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发生的一切都给人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在那座空间中, 神识所见的种种仍停留在陆元希的心头，不需多做回忆, 就浮现于脑海中。
广袤而湿润的土地、葳蕤而充满生机的灵木……
没有人能否认, 那的的确确是一座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空间，绝非哪位大乘随手创下的幻境。
幻之一道所造之境虽也能由虚化实，但在转化之前, 在幻境还是幻境的时候, 和方才所到的空间有着本质的差别。
按照常理来说，空间只有存在与不存在两种状态。
但……陆元希若有所思地回忆起方才回头看到的那一幕, 眸光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她怎么觉得, 方才那座空间湮灭之后, 那些星星点点的灵光其实和她一样回到了暗河之下, 重新回归了那种或凝实或虚无的状态。
陆元希的右手里还攥住九州图的碎片, 她的目光掠过碎片, 再次落在了暗河深处的分支空间上。
这些空间大小不一，有的和方才那座一样，一看就不简单, 有的则一眼就能看到底, 不用进去就知道, 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散落在暗河的这些空间中, 细细数来, 能让陆元希产生值得入内一试的感觉的一共也就只有八座。
八座, 就算一一尝试一遍, 倒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想到这里，陆元希不再耽搁下去，直接选了一座空间, 像之前那样, 握
着碎片感应空间的入口。
一刻钟过去了。
本该出现在暗河深处的空间漩涡始终没有出现。
暗河中看什么都看得不真切，陆元希举着九州图的碎片，向前游去，想要看看这座空间到底是什么情况。
空间虚影淡得几乎看不见，一直游到了近前，才能勉强看清基本的轮廓。
在她即将触碰到那空间边缘的时候，心头蓦地一紧，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毛骨悚然感从心头升起。
好像有什么不对！
“这座空间……”她的念头一闪而过。
“是不是比刚刚那座还要不稳定……”
就像是缺少了某种东西，只要她再近一步，便会不好的事情。
心脏砰砰直跳，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
手伸到了一半就收了回去。
跑！
陆元希向来遵循自己的直觉，因为她的直觉已经在这上面救过她许多次。
调转方向，回身向上游去。
身后的空间虚影中忽然传来一股莫大的吸力，将她整个人向后吸去——
“主人！”
木灵小姑娘的声音在关键时刻响起，闭关炼化了三日空间本源后，木灵的实力又有了不小的突破。
一道淡绿色的空间之力包裹住陆元希，将她朝那座空间而去的脚步阻了一阻。
虽然效果有限，但却给了陆元希挣脱的机会。
“走！”朝木灵看了一眼，不需多言，木灵就明白她的意思，一人一灵同时朝着远处游去。
暗河中没有可以抓牢固定的地方，因此，想要彻底摆
脱这莫名的吸力，只能先尽可能地远离那空间。
离开一段距离后，心跳声渐缓，但他们还是没有摆脱那股吸力，只要稍作停留，随时可能被吸回空间虚影中。
越是这种时候，陆元希就越是冷静，她虽然不知道那空间的吸力是从而而来，但显然，仅凭她自己和刚闭关醒来的木灵是抵挡不了的。
既然抵挡不了……那么何不从源头去切断它？
“木灵，”陆元希眸光一亮，在识海中传音道。“你试试看能不能把这块碎片收起来。”
暗河的流速加快、河中的空间虚影出现，都是在她拿出九州图的碎片后。
她方才尝试了一下，在暗河下，储物手镯根本无法将碎片收起。如果木灵的空间能够切断禹皇九州图碎片和暗河下的空间之间的未知联系……
或许那吸力就会直接消失。
陆元希的思绪转得飞快，她不知这么做能不能行得通，但这已经是眼下唯一可以尝试的做法。
“是，主人。”身为土地之灵，木灵对空间的感知甚至比那些修炼空间之道的修士还要敏锐，如果说方才陆元希只是直觉感觉到了不妥，木灵则是本能的察觉到了那空间下隐藏的危险。
但她到底懵懂，面对这种情况只知危险，解决思路上却完全没有头绪，陆元希的吩咐一下子让她抓住了主心骨，只是，禹皇九州图的碎片本身的等级摆在那里，木灵就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无
法把那碎片彻底收到空间里。
“主人，收不进去。”木灵摇了摇头，心中暗暗着急。那碎片顶多被她收掉一半，但就算只是做到了这种程度，身后的空间吸力也明显小了很多。
明明主人都想到了办法，可却因为她的实力还不够……木灵越想越蔫儿，还以为自己闭关突破后进益不小，能给主人一个惊喜来着，没想到惊喜没达成，第一件事就没办好。
敏锐的察觉到了木灵的情绪变化，陆元希伸出手指点了点木灵的小脑袋，柔声笑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方才若非木灵及时醒来，她很可能已经被那空间卷进去了，哪儿有时间在这里去想解决办法。
看着那碎片始终无法被收到空间里，陆元希若有所思道：“看来是暗河让碎片有了新变化。”
九州图的碎片收一半留一半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木灵那里也不知道能坚持上多久。
吸力源源不断的从身后传来，但明显比先前好对付了许多，她的思路方向应该是没错的，就是……
她得赶紧找出解决办法才行。
陆元希在心头叹了口气，目光掠过碎片望向暗河，在木灵收了一半的碎片后，不仅仅空间的吸力变弱了，暗河中的视野也有了变化，河底的能见度又低了几分，相应的，暗河的流速也放慢了。
