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捏着嗓子喊完了以后，在场的人就纷纷沸腾了起来。
哈？
这八贝勒送给皇上的海东青，竟然是一只快要咽气了的？
为首的，就站在笼子前的康熙爷显然也变了脸色，表情都快垮下来了，他再顾不得许多，便扫了李德全一眼。
“...”
李德全心中七上八下，此刻也只得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上去了。
咕咚，咕咚。
所有人心跳都快得很，也都不说话，场面鸦雀无声，都想仔细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德全做事干练。
他直接命人将那驯鸟人给扣了下来，从他身上搜出了这笼子的钥匙以后，直接就将笼子打开了。
笼子门开了以后，里头的海东青果然有了反应。
但，也仅仅是抬了抬脖子，看了一眼外头它向往的天空，也就再将脑袋耷拉了下去，很是虚弱的样子。
此刻海东青的这副样子，落在康熙爷的眼里，便像是一只迟暮的老人。
虽然它曾经勇猛异常，是草原上最好的雄鹰，可现在到底年纪大了，再力不从心，竟然连这笼子的桎梏，都挣脱不出去了。
“皇阿玛！”
胤禩知道情况不妙，当即跪了下来，磕头道：“儿臣失察，不知海东青来京途中水土不服，竟是病了，还请皇阿玛——”
“逆子！”
康熙爷却根本听不下去此刻胤禩的解释了。
胤禩野心勃勃，他早就知道，海东青作为大清的图腾，胤禩能找回来，他自然是开心的。
可，无论是胤禩那里心里存了讽刺之意，还是在捕捉到海东青以后没有照料好，将其弄成了这个样子，当然都是有罪的！
“皇阿玛！”
胤禩心急，当然不愿意让康熙爷误会，便一直磕头解释，他毫不留情，脑袋都磕破了，康熙爷却一直沉着一张脸，不再与他说话。
就在这时。
一旁站着的九贝勒终于看不下去，也抬脚要上前帮胤禩解释。
“九哥。”
十二贝勒也在此刻看了九贝勒一眼，问道：“九哥也想跟皇阿玛解释，这海东青水土不服吗？”
“这可是八哥给皇阿玛秘密准备的生辰礼物呢，将咱们兄弟几个都是瞒着的，就为了一个‘惊喜’。
”
“九哥去解释，莫不是实现也知情？”
！？
九贝勒完全没想到，临到头了十二贝勒竟然横插一脚来质问他。
甚至，要把他说成是和胤禩一样的别有用心！
九贝勒不再说话了，他看到自己的八哥，在磕头的间隙看了他一眼，并且悄悄对着他摇了摇头，他就明白了。
这个时候，八哥要他明哲保身。
九贝勒深吸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十二贝勒。
十二贝勒此时已经收回了眼眸，正在和自己的福晋富察氏说话，瞧着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海东青上了。
他怎么忽然插手了！
九贝勒记得清清楚楚，十二贝勒出身低，是苏麻喇姑养大的，朝政上的事情他也十分勤恳公正，口碑不错，且从不与人交好。
然而。
九贝勒这才想起来。
十二福晋的妹妹，那可是雍亲王府那个侧福晋的嫂嫂！
且，那位侧福晋，曾经和苏麻喇姑之间的关系也不错！
该死！
他们竟然走到一起了！
九贝勒心里恨得很，却已经晚了。
八哥向来做事谨慎小心，这回一定是被人算计了！
可惜的是。
九贝勒现在才后知后觉，已经挽回不了什么了。
康熙爷身侧。
胤禛到了这个时候，才缓缓上前一步，帮胤禩“解释”道：“皇阿玛，八弟最近一向侍奉您殷勤。”
“这回进献海东青，其实也是希望您开心而已，不料却急躁了些，没能办好这件事。”
“还请皇阿玛念在八弟近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康熙爷没说话，反而是在心里默默地斟酌了一下刚刚胤禛为胤禩“求情”的这一番话。
胤禩最近一向侍奉他殷勤？
急躁没办好事？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哼！
康熙爷心里可是门清！
自从太子被废后，老八就一直不安分，前阵子他不过是让李德全去告诉废太子，让其好好静心而已！
落在老八眼里，就好像是他格外照拂废太子似的，又是在朝堂上让人再度提起废太子的错处，又是让阿灵阿提议立太子！
而后，更是对他百般讨好！
这不是为了太子之位，难不成真是顾念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
想到这里，康熙爷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胤禛瞧着，知道已经差不多了，便也不再言语，静静地等着康熙爷那儿到底会怎么处置胤禩。
胤禩背脊上冷汗都出来了。
他想解释，却晓得康熙爷不信任他，他一开口，便都是狡辩开脱了。
“皇阿玛——”
胤禩最后沉重地再磕了一个头，朗声道：“儿臣一片心意，天地日月可鉴！还望皇阿玛，念在儿臣是初犯的情况下，给儿臣一个机会。”
康熙爷冷哼一声。
他盯着胤禩，终于开口了，反问道：“朕要是不给你这个机会呢？难不成，你还要要挟朕吗！”
什么天地日月可鉴，还要他给机会，不是要挟是什么！
