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杨是个和卢诚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生得有些黑瘦。
屋内的哭声先让让他也挺发愁的，听到江晚说话的声音怀疑的看了她一眼。
接着瞧见了卢诚站在她身后，顿了顿，解释道：“从前天开始小三就时不时哭一场，昨天进城找大夫看过了，说是无甚大碍。”
“要不，你抱出来让我们阿晚给你看看？阿晚看小孩子的病可有一套了，咱们家招弟就是她给救过来的。”
田喜婶子向来热心，听了半天热闹真的很同情舒田氏。
以前她还觉着能嫁给个秀才真是上辈子积德，现在才知道找个忠实可靠的庄稼汉子不知道有多好，至少自己忙的时候他还能搭把手。
有脸蛋红扑扑的招弟站在人群中做保，还有卢诚温和的笑容，舒杨迈步进了屋子低声和舒田氏说了几句，抱着他家小三走了出来，放到田喜婶子臂弯中。
“阿晚，你瞧瞧，这孩子长得真好。”田喜婶子生了五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儿，见着人浓眉大眼的男孩就羡慕，哪怕现在舒家小三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她也觉着俊气。
江晚伸头去看，舒小三躺在一张小花被子里，浑身扭来扭去，双手也努力伸出来舞动着，哭了半天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江晚伸手进了小被子，先摸摸舒小三屁股下面，干干的并不是拉了臭臭。
又摸了摸孩子后心，湿湿的应该是挣扎出来的汗水，转到前胸，同样也能摸着积在
小胸口的汗水，肚皮因为哭泣一起一伏的。
突然，江晚的手顿了顿，随即飞快收回手解开了孩子的外衫，拨开中衣，见着内里他身上宝蓝色的绸缎内衣不禁一愣。
“怎么？”卢诚一直关注着江晚的一举一动，见她神色有异，忙轻声问了句。
“舒先生，小三这内衣是何时换上的？”江晚伸手摸了摸绸缎内衣，软滑的面料有些冰凉，腋下接口的地方微微有些刺手。
而且在她伸手将内衣撑开离开孩子肌肤时，他的哭声暂时停了下来，扭着脖子泪眼朦胧地往江晚看过来，惹得江晚心里又酸又软。
舒田氏毕竟是关心孩子的，草草整理了下仪容走出来正好听到江晚问话，担忧地上前查看那身在这个家庭里看起来还属于奢侈品的绸缎内衣裤，
“这套衣裳是三日前我婆婆托人从连州府捎过来的，她老人家听人说绸缎好，拿了积攒许久的钱扯了绸缎给小三做了一身内衣裤，是哪里不合适吗？”
瞧瞧舒家除了舒杨身上的长衫布料稍微好一点之外，舒田氏和三个孩子身上都穿着粗布春衫，江晚便能理解为何舒田氏会这么紧张了。
奈何舒小三所表现出来的症状她已经能够确定属于皮肤过敏，要是从三天前穿这身内衣就算是找到病因了。
想了想，江晚没直说是孩子对绸缎衣料过敏，而是让舒田氏摸了摸孩子的前胸后背，道：
“孩子皮肤娇嫩，这季
节又爱出汗，把这绸缎的衣裳和细棉的中衣调过个，吸走了汗液他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真的？”舒田氏是个行动派，接了孩子又往房里去。
江晚轻轻摇了摇头，唤了引弟吩咐了阵，引弟飞快回了那边院子端了一碗温水过来送到了舒田氏屋里，让舒田氏用棉布巾沾了温水给舒小三擦了一遍。
擦了澡，还没等重新穿好衣裳，舒小三已经沉沉睡了过去，舒田氏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出来郑重谢过了江晚。
听闻江晚是卢诚的远亲，要暂且住在书院村，舒田氏高兴地回房去拎出来一块腊肉硬要塞给江晚，
“这是连州那地方才有的特产，再搁些日子就搁不住了，今天多亏了江娘子帮忙看出了孩子哭的原因，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权当吃个新鲜，以后多走动。”
推不过，江晚便顺手收了下来，礼尚往来，江晚便让高嫂子装了中午炕的小肉干，给舒家两个大点的孩子装了一衣兜。
“唉，咱们这十来家人好几家都像舒家这样，你说要一直这个样子还不得把人逼疯啊！”
“可不是嘛，咱们这十几家里头全都有人备考，成天听这边哭那边闹的，能考上才怪。”
“我家那两个皮猴也是，没注意看着就得翻了天……”
“你们几家的孩子都大了，总比我们家才生了没多久好吧。虽然我相公在书院要休沐才回来，可是身边也没个老人在，孩子哭闹根
本就不知道他想干嘛？不过刚才你们看见没，卢先生家那远房表妹上前那么一模竟然就知道舒小三是为什么哭，就是不知道下次我家孩子哭我抱过去人家会理不？”
……
