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又觉得萧珏太小，总是听她无意义的碎碎念不好，便又捡起了之前教萧珏的课程，每天给他讲三字经和弟子规，日子倒是和书院村养胎时没什么两样。
当然，这得是忽略了心中对夜黯的牵挂才行，可人一旦触了情动了心，又岂能忽略了心中的牵挂。
好在！夜黯心里也记挂着她，忙忙碌碌一个多月后忍不住来了矮山下。
只是这么远远看着江晚抱着孩子低头和萧珏说着话，他疲惫又沧桑的心便能安宁，外界的纷纷扰扰勾心斗角在这一刻仿若从未存在过，剩下的只有这寒冬中满满的暖意。
给萧珏讲了一段故事，江晚抬头便见到了简陋篱笆院墙外昂然而立的夜黯。
满身的风尘、满脸的疲累憔悴，可那双细长的鹰眸依然那么幽深有神，就那么直直望进她心里。
“这么冷的天，来了怎么都不进来？”
如今这草棚外面看着还算草棚，但有萧珏在此，屋内装饰和吃用却是比之前不知道上了几个台阶。
江晚虽然带着两个孩子在房前玄关说话，面前可是摆了个烧着上好银霜炭的炭盆，玄关三面都围着，又是凹进去的。
坐在其间暖暖的又不会太闷，虽然比不上地暖，但也比得上电暖炉了，更何况这炭盆里还能烤上两个红薯或是煨点米粥。
絮絮叨叨给夜黯报备着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就连炭盆里黑乎乎的红薯她都像是宝物似的献给夜黯看
，直到看到夜黯惯常的冷脸上暖暖的笑意，江晚才惊觉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白皙的脸蛋刹那成了红苹果。
夜黯是知道江晚紧张或是痛苦的时候会借着说话来分散注意力，却是不知道就这么专心听她柔柔的说话声心里会是如此……温暖。
盯着她说话的红唇，他真的很想碰上一碰、亲上一亲，可惜现场不但有贝贝小朋友目光炯炯，萧珏也是一脸警惕。
院子边上新搭建起来的灶房内还有胡奶奶是不是探头看上一眼，他就算再渴望也只能按捺下来。
“那个……你是来看小宝的吗？他很好。”江晚实在不知道这尴尬时刻该说些什么，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找了个相对安全的话题。
夜黯勾了勾嘴角，轻咬了一口散发着热气的红薯，香甜软糯的温热滋味从喉间一直到胸腹，冬日的严寒全都被驱散，眉眼更是柔和，完全看不出他是前几日在太子身侧不近人情、杀伐果决的暗卫营首领模样。
“我是专程来谢你的。”夜黯目光不转，轻声说道。
“谢我？”江晚可就疑惑了，专程跑这么一趟就为了这个？
“对，也要和你商量个事情。”夜黯吃完了一个红薯，整个人透着几分慵懒。
缓缓将京城的局势从先帝身死讲到现在双方僵持，末了对江晚道，“如今各路王侯已经到青州验明圣旨是真正出自先帝之手，三皇子和卢相一派因此成为
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若非太子心慈不愿逼人太甚且三皇子依托京城城墙天险死守不出，此事怕早已落下帷幕。
太子殿下能够兵不刃血让天下臣服都是因为郭公公带出先皇亲笔手书的圣旨和玉玺，而郭公公和这些东西能够安然从京城出来，都是因为你曾经说过的滑翔翼，你说该不该谢你？”
江晚早已经是目瞪口呆，就凭着她和卢明安的几句话，卢诚和这厮竟然就敢真的使用滑翔翼，不怕有什么不对从高空中落下摔成大饼么？
呆了之后又是后怕，狠狠瞪着夜黯，“我才该谢谢你，谢谢你不拿命当命，做出了前无古人的伟大创举！我不要什么感谢，你趁早离我远远的才好，不然什么时候做了寡妇都不知道……”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江晚没有因为卢诚的身份动容，也没有因为滑翔翼的功劳沾沾自喜，反倒是埋怨夜黯不拿命当命。
看到她泪水的那一刹那，夜黯心被狠狠揪痛，拉住江晚推搡他的手掌，伸手捂住她接下来的话语，
“阿晚，我不会离开你们母子。那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在飞之前我做过无数次的演练，我知道你说过的必定存在过，哪怕不是在大启朝。阿晚，别把我推开……”
江晚早已被夜黯言下之意给吓着了，瞪圆了杏眼，“你……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不希望别人也知道。所以，我今日来也是要
和你商量，能否将制作滑翔翼的功劳给卢文宣。”
夜黯生怕江晚又让他离开，赶紧趁机抱紧了人，换了个话题。
