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
若音赶回去时,只感觉康熙爷不在,这宫内似乎都冷清了不少。
嫔妃们少了争抢的对象,难得的闲暇了下来,自然一个个的也都待在自己的寝宫里头,懒得外出了。
就是可惜了这草长莺飞的时节,御花园的景色也无人观赏。
一路前往永和宫,若音都走得很快,直到抵达永和宫前时,佟贵妃身边的嬷嬷见到若音,就迎了上来。
“侧福晋,今晨德妃娘娘醒了,似乎有些精神,能说话了。她瞧见身边伺候的人都换了,便问是不是咱们贵妃娘娘安排的。”
嬷嬷那儿扁扁嘴,轻哼一声就道:“都落得这个下场,算得上是阶下囚了,还对奴婢破口大骂。”
“就是方才,这十四贝勒夫妇俩回来了,奴婢先前得了您的意思,没拦着,如今他们,也都已经在里头了。”
“侧福晋,您是不是要过去看着点儿。”
若音抿了抿唇,往德妃的寝殿看了一眼,门半开着,没什么声音传出来。
“不去了。”
若音摇摇头,就道:“我这么急吼吼赶过来,又去看他们母子只见到底说了什么,倒显得我心虚了。
”
“嬷嬷,还劳烦您去搬一张凳子过来,我就在外头等十四贝勒他们出来吧。”
“是。”
嬷嬷那儿应了,也就先去办了。
若音在院子里也没有坐多久,大约一刻钟以后,她就听见德妃寝殿里传出来的震耳欲聋的喊声。
“额娘,额娘?”
是胤禵的声音。
听见胤禵这么喊,若音心头一跳,猜想着只怕是德妃那儿大限已到,忙道:“快,让太医进去看看怎么样了!”
说着,在屋外熬药的刘太医忙冲了进去,同时若音也跟在后头,进了屋子。
德妃的寝殿里有些黑,空气里也都回荡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更有一种,长年累月腐朽的感觉。
扫了一样这样“衰败”的寝殿,若音就将视线挪到了床榻之上。
德妃正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的方向!
若音本不胆小。
但,德妃这时候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怖了一些,眼眶红彤彤的,这一对眼珠子也仿佛能瞪出来似的。
看到这样的德妃,若音心头都略微跳了跳,随即也意识到了什么。
眼睛能瞪成这样,只怕——正想着,刘太医那儿给德妃把了脉以后,回头就对着若音摇了摇头,道:“德妃娘娘身子早就差了。
”
“微臣这两个月,也尽力用药了,德妃娘娘已经油尽灯枯,已然不行了。”
若音颔首,便见刘太医那儿用手帕包住了自己的手,就覆盖在了德妃的脸上,将她的眼睛给闭上了。
这下子,德妃的模样,才没那么恐怖了。
若音心头稍微安了安,这才将眼神挪到了德妃床榻旁的胤禵身上。
胤禵将脑袋埋在床上,手抓着德妃的胳膊,肩膀一抖一抖的,能听得见轻微的哭声,在尽力压制,却忍不住。
在胤禵的身旁,年雪则是蹲在他的身旁,轻轻地拍着胤禵的背,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
胤禵大约情绪发泄完了,他慢慢抬头起来,再看了一眼德妃,忽然就回头来,看向了若音,问道:“小四嫂。”
“额娘她,她怎么就病成这样了,离京之前,她明明也只是,偶尔会有些不适,她…是不是因为我。
”
“因为我任性离京,额娘郁郁寡欢,才,才——”
胤禵本来都收住了哭。
可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先前那些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的情绪,又跟潮水似的,喷涌而出。
若音心里酸了酸。
德妃为何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她心里实在是太清楚了。
因为德妃的欲求太多,却又偏偏求之不得,她心气郁结,不甘心非要作妖,若音看不下去,这才让她安生一些。
加之没有好好治疗,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药,自然也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了。
“不是。”
若音不忍心看着胤禵这个样子,便就安慰道:“不是你的错,胤禵。死者已矣,德妃娘娘生前最惦记的便是你。”
“她也一直都希望你能出色,如今你已经是大将军了,就连皇上都说要好好嘉奖你呢。德妃娘娘知道,心里必然也是欣慰的。”
胤禵无法反驳,可他的心里,却终究还是难受的。
他记得的。
他硬要离京时,额娘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我养你十几年,如今你却为了一个外人,和一个女人要跟我离心。我这一生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孽,落得如此下场!”
“倒不如,一了百了,死了算了!”