胤禩说不出话来了，他好像懂了，一旦康熙爷那里对他心存芥蒂的话，再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了。
双方在这一刻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康熙爷眼神深邃，盯着胤禩，仿佛想要从他那里看出什么来。
须臾。
康熙爷略微侧身，看向李德全，然后淡淡道：“走吧。”
李德全一愣，虽然还有点没明白康熙爷到底想要做什么，但也只得一抖手上的拂尘，喊道：“皇上起驾——”
康熙爷离开了，他走的时候，完全没有说要怎么处理胤禩这儿的事情。
胤禩也是跪在地上，根本不敢起来。
他心如死灰，知道这次的事情，在康熙爷心里，肯定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胤禛也只有继续深深地看了一眼胤禩，回头对着若音点了点头，让若音先去佟贵妃那儿，他也就追着康熙爷，一起离开了。
这天傍晚。
若音从佟贵妃处离开时，情况仍然不好。
佟贵妃担心康熙爷的身子，怕她不高兴动怒什么的，叫了若音一起做了清热去火的绿豆沙，送去康熙爷那儿了，也只是搁在一旁放着。
李德全那里传来的消息是，康熙爷心情不好，在看奏折，送过去的食物和水，碰都没碰一下。
雍亲王在旁边伺候，也没说什么别的话，只是帮忙处理一些政务，给康熙爷打打下手，磨墨什么的。
“唉。”
佟贵妃那儿听完了李德全的回禀，深深地叹了口气，恨不得拍腿，便道：“这事儿怎么就这样了呢？
”
“胤禩那里也是！好好的弄一只海东青回来，又不照料好！搞得皇上不高兴，他自己也倒霉！”
佟贵妃问完，又想起什么来，看向李德全，就问道：“对了，那海东青怎么处置？胤禩那里呢？”
“嗨！”
李德全也无奈，叹气道：“皇上走了，这八贝勒便一直跪在那儿不敢起来。至于那海东青，也还在笼子里呢。”
“听说，也有太医去瞧过了，可惜，那海东青像是救不活了。”
“…”
佟贵妃默了默，似乎是觉得今天这些事情都真是倒霉催的，叹口气后，也没有别的办法。
“行了，我知道了。”
佟贵妃摆摆手，就叮嘱李德全道：“你也快些回去伺候皇上吧。晚些时候用晚膳时，我也亲自过去一趟！”
“是。”
李德全应了，这才离开了。
若音在旁，看着佟贵妃焦虑，便开解道：“姨母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咱们皇上这岁数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先前大阿哥谋逆，二阿哥失德。这些事儿，皇上不都好好的吗？这回，怕也只是对老八太失望了而已！”
“咱们这时候呀，也不必上赶着触霉头，说老八什么的。只需要继续做好咱们的本分，伺候皇上也就是了。”
佟贵妃有些似懂非懂。
但，伺候照顾皇上，她还是会的。
于是乎，佟贵妃便就点点头，道：“好吧，我知道了。阿音，有你跟我说这些，我也放心了不少。”
“对了，依你之见，待会儿我去皇上那里的时候，给他做什么吃的比较好呢？”
若音想了想，盘算了一下，说了几个菜名。
佟贵妃听完，点点头，觉得甚是不错，就打发底下的宫女先去置办那些食材了。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
佟贵妃在若音的帮助下做好了一桌子的菜，就去了康熙爷那儿。
康熙爷那儿，大门都还是关上的，显然是下令，谁都不许过来打扰。
李德全来了，也只是冲着佟贵妃点了点头，然后就进去禀报了。
若音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怕是要多等一会儿，这一等，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
佟贵妃养尊处优惯了，等得腿脚有点酸软，实在是等不住了，咬咬牙，便抬脚进了院子里头去。
“皇上！”
佟贵妃对着屋子里喊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儿幽怨和撒娇，说道：“臣妾忙了一个下午，做了好些菜给您呢。”
“这还是臣妾头一回下厨，您竟然也不赏脸，菜都快凉了。这也就罢了，臣妾重做也不是不行的。”
“可是，您怎么说也要顾念好自个儿的身子呀！
不吃东西怎么行呢！”
佟贵妃一股脑把想说的话说完，就有点泄气了。
她来回在院子里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声音小了一些，就道：“臣妾失言了，皇上别生气。”
“皇上要是还忙着，臣妾走就是了。吃的会放下，您空了，热了吃吃也好。”
说完，佟贵妃那儿也怕真的打扰到康熙爷，转身后就预备带着若音一起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
康熙爷紧闭着的房门，忽然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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