受她这个当主人的影响，木灵的修为与她休戚相关，而九州图毕竟是禹皇道主曾经的道器，
虽然不如日月天河辇、人皇剑那样出名，但能以破碎的状态入得大星主的眼，被其所用，就说明了这件道器本身的层次之高。
受本命契约的影响，木灵的修为上限不会超过她，在她合道之前，最多只能做到影响碎片，做不到将碎片从眼前的空间中隔绝开。
既然这个方法行不通，那么……陆元希当机立断，望向暗河下的其他几处空间虚影。
这座空间肯定是去不得的，其他几座空间总有可以的吧。
陆元希安抚完木灵，传音让她再多坚持半刻钟，因果领域自脚下无声的蔓延开来，向剩下的那几座空间探去。
一息，两息，三息……
将九州图碎片收起来的做法是把双刃剑，吸力是减弱了不少，但，先前因为九州图碎片而解开的禁锢却又重新加回到了身上，想在暗河下动用领域之力，远比在外面更难。
终于，在木灵就要支撑不住之前，陆元希找到了一处因果反应最简单的空间，一把捞起木灵，带着她一头朝着那座空间飞速游去。
明明身后没有强敌追赶，可身后的空间给陆元希的感觉比她遇到的任何强敌都要可怕，危险并非来自于攻击，而是一种以万物为刍狗的大道层次的碾压。
沉甸甸的感觉压在心头，她说不清来自于什么，只知道那不是任何一个修士能抵抗得了的。
也许大乘期会有把握从中安然抽身，又或许连大乘期都不敢轻易触
碰，陆元希简直想把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的四星主拎出来问一问。
你藏东西也就算了，好歹说清楚这里面有有什么坑吧。
难道在四星主的眼里，这样的环境对她来说不值一提？那她只能说，这位四星主大人为免太高看她了。
陆元希暗暗咬牙，木灵则乖巧的蜷在她的掌心里，抱着那几块九州图的碎片，淡绿色的空间之力尽可能将碎片包裹，与暗河的空间隔绝，虽然效果不大，但多少降低了吸力。
在这种情况下，她简直游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
要是暗河中有另一人在，也最多只能看清楚水下飞掠而过的一道残影，下一秒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咬牙坚持了几次后，木灵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了陆元希的掌心中。
淡绿色的空间之力瞬间消失，被木灵强行收起的那一半九州图的碎片挣脱了禁锢，重新出现在暗河的空间下。
在那碎片出现的一瞬间，暗河的流速再次加快，身后的吸力亦同时放大了数倍。
幸好他们已经离得足够远。
要是还在刚才的位置，陆元希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抵得了这波突然增大的吸力。
整条暗河都被搅动了。
巨大的波涛接连掀起，水花不断拍打着水面，水面之下，顶着越来越大的吸力，陆元希艰难的向前继续游去。
她的速度比方才慢了不少，但已足够惊人。
前方不远处，被她选定的那处空间的虚影前，空间漩涡已经
浮现。
只需要再走三步、
两步……
陆元希深吸一口气。
与此同时，在她身后一直散发着吸力的空间忽然动了。
空间虚影骤然放大了数倍，仿若一张巨网，高高竖起，如影随形，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猛扑了过来。
没有回头，但直觉在疯狂预警！
这一刻，身体的本能动作已经快过了脑海中的一切念头。
向前一步！
空间漩涡也仿佛朝她近了半步。
陆元希迈步向前，在那阴影彻底笼罩住她之前，连同着木灵一起，消失在了这座空间中。
……
暗河里湍急的水流瞬间平静了下来。
失去了吸引力的源头，空间虚影一下子缩小回去，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另一重空间里，终于摆脱了危险的陆元希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就被瓢泼大雨给浇了个正着。
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的往下砸落。
四周都是平原，没有山地，一望无际的连天碧草足有半人多高，用灵气抖落身上的雨水后，陆元希随便找了个地方，打坐恢复了下方才消耗的灵气。
“主人，咱们这是在哪里？”缓过劲来的木灵好奇的探了探头，她刚炼化完尤的那点空间本源，就感知到了危险，提前出了关。
还不知道陆元希跟着尤一路进了秘境的木灵皱了皱眉，望向四周，依旧觉得周围危机四伏。
“这里的空间重叠好多，而且……”木灵小姑娘阖上双眼仔细感应了一
下，睁开眼认真道。“感觉很不好。”
在木灵开口前，陆元希倒是没觉得这片空间有什么不对，相比于先前暗河下那片诡异的空间虚影，这方空间和她第一次进的那座空间一样，灵气极其充沛，修炼的效率也极高。
只是稍微修炼了一会儿，方才消耗的灵气便已全部恢复，甚至比吃上一枚回灵丹的效果还要好。
但木灵的感受绝非毫无来由，陆元希想了想，神识沉入识海中，借助神魂契约短暂的共享了一下木灵的视角。
果不其然，在土地之灵的视野中，整座空间都充斥着一种怪异的感觉。
不像是暗河下那诡异的空间那么令人胆寒，但也让人不愿意在此地多做停留。
八选一的选择，是每座空间都这样，还是单单只有这座空间？
如果她的猜测没有错的话，八座空间本该是九州图中的九州之地。
方才那连靠近都不能靠近的空间，现在这座看上去没什么不正常的空间，以及暗河外最正常的秘境外层，三者的安全程度各不相同。
秘境外围显然是最稳定的那个。
若这三座空间分别对应其中一州，那么，又是什么让九州产生了这样的差异？
陆元希轻叩指节，陷入沉思之中。
最重要的是，四星主的选择，又会是这八州中的哪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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