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
若音坐在铜镜前,半闭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打瞌睡。
身后采桑和桂嬷嬷忙得井然有序,正在帮若音梳头,她今儿的旗头格外复杂,都忙活快两刻钟了。
“侧福晋?”
就在若音快睡着的时候,桂嬷嬷唤了她一声。
若音忙不迭睁开眼睛,刚想揉揉,却想起她今天化了个美美的妆,是不能随便乱揉眼睛的。
看着铜镜中美丽的自己,若音转了转脑袋,格外满意,又问道:“好了么?”
“好啦,我的侧福晋。”
桂嬷嬷笑呵呵的,就道:“走吧,咱们坐轿子进宫去。流程侧福晋可都记住了吧?其实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做就是了。”
“咱只是跟在后头,一般也没人留意,不必紧张。”
若音其实没紧张。
就是——旗头有点重…
“知道啦。”
若音勉强笑笑,直了直脖子,然后道:“走吧,进宫去。”
桂嬷嬷今儿是跟着若音一齐进宫的,她要先去拜见佟贵妃,然后再去先蚕坛参加仪式,仪式繁琐。
先要三拜九叩先蚕神,还要采桑叶喂蚕,最后将蚕结的茧拿去缫丝染色。
若音早就将流程背得滚瓜烂熟了,定不会出错。
小半个时辰后。
若音的轿辇,停在了佟贵妃的钟粹宫外。
这会儿,已有不少人都来了,若音到时,软轿停在边上,她则搀扶着桂嬷嬷的手,先下来了。
钟粹宫外,早有接引的宫女,见了若音忙不迭迎了过来。
宫女认出四阿哥府挂在软轿外的府邸标志,这便服了服身,恭恭敬敬道:“奴婢见过四福晋。”
“我…”
若音刚想解释她不是四福晋。
这个时候,边上另一个轿辇上,一个明艳妇人撩开帘子出来,盈盈一笑就道:“她哪里是四福晋?”
“不过是个妾室罢了,你这小宫女当真是没眼色。连嫡妻和妾室的朝服不同,都认不出来么?”
小宫女闻言大惊。
她立时跪了下来,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她的确是刚进宫不久的,只知规矩上,入宫参加亲蚕礼的都是嫡福晋!
只看朝服不同,她还以为是贝勒福晋和普通的贝子福晋不一样呢!
又哪儿会知道,四贝勒府来的是侧福晋呢!
若音微微侧目。
这明艳妇人的话听上去,倒像是指桑骂槐,在故意针对自己呀。
只是,眼看着那小宫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若音便就解围道:“她也不是故意的,纠正了也就是了,此事就这么揭过吧。”
“揭过?说得轻巧!”
美艳妇人望向若音,疾言厉色道:“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尊卑有别!连这个都分不清,还要她来做什么?”
“又或者——”
美艳妇人忽然话锋一转,看向若音,调侃道:“难不成,真有人以为,她仗着恩宠入宫一次半次,就能对宫里的事情,指手画脚了吧?”
“这个犯了错的小宫女,可还轮不到你来说揭过!”
呵。
若音心中冷笑,打量着眼前这个美艳妇人。
且瞧她年纪与乌拉那拉氏差不多,又只是贝子福晋的打扮,这样张扬跋扈,定是出身董鄂氏的三福晋了。
若音早听桂嬷嬷提过。
三福晋董鄂氏出身高贵,往日里虽与乌拉那拉氏交好,可背地里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甚是不将人放在眼里。
乌拉那拉氏清贵世家,董鄂氏尚且看不上,若音不过是个妾,她自然更加不放在眼里。
要知道——三阿哥府里的妾室,那一个个的可都是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
“三福晋说得对。”
若音露出笑眯眯的样子来,内涵着说道:“这毕竟是钟粹宫的宫女,是否揭过,还得看贵妃娘娘的意思。”
“旁人说了,当然是不算的。三福晋想要指手画脚,的确也不行。”
“不过——”
若音话锋一转,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说道:“仗着恩宠入宫这话,三福晋倒还真是说对了。”
“福晋头疼,贝勒爷与贵妃娘娘商议过了,觉得妾身能代表四贝勒府来。这份恩宠,也的确不是别人能有的。”
“三福晋,我听说您十分厉害。可这儿是宫里,可不是三阿哥府。您想要拿捏妾身,怕是还没这个资本。”
“且先过问四贝勒,再说吧!”
