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告别三哥的朋友,我和师父前往普兰。
普兰的神山圣湖很有名,神山指的是冈仁波齐,是藏传佛教、苯教、印度教、耆那教等多个宗教公认的神山,其终年积雪的峰顶,特殊的山形,很有特点。
因为当时积雪太大,我和师父没能上去,只能遥望神山。
神山上不去,就去圣湖。
圣湖玛旁雍错在进出普兰的必经之路,景色宜人,湖水碧蓝。
而在圣湖玛旁雍错一侧,就是与之齐名的鬼湖拉昂错,相比之下,拉昂错更加神秘,我觉得也更吸引人。
站在路上往两边看,左侧的玛旁雍错上晴空万里,右侧的拉昂错上空则是乌云密布,云层翻滚,玛旁雍错周围植被丰富,湖水甘甜,而拉昂错周围寸草不生,湖水苦涩,旁边暗红色的小山更显阴沉。
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造物主的神奇巧妙,明明相邻的两个湖泊,却有天壤之别,虽然景色都是一绝,不过一个被称为生之湖,一个被称为死之湖,一个是圣湖,一个是鬼湖。
过去圣湖鬼湖后,来到普兰县城,普兰是西藏重要的通商口岸,街上随处可见写着汉语藏语印度语的招牌、标识。
在边贸市场,可以看到很多印度人在这里做买卖。边贸市场还有几家古玩店,我和师父就挨着转了转,前面几家都很普通,没什么硬货。
不过在最后一家店里,却有了大发现。
这家店不大,门口很小,进去之后,一个老人在看报纸,看我和师父进去,也没招呼,抬头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看报。
我和师父随即在店里看了看货,这店里货不少,有西藏的,也有印度和尼泊尔的。
我被一个做工精致的木质佛龛吸引,这个佛龛高约二十几公分,宽十几公分,包浆厚实,颜色偏暗,看不出是什么木料,但是周围高浮雕吉祥八宝,背面是七政宝,工艺很精细,从正面可以隐隐看到里面的佛像,看不清楚,应该是一尊寂静尊的坐姿佛像。
我挥手示意师父过来,师父过来仔细观察了佛龛,也看了看里面的佛像,未征得主人同意,不好打开,就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并没有抬头看我们,低头看着报纸说道:“嘎乌五千。”
我一直盯着老板,确认他确实没有抬头,而我们所在的方向,除了这佛龛外还有很多货,不知他是如何知道我们问的是哪个的价的,心想,难不成老板也是个有神通的修行者？
师父又问佛像多少钱。
老板这才放下报纸,走过来,正眼看看我和师父,说道:“佛像不出。”
师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说道:“嘎乌要了。”
说完从包里拿出钱来。
我心说,师父一向抠门,这嘎乌虽然漂亮,不过要是五千收过来,根本没利润,我们卖的话也就卖四千差不多了,再高了很难卖上价,要是三千能收到还行。师父数了五千块,递给老板。
老板收下钱,微微一笑,说了句“小伙子有心啊”,打开嘎乌,把里面的佛像放在桌上,把嘎乌递给师父,师父拿过嘎乌放到包里,开始观察这尊佛像。
这是一尊寂静尊的坐姿释迦牟尼,铜质呈暗红色,造像的躯体四肢结实,肌肉感很强,面部饱满,双目低垂,神态典雅端庄,发髻呈半球状,可以看到打磨过的痕迹,身着坦右肩袈裟,衣纹呈波谷状,左肩的领口可以看到写实花边,须弥座为束腰台座,整体可以看出有浓重的克什米尔造像风格。
最为提神的是,佛像双眼错嵌白银,虽然时间久远已经氧化,却还是能看出与红铜截然不同的色彩,错银后的佛眼炯炯有神,如点睛之笔,栩栩如生,颇有神韵。
盯着佛像双眼仔细观察,仿佛佛像是活的,也在盯着我看。
师父观察之后说道:“十二十三世纪,藏西本土造像,模仿八九世纪克什米尔造像风格,通体红铜,双目错银,这尊佛像和古格皮央遗址出土的释迦坐像,应当出自同一工匠之手。”
师父说完,老板点点头,说道:“是的,皮央出的,你懂这个,行家。”师父又说:“老板开个价吧。”老板摇摇头,说道:“这个不卖,朋友别问了。”见老板不松口,师父无奈离开。
