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时微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周围，其实她不打算真的和对方吃饭，想着到了餐厅就道歉一事给个结论，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带她来这种地方。
“程小姐，这是送你的小礼物。”
刚坐下，何戚束就绅士地在她面前放下一个精美的礼物袋。
就像在座的男士，会为他们同行的女伴所做的那样。
似乎怕程时微不接受，他又补了一句，“这是代我妹妹转交的赔礼。”
程时微垂眸扫一眼，甚至不用去认外包装上的品牌，光是这个礼袋的大小就能猜出是首饰。
她原本对这些没什么概念，但很不巧，她那段不幸的婚姻倒是涨了她这方面的经验值。
她见过江陆离的妈妈买过这个牌子的东西，而那个老女人非贵不用。
程时微没有收，也不能收。
她还不傻，单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赔罪，需要用到这么昂贵的礼物？
也许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她不得不考虑这种可能性。
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目的不纯。
程时微抬手，将礼物袋往回轻轻推了一下，而后抬眸平静地看向何戚束。
她语气淡淡说道：“何先生，我不过是傅总连四助都算不上的小秘书，受不得这种大礼。”
说完，她直接站了起来，抓紧自己的包准备走人。
何戚束微微愣了一下，这个变故太突然，他赶紧起身拦住程时微。
“程小姐，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种，请你别生气！”
何戚束有些着急，他以为把人带到这里一切就会顺利了，纵使什么都不做，起码也可以混个脸熟。
“程小姐看着也不像是会为了这种小事生气的人，先坐下吧，我们该点单……”
“何先生，我如果真的生气了呢？”
程时微却是忽然打断他，讳莫如深地抛出这一句。
何戚束再次顿了顿，但下一秒，又恢复儒雅随和的笑容。
他稍微侧身，就挡住了程时微离开的路线，说道。
“那恐怕，只能多赔一次罪了。”
“……”
程时微发现这个人说话做事都滴水不漏，似乎很擅长将不利于自己的情况转化为有力条件。
如果她现在承认不高兴，就是给他二次接触的机会。
“程小姐，我妹妹一会儿就会过来当面道歉，我们先点些吃的吧。”
何戚束说着就想将程时微带回座位，而桌面上的礼物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拿掉了。
程时微分秒之间评估了一下自己强行离开的成功几率，显然，她这个两条腿的很难跑赢那四个轱辘。
说不定，这个餐厅的门都出不去。
“……好吧。”
她假意先答应下来，又坐回刚才的位置。
何戚束很顺手递过来菜单，程时微也配合地随便点了几样。
等点完，她再次起身，表示要去洗手间。
洗手间和大门口是完全相反的方向，这次何戚束没有什么反应，他这个角度也能一眼看到门口的光景。
程时微走到里面，进入视野死角前，最后看了一眼何戚束的方向。
她当然不是真的要去厕所，拐进通道后就摘了眼镜，脱下老古董外套，稍微拍红自己的脸。
觉得差不多了，再随机抓住一个服务生，做出害怕的样子问了一句。
“请问这里有后门吗，或者不经过大门另外可以出去的通道？”
服务生被问得有点懵，但似乎并不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反而上下打量了一眼程时微。
此时的程时微唇红齿白面带桃花，再加上这一身职业装，又问这种问题，当下就被服务生列入到“被老板霸凌女职员”的行列。
他心生怜惜之情，立刻义愤填膺地点头。
“有！虽然没有后门，但后厨有个门可以走，我带你去！”
这一边，何戚束等了许久，没等出来程时微，倒是先把何舒彤等来了。
“哥，叫我来，人呢？”
何舒彤疑惑地问了一句，有些不情不愿。
何戚束看了一眼桌上变凉的前菜，意识到什么，马上给程时微打电话。
但这通电话，没打通。
他皱了皱眉头，脸色有些不好看，此时才发现程时微溜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傅凌琛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大门口。
傅凌琛进门，冷眸扫了一眼何家兄妹所在的位置。
清冷的视线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只触及到旁边的空位便收回。
他需要确认的事情很简单，程时微有没有在这里，仅此而已。
“先生，您好，请这边……”
服务生有些拘谨地靠近，一看傅凌琛的穿着，问都没问是否有预定，下意识认为是包厢那边的客人。
“不用了，谢谢。”
傅凌琛淡淡，转身准备走。
