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吵得太凶,牛蛋在灶屋吓到哭鼻子。
三个小豆丁是来炫耀自己的手指的,可见牛蛋哭成这样又有点不好意思炫了。
“手指。”大虎说。
就炫一下。
“娘包的。”二虎说。
大哥炫了他也要炫。
“你没有。”小虎神补刀。
牛蛋:……突然就哭不出来了有木有?
三人哒哒哒地跑回自家灶屋,苏小小正在煮腊肉。
“娘,要。”大虎说。
苏小小以为三人是嘴馋锅里的腊肉了,轻声说道:“还没煮好,等会儿啊。”
“不要肉肉。”大虎摇头,举起自己的粽子手指,指了指上面的布条,“要这个。”
“纱布啊?”苏小小问。
“嗯!”三人齐齐点头。
小孩子正是贪玩与探索的年纪,东搞搞西搞搞实属正常,苏小小没拒绝,回东屋剪了三截干净的纱布给他们。
三人开心地拿去玩了。
苏小小笑了笑,继续做饭。
“咦?孩子呢?”
苏老爹抱着劈好的干柴走进来,他刚刚明明听见几个小家伙的声音了。
“你手怎么了?”
他看见了苏小小裹成粽子的食指。
“没什么,不小心划了一下。”苏小小道,“他们去找牛蛋了。”
“真没事儿啊?”他可是很了解自家胖闺女的,一点小口子能哭上半天。
“没事,卫廷包的。”包这么严实,看起来好严重的样子。
“女婿真贴心。”苏老爹道。
苏小小:哈喽,重点是不是跑偏了?
“我去看看孩子。”苏老爹绕到刘家后门望了一眼,见三个小家伙正往牛蛋手上缠啥东西,牛蛋一抽一抽的,像是刚哭过鼻子的样子。
苏老爹自动脑补了一出小小恶霸欺凌大戏,满意地点点头。
三个小家伙没吃亏,他就放心了,回家继续劈柴。
刘家的争吵愈演愈烈,刘山把椅子都摔了,牛蛋又一次吓得哇哇大哭。
三小只吭哧吭哧走过去,合力将灶屋的前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牛蛋一脸呆愣:……这也行?
住乡下就这点不好,但凡谁家有个风吹草动,大半个村的都会赶来看热闹。
得知竟是在闹分家,众人纷纷劝刘平别闹了。
尽管他们也清楚,大房在刘家的日子不好过,可还是那句话,父母在,不分家。
但凡分了的,那都是闹得极为难看的。
刘山自觉丢不起这个人:“想分家,除非我死了!”
“哎呀,平哥儿啊,听婶一句劝,这分家的,哪个落了好的?你不替自己想想,也替两个孩子想想。”
“是啊,分家了,日子就不好过了。”
“一锅米养不出两家人,有啥仇怨不能解的?非得闹到分家这一步?是,你们大房是辛苦了些,可你是长子,谁家长子不是这么过来的?”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判着这对离经叛道的小俩口。
“周婶子说的没错,长子当家,自是比次子辛苦些!”
苏小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众人古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来这儿凑啥热闹了。
苏小小双手背在身后,意态闲闲道:“照我说啊,刘平真是不识好歹,不就是多干些苦力,在外给人当牛做马,怎么就委屈上了?还有小吴氏,家里里里外外一把手,洗衣煮饭洒扫劈柴全是她,身为长媳,这就是她该做的!”
众人:这话怎么听得怪怪的?
不过,苏胖丫的话倒是成功提醒了所有人,或者说是戳破了他们一直没敢去撕的窗户纸。
刘平在镇上给人做苦力,为了多抢点活儿干,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
他如此卖力,刘家又是如何对待他妻儿的?
小吴氏一人干全家的活儿,农忙时还得下地农耕,相较之下,何氏与大吴氏就清闲多了。
而他们的一双孩子穿得破破烂烂,长得瘦瘦巴巴,与二房的牛蛋比差远了。
大吴氏逢人就说,她如何如何心疼刘平,便是对亲儿子也没这般掏心窝子。
是啊,她是用嘴皮子去心疼了吧。
该说的话一句不少,该干的事儿一件不做,这就是大吴氏!
大家伙儿心里呀,也并非当真是非不分,只不过,与“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类似,劝人分家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他们可没这么头铁!
刘山沉声道:“苏胖丫,这是我们刘家的家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再怎么说,刘山也是爷爷辈儿的人了,面对一个苏家小恶霸,还是不那么露怯的,尤其是当着全村人的面,他怎么也得兜住一点面子。
苏小小可不管他露怯不露怯,她又不是来凭吨位吓唬人的。
她冷嘲热讽地说道:“刘爷爷,这种不孝儿子,分了也罢!”