“给文宣哥，”江晚念头稍微一转便知道了夜黯的用意，点了点头，“这个我没意见。”
这下子又轮到夜黯不高兴了，先不说亲热的“文宣哥”，天大的功劳就这么轻描淡写送给别人，知道她善良而且不想出风头，难道她就不能多考虑一下下么。
念及此，语气就有些发酸，“卢诚他是罪臣之子，阿晚你叫得太亲热了些。”
“夜黯，你真好。知道文宣哥待我如亲妹，这才要想办法保住他们父子性命的吧。”
江晚相信，凭着卢诚一人肯定是无法将她一时戏言化作现实的，那走遍天下连游记都写得与众不同的“随风公子”兴许才最能够理解她的奇思妙想。
遥想当时卖给夜大奶奶的婴儿手推车和学步车，不也是因为这人毫不犹豫的信任么！
听到“亲妹”，夜黯心里总算好受了些，道：“还有如今关在京城天牢的爹，以及身在京城的清辉和莹儿，有卢诚帮忙照看着，他们暂时生命无忧，我们总得付出点什么。”
江晚没多问夜黯和夜大奶奶的事情，夜黯平日里想必就够操心劳神的了，她不想这难得的温馨时刻也让他心情沉重。
想了想，便将贝贝给放到夜黯怀中，“你错过了贝贝的百日，是不是该补上点礼物？”
本来是放松
气氛的一问，想不到夜黯还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金铃轻手轻脚系在贝贝藕节似的脚踝上，
“这是我在京城里看到的，本想百日时候给他系上，一忙倒是忘了日子。”
说完，看向江晚的眼神多了些热切，“本来我还准备了东西打算成亲那日给你，看来只能往后延上些日子，等你生辰时候再送吧。”
江晚曾经看过原身的庚帖，生日倒是和自己的一样是腊月二十，女人总是会被一句不经意的话语或是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所感动，江晚忍不住回握了夜黯的手，嗔了句：“谁知道那时候你在哪？”
倒不是江晚不相信夜黯，而是之前听夜黯说起如今的局势。
京城里城门依然紧闭，京城内有多少文武大臣又有多少平民百姓，太子手中虽有十万精兵，奈何不能做那引人唾骂的昏君，如今只能在京城之外驻扎，每日派人到城门游说。
这几日禁卫军统领倒也血性，听说已是将平民百姓全都驱往内城，摆出了一副要与太子手下精兵强将一决生死的态度。
太子倒也想过趁机攻破城墙，可禁卫军再次不走寻常路，竟然从前夜开始便在城墙上浇水。
开始时候众人皆想不通是为何，直到今日才发现那些水全都凝固成冰，本来就高大的城墙又厚实了几分，还有愈来愈厚的趋势。
按照京城中传出的消息，京城内本就准备越冬，米粮起码还能支撑三个
月，如此严寒天气，京城内倒是能坚持，太子这方却发现有些无以为继了！
太子手下也不是没想过学夜黯那般再飞进京城里去，可是翔翼制作和使用手段皆不成熟，而且地形和使用人手也都无法配合。
这才没多长时间，又有一股新的流言出现，说萧旬阳是授命于天，这才能让号称“战神”的太子即便有十万大军也奈何不得。
更有些原本支持太子的王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近来态度有些暧昧不清起来，若是继续再如此拖下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不管夜黯再怎么轻描淡写，看多了电视剧的江晚也能想象当中的凶险。夜黯和贝贝上炕午睡，她便和萧珏继续在火边坐着，口中给萧珏讲着故事，心绪飘得老远。
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
冰封起来的城墙无法逾越，那冰封起来的城门真的就无法撼动了吗？放在二十一世纪热武器横行的年代一堵冰封的城门又算得了什么！
“姑姑……”
萧珏被突然站起来的江晚吓了一跳，小小地叫了一声。江晚拍了拍他柔软的发顶，
“小宝乖乖在这里烤火，守着夜……和弟弟，姑姑去一下后面矮山。”说真的，江晚还从未听过萧珏招呼别人，所以也不知道他该叫夜黯什么。
安抚好了萧珏，拢紧了衣裳江晚便直奔屋后大约两三里的矮山下。
黑色水潭一如既往，没有像临近平原外的水潭那般结上一层厚
厚的冰，依然散发着刺鼻的臭味。
江晚用力抽动鼻子，嗅着空气中似曾相识的味道。
她只知道石油是一种燃点很低燃烧起来很可怕的物质，但从来就不知道它长成什么样子。
而且总是听说“钻石油”，她又怎么知道这满地坑洼中粘稠的黑水会不会是石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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