江晚才稍稍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渐渐散去的人群中便有几个人的话被她听在了心里。
她本来是想开个做孩子用品，譬如手推车和学步车的店，可碍于身怀有孕精力有限，开店事宜只有暂时放下。
但大婶、大嫂子们的谈话又给她开了一扇窗，脑海里装着那么多育儿知识，难不成就只能开个婴儿用品店？
君不见许多婴幼儿用品店也是靠着给会员孩童们做定期保健知识讲座凝聚客源，又有多少天价收费的幼儿园、托儿所应运而生！
“江姐姐，你说我留在城里帮人带孩子行吗？只吃两顿饱饭就行。”来弟想必也听到了那些人的谈论，主意倒是转得快。
可惜江晚知道做保姆并非来弟想象的那么简单，帮私人带孩子和照顾自家的弟妹根本就不一样。
这也是为何她在小院那么亲近招弟和卢明安，但却不怎么多和夜清辉兄妹俩接近的原因。
拍了拍来弟的肩膀：“来弟，江姐姐真是好伤心，你不是要照顾我到生宝宝吗？”
谁知道来弟这样的姑娘最怕被她误解了，可想解释又口拙，都快急哭了，江晚忙劝道：
“快别伤心了，待会儿你娘还以为我欺负你呢怎么放心把你留在这儿
。我知道你想给家里减轻负担，放心，姐姐已经想好了，咱们先住着，再慢慢找找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租下来开个幼儿园什么的，到时候让你做园长。”
“何谓幼儿园？同私塾有何区别？”冷不防的，身后便传来卢诚疑惑的声音。
来弟吓了一跳，见了是他，出于天生对学问好的人畏惧，竟然缩着脖子一溜烟跑了，“我去帮我娘收拾东西。”
卢诚和江晚一前一后进了院门，重新坐到葡萄架下，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江晚抿抿唇，组织了下语言，大略将幼儿园的职能构造讲了下，末了还是有些心虚，“幼儿园只是我觉着顺口，名称什么的还得重新斟酌。”
“既然你说帮人看管孩童之外还教授一些育儿知识，叫‘育儿堂’还恰当些。”
卢诚修长的手指蘸着茶水在石桌上轻轻写下三个大字，回头看了圈自己的院落，眉头微蹙：
“这书院村宽敞的院落较少，且几乎没有空屋可以出租。若是你不嫌吵闹，将这院子略微修改下可还合用？”
“你说真的？”江晚惊呼出声后才觉着自己失态了，忙扭了扭身子，
“我是说，还不知道书院村有多少家庭愿意送孩子来让我们看管，还是找个空旷的院子合适些，也免得吵着你。”
“我？”卢诚出现了短暂的失神，继而重新笑道：“我又无需备考，有何影响！开办育儿堂毕竟尚无先例，你还不知是否
有生源上门，贸贸然花钱重新租房并不划算，不如先在这院子开着，日后孩童增多，我再找山长想想办法。”
像是看出了江晚心中的纠结和为难，卢诚又赶紧补充道：
“其实我是有私心在其中的，这育儿堂虽无先例，但我却觉大有可行。一来既然这育儿堂开办在我这院子，要是我说入个份子想来江娘子不会推拒的吧？二来小安还不想去私塾，也能托你照拂一二。”
这个当然可以有！江晚杏眼猛地亮了，“这当然可行，卢先生倒是帮我大大减低了其中风险。等我今晚就核算下该怎么收学费、怎么算股份，明晚你回来吗？到时候给个计划书给你看看。”
虽然不知道“计划书”是什么意思，但卢诚被江晚眼中迸发的亮色给炫花了眼。
他还没见过哪个女子能有江晚一样拥有这种蓬勃向上的朝气，使得对着她的人也不自觉在胸中盈满了干劲。
抑制住内心的澎湃，卢诚的微笑直达眼底：“另外，我还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下。今日邻人问及你的来历时喜儿和我一致决定隐瞒你之前的事情，告诉别人你是我远房表妹，因为丈夫远行经商，特地来盛州府投靠与我，若是今后你还叫我卢先生，我叫你江娘子的话是不是不怎么恰当？”
江晚眨了眨眼睛，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也是啊，若是开了育儿堂，来来往往人那么多，听你我称呼这么生疏，
要是被山长知道你把屋子出租给别人万一要收回房子怎么办？可是让我叫你表哥，又觉得……”
“文宣，你可以叫我文宣……哥，我唤你阿晚如何？”卢诚微微有些急切地开了口，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悄然握紧，他都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好，文宣哥。”江晚丝毫不知卢诚的纠结，杏眼弯弯，脆生生叫了一句。卢诚的手松开，眼底除了笑意还多了一丝莫名的怀念，“阿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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