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生死时速的抢救进行了很久，从天光到日落，再从深夜到拂晓。
走廊外一片死寂，明明等待的人非常多，却如真空般抽掉了所有的声音。
但这些人里，唯独没有程时微。
凌启阳也来了，是他将妹妹带离的。
傅凌琛是在小辰星所在这家医院抢救的，因为这里最近，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可以耽搁。
病房里，小家伙正香甜地睡着。
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傅凌琛给的那台宝贝笔记本，还是帝枭来的时候小心翼翼抽出来才得以放到一边。
而此时病房外面的走廊，有三个大人，站着两个，一个坐着。
“……”
凌启阳的脸上很少看到这种凝重的神情，但已经是收敛过的，看着程时微，知道心里最难受的人是谁。
帝枭则是靠在对侧的墙壁上，低头不语。
他没想到只是离开半天去处理公司的事情，就出了这么大一件事。
即便再不待见傅凌琛，但对方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他的心情也很复杂。
程时微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掉了，其实在手术室外等了一整个下午，什么都不吃，滴水未进。
宋风有点看不下去，便通知了凌启阳。
可即便是他，也很难在这个时候说上话。
因为程时微像是关闭了交流的通道，始终一言不发。
“……最好的医生在救他，一定会没事的，你吃点东西吧，不能一个起来了，另一个再送进去吧？”
凌启阳用一种比较轻松的语气劝了一句，但程时微无动于衷。
他在心中默默叹气，转身在妹妹身边坐下。
黎明前的走廊光线稍显昏暗，冰冷的白光凝练着空气，有质感那般压着这里面的每一个人。
凌启阳忽然抬手，轻轻揽了一下程时微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拍了拍，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现在很纠结，下定决心要分开的人，以这种方式又重新连接在一起，是我也会彷徨。”
“但是哥希望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他不是因为你变成这样，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凌启阳说着余光观察了一下妹妹的表情，眼中沁满了心疼。
他这个从小流落在外面的亲妹妹，怎么就会如此坎坷。
顿了顿，他感慨地再次给了一句。
“如果你心里始终不好受，就看做是一笔勾销吧，无论你俩之前发生过什么，一会儿太阳升起来后，前尘莫问。”
“你们已经谁也不欠谁的，之后会怎样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至于如何选择，遵照你的内心，傅凌琛可不需要同情。”
“……”
程时微陡然拢了下眉心，凌启阳的所有假设都建立在对方能被救回来的基础上。
可万一……
她闭了闭酸涩的眼睛，不想去提醒自己傅凌琛还没脱离危险。
凌启阳很无奈，但忽然记起了什么，立刻说道。
“爷爷不是给了你一味香，也许会有用，珍贵的东西就拿珍贵的东西换。”
他这一句话似乎提醒了程时微，她终于动了，转头看向凌启阳。
这一眼讳莫如深，定定看了两秒，才无声点头。
如果拿凌奶奶的遗香也没用，于她而言，就真的没有可以做的事情了。
这味香隔着盒子她闻过，和之前帝枭给她的那味有一层味道是一样的，也许就是凌奶奶针对世家的这些怪异体质而特意调配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中止了。
想到这里，她涣散的眸光逐渐变得集中，眸中的坚定重新回归，但看的是帝枭。
“我们，回去一趟。”
帝枭微微皱眉，但什么也没说，点头后转身就准备去拿车。
程时微的行动力从来都是这么强，起身直接跟着走了。
凌启阳看着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离开，双手微微交拢着，长出一口气。
但却是有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此时才发现他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到底是怎样糟糕的情况需要抢救这么久？
尽管他自己口头挂着的就是，能活一天是一天，但真的直面生死，发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不由有些佩服程时微，哪怕知道这根救命稻草不是那么牢靠，也会竭尽全力去抓住。
回去的路上，程时微盯着逐渐亮起来的虾青色天边，脑海里不断搜索着自己看过的，那些凌奶奶亲笔写下的秘方。
这味遗香不完整，但她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学习，贸贸然加进其他的香料也许会适得其反。
不过，宋风说过之前她改良的那几味对傅凌琛是有用的。
沉了沉眸，她立刻看向帝枭，问道。
“家里还有剩的香吗？”
“有，一种香味若干吧，不多。”
帝枭开着车，侧眸看了她一眼，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那好，开快点，回去做实验。”
“实验？”
听到程时微这么说，帝枭意识到什么，突然“嘎吱”一声，刹停了车子。
“你想拿自己做实验？”
他的脸色微微变了，紧盯着身边这个女人，冷色的眸底染上一层焦虑。
程时微却是一脸平静，坦荡地点头。
“只有我适合做这个实验，如果真的成功了，也许就能完成那味大家梦寐以求的香。”
“……可是你已经那么久都没有发作过，说不定早就凉血了。”
帝枭紧蹙着眉心，不想同意她这么冒险，毕竟他见识过对方异常的时候。
但程时微淡淡牵了一下嘴角，这一个淡然的笑容仿佛悟透了一切，有种不可言说的使命感。
面对这样一种神情，帝枭心下一滞。
“……”
他有些烦躁，心知这个女人是想以同等的代价去持平傅凌琛为她付出的这些。
就像他为她所做的，她也坚持用另一种方式还回来。
程时微是一个不会亏欠任何人的人。
即便清楚这些，帝枭还是心里不太好受，一旦前嫌尽弃，他就真的彻底没机会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程时微很平静地补了一句。
“如果真的试出来了，专利给你。”
听到这句话，帝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深深看着程时微，末了，他服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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