刘山算是看出了,这丫头就是来捣乱的!
小苏家有段日子没找人讹钱了,他当他们改邪归正了,原来还是几个混球!
刘山冷声道:“刘平是我儿子,除非我死了!否则他别想从这个家里分出去!”
苏小小长吁一口气:“哎呀,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乡亲们疑惑了,苏胖丫几个意思?
苏小小微笑:“你方才说,刘平是你亲儿子,除非你死了,否则他别想分家!既然如此,刘平欠的债,你替他还一下!”
乡亲们直瞪眼,这又是什么发展?
刘山皱眉。
刘平也是一头雾水。
小吴氏看了苏小小一眼,她是最清楚苏胖丫为人的,虽不清楚苏胖丫想干什么,可她相信苏胖丫。
“苏胖丫你又想讹钱是不是?”开口的是二房的何氏。
苏小小自宽袖中摸出一张欠条,轻轻掸了掸,展示给刘家人以及乡亲们看。
“这是刘平亲手画押的欠条,上面有他摁的手印!他一共欠了我三十两!利息十八两,一共四十八两!你们刘家赶紧还钱!”
刘平:“我啥——”
小吴氏掐了刘平一把!
刘平的话音一梗,小吴氏忙道:“不是说好了宽限些时日吗?”
刘平像见了鬼似的看向小吴氏。
小吴氏的话算是变相验证了苏胖丫的“敲诈”,不对,有欠条就不能叫敲诈!
苏小小暗暗赞赏,小吴氏没让她失望,挺上道。
苏小小凶悍地说道:“可你们也答应了会提前给我一点利息呀!你们给了吗!”
小吴氏支支吾吾道:“我……我们实在拿不出来……”
苏小小指着刘山:“你俩拿不出来,找你们爹要啊!”
大吴氏的脸色顿时一变!
她才不要替大房还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刘山发怒了。
“敢情你们两个还没告诉家里呀。行,那我来说。”
苏小小不疾不徐地笑了笑。
“前阵子刘平在镇上给人扛麻袋,不小心撞坏了一个贵书生的玉佩,那块玉佩原本值五十两,恰巧我在附近做生意,梧桐书院的沈公子也在。沈公子出了面,人家看在他的份儿上,只让刘平赔三十两!钱是我先垫着的,六分利,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沈公子是见证人,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去梧桐书院找他求证!”
把书院的沈公子搬出来了,谁还敢不信啊?
沈公子上门给苏胖丫送年礼的事儿,他们亲眼瞧见了!
苏胖丫确实与沈公子有交情!
至于说苏胖丫为何如此好心——
呸!
六分利,这是好心吗?
这是要讹死刘家呀!
还是那个苏胖丫,还是那个小恶霸!
苏小小伸出小胖手勾了勾:“怎么样?还钱吧!”
刘山气到血气上涌,压抑着怒火看向跪在地上的刘平:“她说的都是真的?”
苏小小挑眉道:“我说了,你们不信,可以去找沈川求证!上面有刘平摁的手印,也有沈川的!”
好叭,其实是卫廷与苏二狗的。
刘山叫来小儿子:“去把里正请来。”
苏小小半点儿不慌。
里正过来后,仔细检查了欠条:“按上头写的,确实欠了三十两的本钱,六分利,每日利息一千八百文,十天前欠下的,到今天,正巧是十八两的利。”
这与苏胖丫的说法对上了。
苏胖丫问道:“里正,刘平是刘家的人,他欠的债,刘家该帮他还上的吧?”
里正蹙眉想了想:“按理是这样。”
大吴氏两眼发黑,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双手一拍大腿哭出来:“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四十八两、四十八两!
把她卖了也还不上啊!
早知如此,就答应分家了!
刘平每月挣的钱才百来个铜板,最多也不到半两银子,而一天的利就有将近二两,这得还到什么时候去?
或者换句话,刘家是倾家荡产也还不起!
刘山的脸色也惨败一片,他气得浑身发抖,问刘平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没和家里说!”
刘平:“我……”
苏小小呵呵道:“幸亏我发现得及时,若是晚一步,你与本家分了家,这账就不能找刘家还了!凭你自己,哼,怕是得还到下辈子去吧!刘爷爷,我记得您老是有棺材本儿的,是时候拿出来了!”
乡亲们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
平哥儿闹分家,该不会就是不想拖累家里人吧?
他想自己背债,也好过全家被他拖下水!
若真是这样,他们可就误会平哥儿小俩口了!
平哥儿这哪里是不孝,分明是大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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