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当章青酒得知慕容春来来到大徽时,这人已经到了卫府。
知道此消息的章青酒脸色猛然大变,顾不得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急忙从太子府往卫府赶去。
彼时,楚澜还在早朝,而大徽的驿馆还在上京城外苦苦等候——丘狄王子慕容春来书信将于今日午时进京。
刚到卫府的大门口,章青酒便感觉到了一股凝重的气息,外头的护卫一个个脸色紧张,章青酒深吸一口气,连忙下了马车提了裙摆便往里赶去。
卫平原本正焦急,一看到她回来了顿时迎上了前去,“小小姐,你回来了,府里……”
“他人呢?”章青酒深吸一口气,扶了一把急匆匆而来差点儿滑倒的人一把。
只话没说完,待得老人站稳后,她便朝蒹葭院走了过去。
不用问,她也知道他在哪里。
蒹葭院诡异的氛围,远比卫府外头的明显。
凤凤今日不在卫府,自从她和楚询有了陛下的赐婚圣旨后,楚询便再也不拘束自己,整天带着楚凤不是这里瞧瞧,便是那里看看。
凤凤一开始还存了几分矜持,可她那矜持哪里耐得住楚询那三寸不烂之舌,最后败下阵来,跟着走了几日后,便也不再抗拒。
昨日还让人送信来了太子府,说是楚询邀了她去城外的山里看雪景,约摸三日方回。
对于凤凤的出门,章青酒自然是乐见其成。
而今日这场面,章青酒想,还好楚询将人给带出去了,否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蒹葭院的院门没有关,院子门口处,一道着着黑色衣裳,身披黑色大氅的男子正背对着她而立。
在他的对面,两道纤细的身影正挡在门口,一个手中执剑面色冷然,一个叉腰而立怒目而视。
看到这场景,章青酒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顿下了步子,“云雀紫蝶,进去罢。”
“大人!”一听到这道声音,云雀和紫蝶几乎同时眼睛一亮,但很快便脸色一白,“大人莫要过来,此人……”
“无碍,进去罢。”章青酒眯了眯眸子,慕容春来若是要对这两个人下手,她们绝对活不了。
“可是……”
“听话,进去。”章青酒叹了一口气,“我待会儿也会进来。”
听到她这般说,两个人这才互相看了一眼,虽是脸上明显写着“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点了点头,退回了屋里。
而在这个过程中,那背对着章青酒的黑色身影,从始至终不曾说一个字。
待得两个小丫头消失在了视线里,章青酒这才继续朝里走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发的靠近,黑色的背影终于转过了身来。
勾了勾唇角,慕容春来缓缓躬身行了一礼,“欢迎小章大人回府。”
这句话,章青酒听过无数次;
这个姿势,章青酒见过无数次。
同样,眼前这个人,也说过无数次,做过无数次。
她曾经打趣过,调侃过,但这一次,却莫名的无言以对。
嗤笑一声,章青酒在他三步之遥的位置停下,摇了摇头,“我如何担得起未来的丘狄王如此大礼?”
丘狄王室,如今已尽归眼前之人之手,只要他不死,下一任丘狄王非他莫属。
甚至可以说,他若想今日成为丘狄王,回去便可取而代之。
“小章大人说笑了,于你而言,春来依旧是那个春来;于春来而言,你依旧是那个小章大人。”唇角弯了弯,慕容春来缓缓地抬起眸子,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看到慕容春来嘴角的笑容,章青酒不禁微微一怔——眼前之人,骨瘦如柴,脸颊凹陷,眼窝深陷其中。
可见这几个月,他曾经历过了各种折磨。
她知道他离开上京城时,慕容云飞便已对他出手,但是那个时候的他,也不会这般……形容枯槁。
倘若不是他眼眸中的生机的确充裕,只怕她会以为这是一具被人控制了的行尸走肉。
深吸一口气,章青酒摇了摇头,别开眸子,“你错了,从你离开上京城的那一刻起,你便不再是之前的你,我也便不再是过往的我。”
她和慕容春来的因果,在她送出那瓶解药时,便已结束。
对方的冷漠,让慕容春来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僵,但他很快便笑着摇头,上前道:“怎么会呢,小章大人当初给我留下那保命药瓶之时,我曾经说过,要再赌一次,如今我回来了,难道小章大人却不愿意认了吗?”
听到这句话,章青酒心头一怔,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当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他如今这般模样,生机不假,但却莫名其妙。
可方才她看了一下,却又并没有发现什么阵法的影子存在。
所以这个人……
眸子闪了闪,章青酒道:“所以你这次回来,是想要做什么?”
“听闻大徽太子殿下和你定了婚,特意前来贺喜。”慕容春来微微一笑,从拢着的袖袍里掏出一方金丝楠木缠玉盒,“这是我送与你的新婚贺礼。”
章青酒深吸一口气,“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新婚……”
“阿酒!”章青酒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不等她回头,便被一道熟悉气息包裹,被人拢进了怀里。
许是人走得太急,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周遭的寒意涌动,但很快便被他怀里的温暖驱逐。
不等她开口,便听到头顶冷冽的声音再度响起,“收到二王子的书信说是午时进京,却又突然听到有人通传在卫府看到了神似二王子之人,本宫还倒是何人胆大包天,居然胆敢冒充王子,却不想,竟真是王子本人。”
楚澜这话说得极冷,他鲜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这一次却是真的动怒了。
慕容春来看了一眼楚澜一眼,明知对方的话里带着讽刺,却也不气,反而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行了一个礼,“是春来做事不周,让太子殿下白忙活了,只是心中实在惦念故人,这才加快了脚程,这不还没来得及通报嘛。”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章青酒知道慕容春来向来爱插科打诨,楚澜这样的君子在他这儿,纵使心中丘壑万千,嘴皮子上也不见得能够占得什么好处。
至于慕容春来话里话外那“惦记”的“故人”,不用想都知道他说的是何人。
感受着周遭开始剑拔弩张的气息,章青酒轻轻叹了一口气,第一次有了当初一魂一魄在楚澜身上外,力不从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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