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一段时间,曹卿荀的手刀便会起落,连续重复七八次后,解析到最后一枚符文,也是六十四卦的最后一卦——未济卦王峻循着记忆说道:“未济。亨。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
王峻手掌中的古朴书册焕发光芒,连连震动。
他不理不顾,继续道:“下坎上离,水火未济。
物不可穷也,故受之以未济,终焉。”
此卦以未能渡过河为喻,阐明“物不可穷”的道理。
王峻越是念叨,越是引动真理之书上册的异动。
繁花,飞絮,星屑,露滴,火苗,碎金,尘土…
…
古朴书册周围凭空浮现许多物质,各种物质相互之间形成共振,使得彼此化作一团,形成了无法被认知的特殊物质。
紧接着,这些物质犹如流体般塑成一座双开门。
嘭!嘭!嘭!
周围传来脚步声,悠远,宏大,就像一尊伟岸的存在正从虚空中漫步而来。
祂的目标很明确——72枚符文中蕴含的广博知识。
巨大门户逐渐凝实,最终定格下来,门扉底色青绿,犹如埋藏许久的青铜。
吱呀~~~~~~此座门户缓缓打开,露出门内黑漆漆的虚空。
突然,亮白的光明闪过,充斥周围的每一寸空间。
紧接着,光明转为黑暗,中心处出现一尊纯白色泽,完全由真理之光组成的人型。
祂没有面庞,身形与常人差不多。
嘭!嘭!嘭……
纯白人型一步又一步走来,虚空中传来的脚步声越发清晰。
王峻感受到莫大压力,就像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
纯白人型走到近处,伸出右手臂,光芒凝聚的手掌笼罩王峻额头。
被黑色的光芒笼罩后,王峻无法反抗。
曹卿荀不能动弹,整个人就像是定格在了特定的时空内。
他可以看到,听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偏偏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强,强,强……
纯白人型的战斗力如何,无法得知。
但那座门扉不是虚幻之物,而是实实在在的物质!
货真价实的虚空生物,搭配上这种压迫感,简直匪夷所思。
难道我们的世界一直被祂或者祂们注视?
就如同人类眷养牲畜?祂也在眷养着人类……
曹卿荀的联想在心底发酵,眼神有了细微变化。
从恐惧到担忧,从担忧到迷茫,从迷茫到平静,从平静到决然。
今日,不论生死,必须把祂暴露在世人面前!
我们并非没有希望,老孙就在36号城市内,他是当世最强LV5,碾压一切敌的武神。
越级挑战又如何?只不过……怕是老孙的命也得交代了吧。
咱俩都是百岁的老家伙喽,真能除灭祂,也算值得的。
曹卿荀浑身僵硬不动,心底却泛起了孙鹿棠的笑容,以及那句听老伙计说过无数次的话语:“死又何惧?”
就是啊!区区一个破神算什么鸟玩意,也敢动老子的关门弟子?
曹卿荀体内气机浮动,向内坍塌收缩,生命灵韵压缩再压缩,他悄然做好自爆的准备。
一名顶级LV4的自爆,足以引起外界的警惕。
叶真、苏沁珏都等候在外,他们夫妻两人不是寻常俗辈,一定能找到最妥善地处理方式。
老孙的感知足够敏锐,肯定也会第一时间感到。
甚至,赵家、林家、神户、莱昂、红伞公司……
都会赶过来。
眼神决然不畏死亡,曹卿荀却唯独对王峻心生歉意。
距离如此之近,他自爆,只能对光芒之力略作控制,可保证王峻存活,但必定会受到重创,或多或少会影响到天资与潜力。
然而,此事不得不为!
眼前的纯白人型必是人类大敌。
祂虽不曾明确表态,但行止之间漠对生命,视人类如草芥。
祂必是当世大祸,越早集合诸多势力的力量,越有消灭的可能性。
纯白手掌落下,曹卿荀决然赴死,都只在一瞬间,说来话长,实则极短。
突然,72枚符文绽放琉璃色泽的微光。
微光涟漪笼罩王峻,他的体表仿如附着了宝石外壳。
纯白手掌接触宝石外壳,如触电着火般快速收回。
“不!”
