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成理在很有信心地等待着“那边”的回音。如果那两个女孩里面管技术的那个吴晓晓是领头儿的，这事儿可能他还有些担心。毕竟有时候，做技术的人，都有些死脑筋，搞不好就是一个把自己的配方当成宝，怎么都不肯出让的。
但是对于赵小燕，他没有这个担心。家里从政的孩子，就是这点好，心眼明亮，这次市政府里面的谈话一定会让她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事实上，赵小燕也的确很明白，所以现在的她才会这么疲惫又愤怒，还有些淡淡的无奈。
“所以，其实现在是市里面要劝我们放弃云岫？最好是并进某一家国企？”吴晓晓听完赵小燕的叙述问道。说实话，从她刚才复述的场景里面，吴晓晓完全不能明白这个意思。听起来就是叫她过去谈了谈对云岫的看好，还有商务局会更加好的支持她们，另外让云岫要负担起责任，不只是要招收知青上，还有传承国家的文化，发展技术，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向组织提。
再有也就是劝告了一番，让她们注意自己的位置，现在随着国家的开放，会有各种不同的思潮，不要受其影响，还要保持自己的本心，保持一颗红心。
吴晓晓听不明白这些弦外之音，赵小燕一点儿也不奇怪，其实她也想到，今天商务局点名让她去，大概也就是考虑到她才是能听懂这些所谓暗示的人。
“没有说得那么明白，像他们这样的人，是不会把一件事情说得特别明白的，肯定都得自己揣摩，但是如果揣摩错了，或者是没有按他们的示意走，那也会有一些他们的方法来暗示。”
赵小燕说到，这是种很难一字一句翻译出来的意思。其实，就像现在云岫既没有向政府申请什么，又不是出了个产品问题，这样突然被叫到政府去“勉励”一番，本来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吴晓晓抛开自己刚才的疑问，这种政府态度的解读，赵小燕比她懂得多了：“那么说商务局是想让我们并进日化一厂？就跟前几天日化那个钱厂长传的意思一样？因为我们没有当即答应，所以找了政府来施压？”
“开始的起因可能是这样。”赵小燕猜测到，“日化一厂也一定是往政府那边捎过话，不过不知道是以什么借口。”
“不过这次去我听的意思，似乎不是想让我们并入一厂，可能是并入三厂。毕竟，一厂马上就要抽出来去和宝净合资办厂了。从政府这边来说，虽然肯定是想让宝净在这个合资厂上合作得不错，却不见得真希望他们拿到我们的东西。更多还是希望能够拿到宝净的生产线的技术力量。不然也不会提示我们要保持本心，要宣扬我们民族的东西了。”
吴晓晓点点头：“这么说来，开始是宝净集团注意到了我们的产品，想买这个配方，他们没买成，就把这件事情安排给了宝德隆和一厂。而一厂的动静又引起了市政府的注意，想把我们吸收进现在的国企体系里。”
“应该就是这样。”
“现在不是都在说要鼓励发展私人企业，私营经济么？”
“每一层政府有不同的考虑。像是中央这一层，政策上肯定是要扶持私营的，改革开放必然伴随着私营经济的发展。但是到了市这一级，就不见得是这样了。这些国有厂，特别是市属的国企，肯定是政府的亲儿子。能够让自己下面的厂子发展得好，这当然比让市里面的私人企业发展起来更重要。”
“所以就可以这样直接拿走私人企业的技术了？”
“大概还觉得这是对我们的优待吧，就像是，招安？”赵小燕摇了摇头。
情况已经基本清楚了，接下来就是怎么应对。很显然，云岫肯定是不想给出配方去的，不只是因为配方是云岫很重要的资产，也不只是因为这样被人摁着头答应很不舒服。
如果现在他们跟云岫要现在的产品的配方，云岫给了，甚至于像现在政府和日化一厂期待的那样，云岫直接被他们并掉了。那吴晓晓她们做什么？进一个国企当个中层领导？
或者，云岫只是给了配方，但是坚持不并进去，那下一次的，再出的新品呢？这配方给不给？要不要”支持国家的经济发展”？
给，必然不是一条能够让云岫，或者说，让她们自己发展下去的路。
但是不给呢？不给的话，云岫是不是要一直面对这样子的觊觎？
随着公司的发展，随着他们的产品的优势被外界看到，这个问题现在就已经摆在了面前必须处理了。
吴晓晓看赵小燕一脸凝重的样子说到：“其实，刚刚我和陈思就在说，我们可以考虑搬家。”
“搬家？”
“对，我们最初选择京城，其实单纯就是因为我们几个都在。但是现在我长期在南平不说，你们也不是必须要在京城，而且我们现在也不像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完全要靠自己去做，也积累了一些招人的经验。”
陈思拿过一份地图：“我们刚刚就已经在看，其实搬去羊城，或者是鹏城，现在可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个人会更倾向鹏城，这里是改革的桥头堡，会有很多政策上的宽松，而且也非常方便我们和港城之间的沟通。”
“京城固然不错，但是不得不说，在扶持私营经济的问题上，比起南方城市还是有些思维上的惯性。而且宝净在这里建了合资厂之后，这个冲突问题很可能会变得严重。”
云岫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算上所有工人人数不过百人，一年的产值不算那些技术带来的利润分成不到百万人民币的公司，根本和宝净，甚至和日化一厂，宝德隆都不在一个体量上。
但是因为宝净的一次关注，它这样本来还应该慢慢发展，甚至还可以靠着一些政策上的小倾斜过得不错的小公司，早早的就遇到了这样的堵截。
不能不说是一次关卡，但所有的挑战，同时就意味着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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