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波罗探题奉幕府之命兵围京都、搜捕流放倒幕派公卿、伏见天皇和后深草上皇女装出逃的消息和出逃的公卿携带的天皇和上皇讨幕的敕书以及院宣,立刻引爆了已经处于内战临界点的日本。
在此消息的刺激下,日本瞬间划分为东、西两大阵营。
东山道、东海道、北陆道、奥羽等地的御家人依旧站在幕府的一方,而阴阳(注:山阴、山阳两道的简称,其实就是西国)、近畿、四国的恶党们却坚定的站在了出逃的天皇和上皇的一边。
当年的八月初三,辗转逃离京都的伏见天皇和后深草上皇抵达伊予国,随即宣布在伊予建立朝廷,各方倒幕势力纷纷云集伊予。
对此,幕府则拥立龟山上皇重祚改称后近卫天皇,年号正安,由此日本进入了东西分裂的南北朝时代。
虽然倒幕派的第一步目标已经实现,然而除了伊予朝廷所拥有的三神器以外,南朝在各个方面都处于绝对的劣势。
非但属于阴阳两道和四国的长门、周防、阿波、淡路等地幕府依旧占有绝对优势,就是播磨、丹波、备前、安芸等倒幕派力量最强的西部各国,幕府依旧保留有一部分的支持者,幕府任命的守护依旧占据着国衙和郡。
至于摄津、大和、山城、河内、和泉等畿内五国南北朝之间的势力更是犬牙交错,并没有一方可以说是能彻底压倒对方的。
而幕府经营多年的东国也只有近江、若狭、越前、伊势、伊贺、纪伊等少数毗邻阴阳和近畿的地域出现了范围不等的动荡。
“虽然东国中下层御家人对幕府的政策多有不满,但毕竟还没有到了沸反盈天的地步。”
京都朝廷的左大臣鹰司兼平没有跟着南下伊予,因此拥有伊予国治权的西园寺实兼理所当然的超越了权大纳言花山院忠高和内大臣一条实经成为事实上的伊予朝廷的第一人。
“而要跟幕府斗下去,首当其冲的就是要确保朝廷在西国和四国的统治。”
当然对于恶党和恶**首的任命已经颁布了下去,这个时候朝廷名器已经不值钱了,从五位之下的国司官职作为激励像雨点一样撒播了下去,不过,这些精神上的激励并不能改变双方在物资力量上的悬殊差距。
“首先还是要解决四国方面的敌势。”七条家在伊予和土佐边境有几片庄园,因此也算是半个地头蛇。“上野宇都宫氏的一门宇都宫藤通在伊予拥有一郡之地,再加上其纠集了从丰前、筑前撤出的城井、麻生两氏的残余,可谓是朝廷的心腹之患,应该立刻予以剿灭。”
这个建议当然不会有人反对,边境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隆倏不才愿意立刻与河野一族联络,共同出兵进剿宇都宫氏。”
实兼当然了然七条隆倏的用心。
一则,其是鹰司兼平的男宠,既然鹰司已经鞭长莫及不能予以顾拂了,自然是要自己给自己找一条退路的。
二来,这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兵权,隆倏也有在乱世中企图进步的野望。
不过,隆倏这个从来没有领兵经验的家伙能成大事吗?
西园寺实兼权衡了一番,自己虽然隐隐约约压制了跟来南朝的五摄家的公卿们,但毕竟现在需要的是同心协力共度时艰,总不能一味的压制。
算了,就让隆倏这小子试试吧,也算安定众多公卿们的心,于是西园寺实兼便颔首允道。
“也好,就麻烦七条大人尽快联络河野一族,消灭宇都宫家的力量。”
“还有阿波守护荒木义泰怎么对付。”
事实上义泰远在镰仓,留在阿波和淡路的是其守护代荒木义康,不过,义康手上已经集结了两国近三千名地侍和浪人党从,远非不足千人的宇都宫家可以比肩的。
“一定要抢在幕府派遣三宅氏、誉田氏渡海之前解决荒木家的力量。”
三宅氏是纪伊沿海熊野庄的地头,誉田氏则是和泉大鸟郡的有力御家人,是最有可能出兵支援荒木家的幕府军,因此中院三位入道信泽如此建议着。
“是否可以命令赞岐国的津岛氏、田村氏、饭野氏和屋岛寺的僧兵从北向南杀入阿波。再命令本山氏、一条大人家从土佐进入阿波,两路夹击,彻底击败荒木家的力量。”
“一条大人的意思呢?”