门扉内传递出一个震撼的音节。
纯白人型就像遇到了天敌,缩手抽回门扉之内。
宝石外壳溢散琉璃微光,扒拉着纯白人型的手掌,反而侵入到门扉之内。
看到这一幕,王峻联想到拔丝芋头的糖丝,有粗有细,但分外粘着,每次那道菜上来后,一旦冷了就很难分开每一个拔丝芋头。
此时,纯白人型面临的情况有些类似,但更强百倍。
祂的手掌、手肘、手臂、肩膀……
祂的头颅、躯干、大腿、小腿……
“糖丝”越裹越多,多到原本应该象征“真理”
的祂发出不理智的咆哮:“该死!!!”
门户内,虚空碎裂,痕迹交错纵横犹如蛛网。
他的声音透过门扉,化作一枚枚无法辨识的符号。
符号蕴藏“真理”的气息,逆流而上形成一挂无形瀑布。
细小的“糖丝”因此断裂,粗大的“糖丝”摇摇欲裂。纯白人型挣脱琉璃光丝的束缚,探出一只胳膊和半个脑袋。
空白无物的面庞條然浮现无瞳之眼,无数根触手睫毛向外延伸,吞噬周围的琉璃光辉。
这时,72枚符文分为两组。一组乃是核心的8枚符文,排列在八个方位,构筑先天八卦图。另一组则是六十四卦,组合起来,组合成一个周天之圆。
两个图案同时放出光芒,原本势弱的琉璃光辉便有了新生力量的支持。
嘭嘭嘭……
连续震响后,琉璃光辉如花绽放,似烟火绚烂,原本数量锐减过半的光芒再度茁壮。
抢在门扉合上前,琉璃光芒撑开一条手掌宽的缝隙。
紧接着,琉璃光丝数量巨增,裹挟纯白人型。
“吼!!!”
真理发出咆哮,咆哮中传递着祂的意志。
“吾既是真理,诞生于此世众生的认知海洋,吾知晓普罗大众所知晓的,吾通悟人类精英所通悟的,世上绝不该存在超越吾的知识。”
先天八卦图与六十四卦形成的大圆相互组合,内外嵌套,重新绽放光明。
而这套光芒并没有直接指向祂,而是向着天际冲去。
核心控制室的天花板快速开启,穹顶中心展开拳头大小的圆洞,72枚符文重新组合之后凝聚的琉璃光辉透射出去。
轰隆隆!
核心控制室外,可见光柱上冲,接连地面与岩顶。
叶真仰头一看,瞳孔略微收缩。
顶部的岩石一块块皲裂,蜿蜒曲折的缝隙扩散裂开,散落的碎石凌空砸下却被一股力量统摄,反重力悬浮半空。
紧接着,岩顶就像点亮了光芒,碎散的岩石里面露出金属纹路,似笔锋书写墨迹,画出一副巨大的图案——等边八分,细分八个区域等大的梯形区域,每个区域中铭刻一枚符文,符文闪耀光芒。
地面剧烈的震动,隐约有闷响轰隆,好似地龙翻身的前兆。
下一刹那,远处又有两道光柱绽放光芒。
蓝图连跳几步,站到周围最高的建筑物上,向着光柱的方向眺望。
“那边是2号、3号核心控制室。”
返回地面,他下令道:
“派兄弟们去查查看,我们掌控的两座核心控制室都发生了什么情况。”
朱圆领命退到一旁,拿出对讲机,与对面说了一通。
走回来,他禀告道:“两个核心控制室内的反应堆都被打开了,而且还释放出72枚符文,形成我们头顶的那副图案。”
思忖两秒,蓝图转头望向1号核心控制室。
“应该是里面有进展了。”
叶真道:“不止是进展,而是重大突破。”
1号核心控制室内。
“真理”的力量受到压制,祂被琉璃光丝拖出门扉内的虚空。
那扇双开门顿时失去力量,垮塌成齑粉,散了一地青绿色泽的灰土。
“不,不可能的,他们都不在了……”
原本伟岸的存在似有些慌乱,口中念念叨叨。
周遭浓郁的黑光敛藏无踪,琉璃光丝包裹纯白人型,构筑囚牢之茧。
整个地下卫星城就像是开启了防御力量受到剥夺,身体里面飘出的白色光芒既像一枚又一枚的符号,又似一道接一道的算数公式。
真理来源于知识,知识基于众生的认知海洋,离开知识海洋所化的虚空,走到现世中,哪怕是神明也只有一个下场——力量衰减。
“真理”低吼咆哮,露在琉璃光茧外的无瞳之眼充满不甘,“你不应该能唤醒72枚符文。”
不再受到压制,王峻恢复行动能力,张嘴说道:
“我没有唤醒它们,只是把它们原本代表的释义说了出来,真正唤醒这座城市的是你。”
