,砍伤众人后自尽。警方经过现场比对,认可我们的口供。把那把刀带回去,当做证物封存。
我问师父:“师父,那个改则王死了吗？”
师父摇摇头说:“虽然没死,却也受创严重,不过刀被警方带走,要不然拿到色拉寺让班丹活佛日夜诵经,过个几年差不多就能把刀的怨气化解,那时候改则王也就不复存在了。”
我又问道:“为什么？”
师父回答:“改则王早就死了,附在刀上的,是他的执念,连魂魄都不是,原本以为成不了气候,不过周明礼和改则王前世有未断的因缘,这一世才还清,真不知道前世老周是怎么得罪改则王了,这一世要牺牲生命和修行才能化解孽缘,你知道吗,老周顿悟之后,离立地成佛已经不远了。”
“当时他为了救我们,牺牲自己,唉,可惜了,我观老周,虽有佛之相,却无佛之命,都是因果报应。”
我和师父包括另外的伤员都进了医院,他们都是皮外伤,包扎后就走了,走之前一再感谢我和师父,不过估计是都被吓得不轻,也没多待就离去了。我和师父在人民医院骨科住院,骨科的丹增老师、李平老师当年都带过我,也还认识,打过招呼在医院走廊安置两张临时床位,让我和师父先住着,等有床位再转。
第二天起来,浑身酸痛,不过还好,只是有点骨裂,骨头没断,不过还不敢咳嗽,一咳嗽胸特别疼。
师父比我好很多,我本以为他这老胳膊老腿要躺上十天半个月,没想到我一睁眼,就看到他满嘴油正在吃包子,让我也吃,说是刚去买的。我心说,医生说了,咱俩要半流质饮食,吃包子不好吧。不过看他吃得香,我也吃了两个,喝了碗稀饭。
后来我让改则的朋友帮我查查县志,找找改则本一代头人的事,发现所记载的极少,连他的宝刀都是一笔带过,不过朋友告诉我,说是听老人讲,改则本的一代头人是被自己亲信联手帮巴部落的人杀害的,而杀害一代头人说用的,正是头人自己的宝刀……
朝闻道,夕死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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