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在洗衣服的盆里挑挑拣拣，认准了最破旧的寻找，准能找出了他们娘几个的衣服。
衣服太破，都不敢用力揉搓，更别说用棒槌敲打了。要不是知道娘几个几乎没有能替换的衣裳，这几件她都没打算要。
江晚洗干净自家的几件衣裳后，端着木盆一步一个脚印往院子走。
这时候天色渐亮，村里多了许多走动的人影。往常江氏会尽量避着人群，江晚却是故意从村中穿回去，这里有村子仅有的一口古井，几乎所有人的饮用水都是来这里取用。
这时候，正是各家各户挑水做朝食的时间。要是江氏今天洗衣服早些回去，也是要挑着木桶出来担水回去做饭的。
于是，看到江氏出现在这里竟然不是挑水，大家还是有些惊讶的。
“杨二娃家的，洗这么多衣服呀？”
说话的人住在江家隔壁，人称赵大娘，和杨逸娘年纪差不多。邻居嘛，今天你家鸡吃了我家菜叶，明天我家娃摘了你家桃子，大矛盾没有，小龌龊不少。
“是的呢。”江晚一副虚弱的模样，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盆子里的衣物除了底下几样过了水的压紧没动外，别的全都摔了出去。
江晚惊呼一声，一样一样往回捡，顺道将系统背包里的纯净水弄了点出来将摔出来的衣服弄湿，脸上露出惊慌又担忧的神情来，“怎么办？全都又脏了，再洗一遍就赶不上做饭，又要被罚……”
不管是真心假意，以赵大娘为首的三姑六婆们都上前帮忙。
赵大娘假模假样安慰道，“二娃媳妇说啥呢，杨二嫂可是童生娘，以后要做老孺人的，性子好得很，怎么可能罚你呢。”
江晚“不经意”地露出了手腕，上面有细细的红痕和青色瘀伤，那都是杨王氏一个不高兴了就用细藤条抽或者是上手掐出来的。
杨王氏一直都有打媳妇的习惯，只是大儿媳妇有大儿子护着，小儿子媳妇娘家强硬，便只有江氏这性格软、家世差的二儿媳妇。
以往杨逸在的时候会给江氏洗脑。说什么家里供他念书不容易，爹娘心里不痛快，些许小发泄算不了什么；还说家丑不外扬，江氏要是往外说就是打爹娘和他这个童生的脸，日后不能考举人做官的。
江氏呢，娘家几乎是将她卖到杨家的。原本在娘家就经常被后娘和继姐欺负，到了杨家后过了两年好日子，后来就算被欺负，也都留着念想，所以只能越过越憋屈。
江晚可不想憋屈，再说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当然是怎么好过怎么来！
杨家不是既要维护家有童生的体面，又要把她这个童生媳妇往死里欺负吗！那她就撕开面上遮羞布，把里面的丑陋全都曝光，看杨家那几个老的要怎么选择。
在场的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那些伤痕不一般。
“我……这是我自己摔的。”江晚都有些佩服自己了，这种小白莲的语气和神情，居然做得入木三分。
“这怎么可能是摔的！明明就是打出来的。这一条条的伤痕，新的旧的都有，二娃媳妇，难道是二娃他……”
赵大娘开了头，后面自然有人接上去。
有的猜测是杨二娃也就是杨逸动的手，可杨逸是要科考的人，这么对糟糠妻是失德，被查出来可是会剥夺功名的。
于是，猜测方向又转到了杨王氏身上。杨王氏这人在外很温和的样子，但偶尔也会露出暴躁的一面，当下就有人言之凿凿说杨王氏早些年就喜欢用细藤条抽不听话的儿女。
眼见着讨论越来越热烈，好些本来装了水该回去的人都留下没动，另外还新增了一些来得晚的。江晚适时露出了紧张局促的神色，端起木盆就要走。
“赵大娘，你们慢慢聊。我……我再去河边重新把这些衣裳洗过。”
江晚的手又被人抓住了，这次是村里的夏寡妇。据说夏寡妇以前喜欢杨家老大杨成，奈何杨成媳妇郭氏先下手为强，夏寡妇伤心另嫁，后来成了寡妇。
夏寡妇从来就不遮掩她对郭氏的愤恨，抓住江晚后从木盆里挑出了一件暗红衫裙拎了起来：“这条裙子，昨天都还在郭氏身上穿着。”
又拎起两条玫红裙子，“这个，可是年轻小姑娘才穿得出来的颜色吧，我记得杨五娘和杨家那个娇娇一人有一条。反正总不能是杨家二房屋里人能穿的吧。”
再翻，盆里还有三样明显的男式衣衫，夏寡妇啧啧出声：“哟！大家快来看呢。杨童生出门有个把月了吧，怎么还有这么多男人衣裳要洗，杨二嫂，你可真是能干呐！”
