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热闹似乎又离他很远，远得这个卡座是独立出来的一个空间，只有沉郁得化不开的空气。
傅凌琛的酒气逐渐上头，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掀了一下眼皮。
闪烁的灯光在他眼里化作无数虚幻的线条，在视野里扭曲跳动，构建出了一个虚假的世界。
他忽然苦涩地牵了一下嘴角，缓慢地坐起来，手里的酒也开始失去了意义。
却在这个时候，“咯噔”一声，一个不大的动静在卡座入口响起，是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的声音。
傅凌琛浑浊的眸底骤沉，以为是要来搭讪的女人，看都没看对方一眼，沉声给了一个字。
“滚。”
烦躁再次在他身上如野草般疯长，喉头发涩发苦，急需酒浆的冲刷。
可就在他单手握上只剩三分一的波本时，一只戴着灰色手套的小手从另一边轻轻包括住了他的指节。
“喝这么多？”
女人刻意放轻的声音响起，倾身看着他。
“……”
傅凌琛顿了一下，因为落入眼帘的这张脸太有冲击性，以至于忽略掉了声音和手的触感。
“你不能再喝了，跟我走吧？”
凌如愿顶着程时微的脸，这里的光线完美地掩盖掉她表情的不自然。
她说着，一袭清纯的白裙再次靠近傅凌琛，这次如愿以偿地拉起了他的手。
微微一笑，便看到男人眼底的震颤。
傅凌琛直勾勾看着眼前这个人，甚至觉得是自己喝醉产生了错觉，脑子却是自动修正了对方的声音和体态。
他所看到的，就是程时微。
薄唇微微开启，他似乎有话想说，但极致的苦味瞬间在嘴巴里炸开，一路蔓延到胸腔。
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鬼使神差的，站了起来。
哪怕是勾魂使者幻化成程时微的样貌来带他走，似乎也无所谓了。
傅凌琛趔趄了一步，打翻了自己那杯酒，脚下的步伐却是趋之若鹜。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程时微”的脸，生怕眨一眼，对方就不见了。
这个时候，在舞池里泡妞的朋友左顾右盼，惊奇地发现吧台那边有熟人。
“你们看那边，那不是凌琛投的拳馆的馆主吗？说真的这位馆主确实打拳一流，我都去办会员卡了。”
“诶？不是说他今天结婚闭馆吗，这身边带俩大美女？”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下意识往卡座那边张望，就见着傅凌琛跟一个女人走了。
“哎哟我去，人坐那儿都有美女送上门呢，唉，长得帅就是好！”
吧台这，唐十三啧啧摇头，都替她们嫂子无语。
“老郑你这也太拼了吧，好好回去洞房花烛夜，跟我们这些单身狗出来嗨个毛线啊？”
郑嘉成无奈地笑了笑，摊手说道。
“她明天有个重要的学术报告要发表，我不敢打扰她，反正这件事结束我们就双双休婚假去旅游了，不差这一天。”
“还真是大度哦，你现在就该伺候在旁边端茶倒水！”
唐十三一脸鄙视，真不知道这厮这么直男是怎么泡到老婆的。
“行啦，我们没给嘉成过单身夜呢，今晚就算补给他的。”
程时微习惯性地到吧台坐下，挥手就要了他们仨平时喜欢喝的东西。
“还没说你呢，混血帅哥是你家保姆吗，就这么让他把我家小男神接走了？”
提起这个唐十三更郁闷了，好不容易见一次小辰星，她都打算拐回家养几天的。
程时微看了看她，不厚道地笑出声，幽幽给一句。
“我可做不了小家伙的主，他想跟他干爹混，我阻止不了啊。”
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她又很懂地瞟向唐十三，面不改色地调侃道。
“我看你是遗憾没有帅哥陪你喝酒，要么我现在当场给你找一个？”
说完，程时微还真的四处打量，作势想给唐十三找个帅哥。
却在这个时候，一眼认出了正越过人群往外走的傅凌琛。
她微微一滞，同时也看到了拉着他的女人。
只是凌如愿的脸没有朝向这边，远远看过去，只是一个符合傅凌琛取向的女性罢了。
程时微只扫到一眼，便收回视线。
寡淡的眸底波澜不惊，默默喝了一口莫吉托。
唐十三却也看见了，没办法，傅凌琛在人群中实在有够显眼。
她眨了眨眼睛，没心没肺地嘟嚷了一句。
“傅凌琛在约会啊？”
“喝酒吧你。”
郑嘉成不客气地将唐十三八卦的脑袋转回来，不由多看了程时微一眼。
程时微淡淡，没说什么。
两边都重新开始，不就是她想要的结局。
但不知怎么的，之前放得很彻底的心情在此时却是微微有些发闷。
她喝完了手里这一杯，又点了一杯。
这一瞬间，连接着海市的那条线，似乎也终于自己脱落了。
“来，小心，注意脚下。”
凌如愿将傅凌琛带往附近一个提前开好的房间，全程都学着程时微说话，语调中又多添了一分娇媚。
看着这个男人根本辨别不出自己是谁的样子，凌如愿心里越发窃喜，觉得这次不会再有人来破坏她的计划了。
终于磕磕巴巴将傅凌琛架到了床上，凌如愿叉腰松了口气，还怪沉的。
此时傅凌琛的后劲上来了，似乎眼皮子一闭上就很难再醒来。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支撑着，目光一直追随着视野里的这张脸。
凌如愿心知自己是靠什么才将这个男人骗过来的，但她也不恼，反而徒然生出一股子无法言说的快感。
她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她不痛快，也绝对不让害了她的人快活！
“很闷吧，我先帮你脱掉外套。”
凌如愿阴鸷的眸底闪了闪，“嘎吱”一声，本想直接跨坐到傅凌琛身上，但还是留了个心眼，先矜持地坐到一旁。
不过她手上可没有闲着，低头就去解对方的衣扣。
“……”
傅凌琛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脸看，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一个梦，一些憋在心里的话就可以说出来了。
他忽然抓住凌如愿的手，明灭不定的眸底依旧克制着，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了这句话。
“你真的希望我们各自重新开始吗？”
凌如愿听得有些奇怪，她已经和世界脱节太久，还不知道这俩并没有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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