德妃当时气得厉害了。
她一向对胤禵十分温和,也在这种时候,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胤禵当时听在耳朵里头,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但也认为德妃说得不对。
德妃话里的“外人”说的是胤禛,胤禵将胤禛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一直也都不喜欢德妃说胤禛不好。
至于年雪。
德妃一直都觉得,年雪和胤禛他们是一伙的,所以也不喜欢年雪。
可胤禵知道,他和年雪之间,并非如德妃想象的一样,是有计划有预谋相识。
胤禵想解释,可自己的额娘却根本不听,他心里郁闷,便不愿再继续留在京城,选择了离开。
却没想到。
离开以后,到今日回来,却只是见到了额娘的最后一面。
虽说。
额娘临终前,还非要死死拉着他的手,要他发誓,以后都不再和胤禛他们来往。
胤禵自然是无法发誓的,他爱重自己的哥哥嫂嫂,也不愿背弃他们。
但。
德妃就这么死死地瞪着双眼,咽气了。
他也不免觉得,自己为人子有些不孝,额娘临终前最后的一个“愿望”自己也没能答应她。
甚至,他连骗一骗自己的额娘,假装答应下来,都去做。
胤禵的心里,当然十分难受了。
“...”
双方忽然都有些沉默了。
若音无奈叹了口气,见胤禵低着头,半晌也不说话,便道:“胤禵,当务之急,是告知内务府,德妃娘娘已然薨逝。”
“这丧仪,也要安排下去了。眼下快三月了,天气也暖和了起来,冰盆什么的,也该准备上了。”
胤禵抿了抿唇,到底点头,站了起来,去忙碌德妃的身后事了。
胤禵那儿暂时出去,年雪远远地望了一眼胤禵的背景,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德妃死前死死抓住胤禵的手说的那些话,都跟若音说了。
“德妃娘娘还说,您故意安排刘太医来给她治病,就是想要她死。说你和四哥恨毒了她,甚至还不让贝勒爷见她最后一面呢。”
年雪脸色也不是很好,又道:“不过,我瞧着,贝勒爷那儿似乎并不相信,当时只是沉着脸听着,没什么表示。”
“嗯。”
若音点点头,她对于德妃死前可能会说的一些话,做的一些事,早就有所预料了。
想着,若音又看向德妃床头旁的花盆,道:“她自然一向都是不相信刘太医的,就连我这儿让刘太医给她开的温补的药,她都是不肯吃的。”
“瞧瞧这盆花,被淋了太多的药下去,都枯萎了。”
年雪一惊,回头一看,果然就见德妃床头边的这花盆里的花儿格外衰败,而花盆里的泥土,似乎也黑得有些异样。
年雪见此情景,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须臾。
若音这儿见胤禵还没回来,觉得有些奇怪,刚刚到了寝殿门口想要去让桂嬷嬷看看情况,便听见永和宫的门口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八哥,如果你是来祭奠额娘的,我很欢迎,曾经你也照拂过我,我这辈子并不会忘记。”
胤禵语气有些差,像是有点生气似的,他看着面前的胤禩,就道:“但,如果你还要说四哥和小四嫂的坏话,那就对不起了。”
“我只能让人,将你给赶走了!”
八哥?
若音在屋檐下听见胤禵的这个称呼,便意识到了什么,抬脚朝着永和宫的门口,就走过去了。
路上,若音果然就听见了胤禩在说话。
“十四弟误会了。”
胤禩语气淡然,像云一样轻飘飘的,就道:“我只是觉得奇怪罢了,怎的你离京前,德妃娘娘都还是好好的。”
“这才不过两年左右的时间,德妃娘娘的身子竟然就已经差成了这样。”
“我倒是好奇,想要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惜德妃娘娘这儿早跟铁桶一样,我想帮帮德妃娘娘,都是不成。”
“十四弟,你难道没发现,你这次回来,德妃娘娘身边伺候着的,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些人了吗?”
“不瞒你说,去岁承德避暑山庄时,我曾见过一回德妃娘娘,她那时气色都还十分不错,这才半年时间过去呢。”
“被刘太医治了这么一段时间,却变成了这样。
刘太医是谁的人,我想你也清楚。”
“话已至此,既然你方才也说了咱们一场,我便好心跟你提一下这些事罢了,言尽于此,我这便走了。”
说完,胤禩的声音戛然而止。
正巧。
就在这个时候,若音从屏风后已经赶往了宫门口,瞧着正在转身的胤禩,便喊道:“慢着!”
胤禩闻言,侧头望了过来。
他静静地看着若音,眼神和刚刚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一样平淡,仿佛早就料到,若音会出现在这儿似的。
双方打了个照面,若音正要说话,胤禩却抢先开口了。
胤禩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淡淡笑容,就问道:“侧福晋叫住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这是心虚了,晓得十四弟回来了,怕德妃娘娘在他面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特意赶过来,想看看情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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