却在这个时候，何戚束上来拦住了他。
“傅总，来都来了，不如一起吃顿饭吧。”
何戚束无事发生般，儒雅地向座位那边抬手示意，乍看之下还以为两人原本就是约好的。
傅凌琛掀眸看了他一眼，薄唇微动，只给了两个字。
“不必。”
冰冷的话语无懈可击，没有给方寸套近乎的余地。
何戚束瞬时僵了一下表情，维持的笑容略显生硬，心里有些不爽了。
刚不慎放走一个程时微，如果再让傅凌琛这么直接走人的话，他今晚未免太失败了。
“傅总，这个时间点你应该还没吃饭吧？”
何戚束笑着又说了一句，他还算聪明，没提程时微。
温润的目光里闪烁着一丝不明显的计算，不管傅凌琛是因为什么缘由前来，就结果而言对他也不是完全不利。
但傅凌琛毫无兴趣，并不打算在这里留下。
他收回视线，冷冷说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何戚束有些尴尬，再次开口：“我……”
可他刚要说话，何舒彤有些刺耳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传来，直接打断了他。
“你这么着急走做什么呀，我特意从帝城来到这，就是为了能和你多待一会儿！”
何舒彤娇嗔地说着，微微撅起小嘴，半撒娇半埋冤。
她又向前小碎步快走两步，硬是凑到傅凌琛面前，冲着他仰起脸。
她似乎习惯这种距离与人对话，几乎快贴上去。
傅凌琛：“……”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微微后仰。
何舒彤见状，突然委屈起来，她扁了扁嘴，似乎认为傅凌琛应该看在她的面子上对何戚束客客气气的。
可事实是，傅凌琛谁的面子都没给。
她越想越气，脑海里刹那浮现出程时微那如出一辙的面具脸。
问题肯定出在这个该死的女人身上！
何舒彤抿了抿嘴，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我哥哥都请你吃饭了，不过是一个秘书，没必要这样吧？你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听到何舒彤这么说，何戚束微微变了脸色，立刻抬手拉了她一下。
可他这位任性的妹妹习惯了全世界的人围着她绕，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质问有什么问题。
她还瞪了自己哥哥一眼，小声抱怨：“干嘛呀！”
傅凌琛没说话，他的眼神转冷了。
长不了记性的人，他不想废话，转身要走。
何舒彤猛打一激灵，这下急了，伸手想抓住他。
可她伸出去的手根本碰不到傅凌琛的胳膊，克制的臂膀只是稍微一抬，就避开了她的大动作。
何舒彤皱了皱脸，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当场又质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说话，那秘书给你房间里放花，就是应该的吗？”
“妹妹！”
何戚束皱了眉头，没拉住人，但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傅凌琛脚步停顿了一下，侧过头来。
门廊的灯刚好洒在他过分优秀的五官上，分割出了锐利的阴影。
只一眼，何舒彤便愣住了，本能害怕地收回手。
傅凌琛面无表情，冷声道：“她是我的秘书，做什么，是你说了算？”
何舒彤嘴唇哆嗦了一下，眼神呆滞地望着他，竟是半天回答不出来。
傅凌琛又抬眸意味不明地盯了一眼何戚束，视线冰冷极了。
他没再说话，这次直接离开。
门口已经空了好一会儿，愣在原地的何舒彤才缓过神来。
她忽然紧紧攥住拳头，气得浑身发抖。
“不过是区区一个小秘书，至于给我这种脸色看吗！”
她耸起肩膀，胳膊撑得僵直，快气炸了。
为了掩盖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红斑，拍厚的粉底都差点要被她抖下来。
何戚束看着她这副尊容，叹了口气。
“你怎么能这么和他说话，也该改改你的臭脾气了。”
“哥！是我的错吗，他就是为了那个不足挂齿的小秘书，为难我，还要为难你！”
何舒彤气得口不择言，但这次还真的说对了。
何戚束微微一顿，表情逐渐凝固。
从来不招女秘书的傅凌琛破格在海市招了一位，还如此照顾……
他若有所思，回想起今天和程时微的几次碰面。
说实话，中途被放鸽子他原本有些受挫，但看到傅凌琛追到这里，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这个女人很有意思，如果一开始便接受他的橄榄枝，反而会变得无趣。
何舒彤没注意到哥哥微妙的表情，一腔怒火混杂着委屈无处发泄，突然大喘气。
叉腰恶狠狠地眯起眼睛，她扬言一定要让秘书好看。
“她跳不了多久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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