“再者——”
若音抬脚要入钟粹宫的门,路过董鄂氏身边时,忽然停了脚步,看向她,又道:“妻妾是有别。”
“可三福晋怕是忘了,这里是钟粹宫,不是坤宁宫。”
坤宁宫乃是皇后所住。
佟贵妃也是个妾,只是住在钟粹宫而已。
董鄂氏口口声声妻妾妻妾,浑然忘了贵妃再怎么地位尊崇,也终究同样是个妾室而已。
她这话,传到佟贵妃耳朵里,也会招来不满的。
“你——”
董鄂氏自然没想到若音口齿竟然如此凌厉,一时之间瞪大了眼睛,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同时又深知自己失言怕还有人听见,就更不敢说若音什么了!
“失陪。”
若音懒得多看自己这位手下败将,这才进了钟粹宫的大门。
“你!”
董鄂氏气得直跺脚,愤愤然使劲甩了下自个儿的手来发泄,也只能抬脚跟着若音一起,进钟粹宫了。
钟粹宫里。
若音到时,人来得还不多。
只是她一眼就认出,佟贵妃身侧坐着的那位老者了。
竟是苏麻喇嬷嬷!
“妾身四贝勒府侧福晋,索绰罗氏,见过贵妃娘娘、诸位娘娘,苏麻喇嬷嬷。祝娘娘万福金安,嬷嬷永寿康泰。”
若音一席话说得十分漂亮。
佟贵妃欢欢喜喜摆手,道:“选秀后,再没见过你了。如今瞧着,出落得倒是大气了许多。”
“听着,你倒是认识苏麻喇嬷嬷的?”
“见过一次。”
若音再朝苏麻喇嬷嬷拜了拜,道:“上回不知晓嬷嬷身份,礼数上实在不周全,还望嬷嬷原谅。”
“无妨。”
苏麻喇嬷嬷笑呵呵的,倒是十分慈祥,就道:“那时我也没与你说,不知者无罪,自然没什么好怪罪的。”
“再者,也多亏了你,我这照料小白的时候,才更得心应手了呢。”
就是那只猫。
若音眼前一亮,便道:“嬷嬷若对养猫感兴趣,今日亲蚕礼结束后咱们可以聊聊,妾身一定知无不言。”
“好,好。”
苏麻喇嬷嬷答应了下来,很快后头董鄂氏就进来了。
她也要请安,若音便就先退到了一旁去。
若音这儿刚坐下,身侧的一个妇人便冲着若音友好地笑了笑。
…
这天。
一直忙活到了傍晚,亲蚕礼才结束。
若音看着自己染出来的淡蓝色蚕丝,心里还是很欢喜的。
她起初还有点怕那蚕虫呢,后来看见,发现其实只是胖嘟嘟的一小只,就跟猪儿虫一样,还是挺可爱的。
回到四阿哥府时,夜幕已经降临了。
若音饥肠辘辘,正要直奔自己的院子回去吃饭呢,就见苏培盛已经在路上等着自己了。
“唉哟,侧福晋可回来了。”
苏培盛忙不迭迎上来,笑呵呵就道:“贝勒爷一直在等您呢,一桌子的菜,都回炉热了两遍了,您可回来了!”
“他在等我?”
若音有些意外,忙不迭加快了脚步。
回到自个儿院子里时,若音就瞧见窗户边上,胤禛正坐在书桌边在看书呢。
书都拿反了,心思也不在上头,听见若音回来的动静嘴角都扬起笑容了,就是硬撑着不看她,一看就是装的。
真是傻乎乎的。
若音想着,这样也挺好,外出晚归时,家里还有人在等自己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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