最后三个字，夏寡妇故意加重了语气，听得围观的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纷纷交头接耳。
“不是，你们别乱说。”江晚“气急败坏”地夺回衣服就要跑。
但夏寡妇怎么甘心，拽着江晚啧啧叹气：“杨二嫂自然不是那等胡来的人。估计这是帮家里人洗的衣衫吧。”
“嗯嗯，就是这样。”江晚连连点头，她没看错，这种各家做饭的人聚集在一起，绝对少不了嫉恨的、管闲事的各色人群。
“啐！这郭氏和她生的女儿还真是不要脸。也不能叫不要脸，叫懒！啧啧啧，谁家娶到这样的懒婆娘，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夏寡妇不依不饶，还想在江晚木盆里翻找。这时候，江晚听到了小圈圈的警示：杨家大嫂郭氏即将到达现场，而且是黑沉着脸挑着两个木桶。
江晚挑了挑眉，反正江氏这身板、这长年累月被欺压的苦相摆在这儿，她都不用刻意去扮演。只需要死死护着装衣裳的木盆，一副竭力辩驳的样子就行。
杨家院子原本的安排里，江氏洗衣服，杨慧扫完了地就先用把昨天的水全都烧上，供一大家子洗漱。
杨老太爷和杨家老爷子有个最大的共同爱好，就是起床洗漱后抽着旱烟背着手去田里转一圈，回来正好赶上吃早膳。
可今早，两位家里最有权威的人起来，院子里人都没一个。别说江氏或者杨慧侍候热水，就是院子里那东一堆、西一片的鸡粪也还原封不动。
老太爷老眼昏花，一迈下台阶就踩到了一坨鸡粪，那是标准的“糖鸡屎”，臭气熏天。
已经养尊处优很久的老太爷当时就差点吐出来，把去灶房查看的儿子叫到面前就是一顿骂。
吃了一顿排头的杨老爷子那肯定是满腹火气，进房就把撅腚藏钱罐子的杨王氏掀了一跟头，劈头盖脸就问她怎么管教的家里。
杨王氏当时就懵了，气冲冲去了后院。后院棚子里，三个小的还熟睡着，杨慧终究是闲不住，虽然不敢违抗江晚的命令离开，但也把早上的猪食给煮了出来。
杨王氏还是打骂了一顿孩子，两位爷还等着呢，她总不能去河边把江氏给揪回来，只能一边烧水，一边冲着东厢指桑骂槐一阵，把大儿媳妇郭氏给叫了起来。
已经很久没做过家务的郭氏只能认命捞起了水桶，叫苦连天地往水井来。
还在外围呢，郭氏就遇到了好几个挑着水往家走的人，看到她之后有的是鄙视，有的是叹气，倒也没有谁专门停下来给她说个一二三四。
可是，郭氏到井边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夏寡妇死拽着她家软蛋弟媳妇不放，盛气凌人的样子一看就讨厌。
紧接着，郭氏就听到了夏寡妇诅咒她家女儿嫁不出去，顿时火就上来了，将水桶一丢就冲了上去，扯着夏寡妇的头发：“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
江晚惊叫了一声，抓着郭氏一只手，“大嫂……呜呜呜，你终于来了。”
郭氏一只手被江晚掣肘，立马被夏寡妇反客为主，扯掉了大把头发，脸上还被划拉出了几条血道子。
村里头妇人打架可不讲究什么礼让不礼让的，郭氏疼得哇哇大叫，一把甩开江晚，合身扑了上去。两人在掐在一起倒在地上，一时之间，打了个不相上下。
江晚被甩得老远，坐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听小圈圈报告说杨王氏带着女儿和老三媳妇即将抵达战场，她揉了揉手掌，重新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扑了过去。
“你们别打了……”江晚心里啧啧两声，没想到这古代农村妇女的战力都还真是强，双双见红。她不客气地随手沾了点抹在脸上。
“住手！再不住手我就叫村长来了。”杨王氏被现场情况气得直哆嗦。
夏寡妇和郭氏打起来之后就有人飞速去杨家通风报信，杨王氏心说坏了，只能加紧往现场赶。
村长对众人的威胁里还是很高的，打架的两人默契停手，江晚扶着郭氏起身。
郭氏见着婆婆到场，立马告状：“娘！这娼妇竟然诋毁五娘，说五娘懒，嫁不出去！”
她倒是精明，直接把杨王氏放在心坎上疼的老来女给搬了出来。
夏寡妇当然不认：“我可没说杨五娘，我说得是你这懒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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