出了店门,师父对我说:“小帅,这是古格银眼,刚才老板承认是皮央出的,这种全品的藏西造像,全国也没多少,如果能收到就好了,可惜他就是不卖。”
我点点头说:“嗯嗯,可惜了,能一睹古格银眼,也很不错了。”
师父说:“是啊,看了看就花了五千,这嘎乌估计要赔个一两千。你还想看吗,想看的话咱们再去买点东西,这次你出钱,万事开头难啊……”
我连忙摇头,说:“可以了,不用再看了。师父,我觉得刚才我在看那尊古格银眼的时候,它也在看我。”
师父白了我一眼,说:“年轻人,别傻了,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它还看我了呢,怎么着吧。”
当晚我和师父在普兰县城住下,宾馆里师父又在感慨没能收到那尊古格银眼,觉得很遗憾。我开导几句,完全没有好转。
夜里起来上厕所,我看到师父的床上没人,找了一下,没在宾馆,电话还在床头放着,不知道去哪了。
心说这么晚了,师父又去打狗了？也没管他,倒头继续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师父已经在吃早餐了,指了指,说道:“刚买的夏馍馍（藏语肉包子）,还热乎,快起来吃。”我起来洗刷后尝了尝包子,味道很好,很快把包子吃完。
吃过东西收拾下行李,准备回狮泉河。
这时候门响了,我心说大早上的谁啊,不应该是晚上敲门嘛。打开门,却见昨天那个古玩店老板和两个警察站在门口,那老板看到我俩后,对警察说就是这俩人。我不明白怎么回事,就问:“警察同志,什么情况？”
警察出示证件后说道:“这老板的佛像丢了,请两位配合一下。”
听到佛像丢了,师父猛然从床上起来,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原来,昨天在我和师父离开古玩店后,没多久店老板就关门回家了,今天一早过去开门,发现昨天那尊古格银眼不见了,就报警,店老板觉得可能是我和师父把佛像偷走了,跟警察说了我俩的特征,警察从宾馆登记的信息找到我俩,过来了解情况。
对于佛像丢失,我和师父都坚决否认与自己有关,还主动把行李打开配合警察检查,查看一番没有收获,我俩互相证明昨晚一直在宾馆睡觉,又问了昨晚宾馆值班的人,确认我和师父都没有出去后,警察和店老板这才离去。
不过我并没有说昨晚上厕所时师父不在的事,虽然不知道师父干嘛去了,不过我也知道师父绝不是那种人。
我问师父:“老大,昨晚你又去打狗了？”
师父瞪我一眼,说道:“我可不是那种人。再说了,你这小子怎么说话,什么叫又？”
我又问:“那你昨晚干嘛去了？”
师父故作神秘,也不回答。
师父没有回答,我就接着收拾东西,准备回狮泉河。
开车时,师父说道:“小帅,你想知道那尊佛像现在何处吗？”
这不废话嘛,我心说,回答:“当然想知道,师父,难不成真是你偷走了？”
师父摇摇头:“去札达。从藏尸洞出来后,你有没有被人盯着的感觉？或者说,有没有发觉有什么异常？”
师父的话让我有些害怕,藏尸洞里死过那么多人,该不是什么脏东西把我盯上了吧。赶忙问道:“师父,你什么意思,我没发觉有什么异常。”
师父:“你说你看那尊古格银眼的时候,觉得它也在看你对吧？”
我:“嗯嗯,就是。”
师父:“实际上,佛像并不是在看你。”
我:“我知道,它在看你呗。”
师父摇摇头:“不是,有东西跟着你从藏尸洞出来了。”
我去,不会吧？我摸了摸身上带的天铁普巴杵,心说我这利器连养猫鬼神的老张都忌讳,啥东西这么大胆,还敢跟着我？
接着问师父:“老大,什么玩意儿跟着我,你确定不,可别吓唬我啊。”
师父继续说:“很厉害的东西,不过看起来没什么恶意,你别怕,有师父在。”
听完师父这句话,我反而觉得更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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