西园寺看着实经,内大臣一条实经昂然的点点头,就如西园寺家在伊予占有大多数的领国一样,一条家在土佐也是排在第一位的领主,不过由于土佐经济不如伊予繁荣,因此他才不得接受天皇和上皇移驾伊予的决定,但他却没有想到,自己一步错步步错,接下来很长久的一段日子里,他将要看实兼的脸色行事了。
“那好,”实兼拍板着。“授予本山氏当主高近从六位上主水正、授予津岛氏当主一村从六位下左卫门大尉、田村氏当主盛禧为从六位下治部少丞,饭野氏当主时胜为从六位下大膳少进,再请求屋岛寺出兵。”实兼稳稳了声调。“告诉赞崎和土佐的各家,消灭荒木家功绩最高者,朝廷将不吝授予阿波守。”
“万一幕府要求大友、千叶、岛津等从九州撤出怎么办?”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在场公卿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
也许大友家和岛津家会因为为了九州乃是世居之地而不会轻易从九州撤出,但千叶家的根本是在关东,而且其统治的大隅并没有遭到元寇的正面打击,完全有力量从九州撤出。
那么一旦其撤出了,目标会是哪里?
要是正当南朝在伊予跟宇都宫家酣战的时候,千叶从背后一击,伊予朝廷岂不是危如累卵了吗。
“这个问题不能不考虑。”
说起来花山院家并不像其他那些传承已久的名门,虽然心里想着幕府尽快灭亡,但依旧脚踏两只船让门下子弟分别押注在京都朝廷和伊予朝廷,作为当主的忠高却义无反顾的来到了伊予,也许有人会说这是因为花山院家支系单薄,子嗣凋零的原因,但不能不承认,忠高是敢于下注的。
“而且非但千叶家有可能离开九州,就是大友家也有可能在元寇的兵锋下背井离乡。”
忠高的潜台词不用说得很直白,但所有人都能听得懂,要诱使大友家放弃九州的领地,除了元军的战力以外,那就是幕府许给大友家在四国的利益了,而这些利益唯一可能的就是倒幕派公卿手中的那些领地了。
“应该派人请求元寇放松对大友家的打击。”也许有人会认为说这句的人不经过大脑,但是他们却没有想到,事实上元军已经和大友家处在不战不和的程度上了。“再派人立刻联络岛津家,就说幕府已经割让九州与元寇,朝廷虽然支持与元寇议和,但绝不同意幕府放弃九州的打算,也希望岛津家不要放弃。”
“就恐怕岛津家和大友家未必会领朝廷的情份。”
同样的话,伊予朝廷可以说,但同样幕府方面也可以说,而且一旦千叶宗胤以归还岛津家大隅守护相诱惑,未必不能让岛津家同意宗胤带走一部分军力。
“那就请元寇急攻萨摩和日向,只要岛津家吃紧了,大隅的力量就绝对抽不出来。”
这就是政治,为了压倒不同己见者,甚至可以与国家的敌人相联系,出卖自己人以获得自身的安全和暂时的优势地位。
“元寇凭什么要听我等的。”
这个责问当然也是基于现实,毕竟答应给张煌方面岁币的是幕府,而伊予朝廷并没有足够的大手笔来诱使张煌来倾向自身。
“元寇曾经答应出售给朝廷方面一部分武器。”曾经参与过多次密谋的高级公卿当然知道万里小路的汇报,而现在抛出来则是为了安抚稍稍有些骚动的人心。“元寇的目标是全取九州,自然希望我等跟幕府打得越久越好,”实兼冷冷的一笑。“元寇自然不希望幕府重新一统日本给他们添麻烦,因此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元寇就必须听我等的调度。”
“而且元寇和幕府约定的通商口岸中,备前和伊予的两处已经落在朝廷的手中,元寇为了财也会同意朝廷的一些小小要求的。”
忠高补充着,两位最高级的公卿这么一说,在场的人也就是释然了,是的,元寇不会自找麻烦的。
“元寇这边既然朝廷已经有了把握,可是怎么说服岛津家和大友家呢?是不是马上派使臣过去?”又有朝臣纠缠上这个问题了。
“没错,要向岛津家和大友家派出使臣。”实经点点头。“非但如此,还要向北陆道和东山道派出使臣。”
众位公卿大吃一惊,向幕府统治核心区派出使臣?
就听实经解释道:“仗不能总是在西国展开,要在不能把火烧到幕府的老巢的话,迟早朝廷会被幕府拖垮的。”
这话有些道理,但怎么让幕府统治区里乱起来呢。
“朝廷将号召天下源氏一并反对北条平氏,不管源氏各家有没有异动,只要幕府上心了,这事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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