此刻,琉璃光茧触手睫毛根根凋零,冷漠的眼神不复存在,反而充满了愤怒。
但是祂的声音无法再次透过琉璃光茧。
整座地下卫星城都已经点亮,深深藏在其中的能量快速充盈整座城市。
地面传来的震动感无处不在,遍布地下卫星城的里里外外。
琉璃光茧中的“真理”就像是一头被束缚的野兽。
祂疯狂地释放力量,极尽可能地爆发,但换来的不过是琉璃光茧的微微晃动。
核心控制室上方完全敞开,72枚符文组合成了阵图,光柱不断扩大,托起琉璃光茧。
光茧飞到半空中,巨大的光柱就像是一根缠绕的锁链。
紧接着,第二根光锁、第三根光锁分别从2号和3号核心控制室喷涌而出。
巨亮的光明普照地下卫星城,琉璃光茧高高悬挂半空,被笼罩在超大型八卦图的中心位置。
下方不偏不倚,正好就是玄武尸体原本的位置所在。
“真理”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那是他原本以为再也不会感知到的恐惧。
自从日之历结束以后,人类再也不复那时的荣光,能让神魔战栗恐惧的人王销声匿迹,巡查天地的天罡地煞隐匿行踪,一座座被万族视作禁区的城池或者毁灭,或者沦为万族强者的猎场。
月之历是人类最后的反抗,没有人知道那帮所谓的代行者到底干了什么,又是从哪里得到祭祀之法,又是如何让部分族群的强者叛变,再次站在人类一方。
但结局是,万族因此分裂成两方派系,一部分奴役人类,一部分与人类合作共存,双方进行了旷日持久的战争,把整个天地都给打碎了,原本完整的大陆分成不知道多少块。
彼时的祂还不能称之为祂,只是一只刚刚成年的幼兽,侥幸未死,又经历机缘,最终熬过了岁月,活到了星之历。
它一步步见证人类的发展,潜藏在人类的认知海洋中,汲取着星之历的人类创造的知识。
而知识对于祂的种族而言就是最好的营养。
“不,吾辈不甘,凭什么过去了这么多年,人类依旧能够受到人王福泽的庇护?!”
这一次,祂的声音恢弘好大,充盈着饱满的情绪。
偌大的地下卫星城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琉璃光茧闭合,形状略微有了调整。
光茧笼罩下,隐约可见:
四足,兽头,有尾,身体上面似乎长有眼睛,但却牢牢闭合着。
费劲所有力量,最后的不甘带着古韵盎然的语调,分明不是星之历的人类语言,但所有人都能听懂。
叶真、蓝图彼此对视一眼。
“看来胜负已分。”苏沁珏身着月白长袍,飘飘如仙,凌空而起。
从上往下扫了一眼,她嘴角微微掀起。
见状,蓝图心生不妙,一脚踹开核心控制室的大门。
门内四人,两个横着,两个能动,一看便知胜负。
然而,蓝图心中火气上窜,大吼道:“曹老匹夫,你他妈的干什么呢?!”
曹卿荀正蹲在地上,拿出手机,从上向下45度角,与“躺尸”的秦归真进行合影。
咔嚓!咔嚓!咔嚓……
快门按下的音效毫无节奏,只有一个特点——快。
连拍,定拍,摄像……
曹卿荀拍了一通爽,半点都不犯怵,抬眼摊手。
“你别吵吵,待会老夫还得给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蓝图皱眉,“你把秦老先生和他的学徒打晕,你他娘的还有礼了不成?”
曹卿荀翻起白眼,指向王峻手中的真理之书上册。
“瞅瞅那玩意。”
蓝图上前几步,站在王峻面前,不太敢确定。
“S级禁忌物?”
王峻道:“不然呢?”
听闻此言,蓝图挑眉,“真理之书上册,秦老把这玩意都带来了,那就是说解析成功的人是他。”
“狗屁不通,”曹卿荀冷笑,啐出一口唾沫,“找人过来治疗吧,把地上两个捞货治醒了,你可以亲自问问他,他和他的学徒都干了些什么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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