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凯显然是没有想到林平之会突然之间回头,不过严凯倒也不愧是活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了,变脸的功夫还是一流的。
眨眼之间,严凯脸上便露出了笑意来,仿佛方才脸上所流露出来的恨意都是一种假象一般。
林平之就感觉自己像是看花了眼一般,严凯脸上的神色变化让林平之觉得一头雾水,不过却也记在了心间,看了严凯一眼开口道:“严县令,记得多征集一些民夫……”
严凯露出几分疑惑之色,微微点了点头道:“本官知晓了。”
目送林平之几人离去,直到再也看不到林平之等人的身影,严凯这才冷声道:“唐仁,你且说说看,李桓让本官征集民夫去收尸,有这个必要吗?”
唐仁疑惑的道:“按说县学学子只有数十人,有府衙的差役前去已经足够了,小的也是不明白李桓让大人您征集民夫做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严凯道:“随本官前往县衙,既然他李桓要见本官,那么本官就给他一个惊喜瞧一瞧。”
唐仁张了张嘴,可是看到严凯眼中的疯狂之色,再想到严禄的死对严凯意味着什么,唐仁的话到了嘴边也忍不住咽了下去。
林平之骑在马上,一边向着谢府方向而去,一边皱着眉头,思索着他见到严凯之后严凯的神色变化。
林平之虽然不是什么善于察言观色之人,可是并不代表他就什么都看不懂啊。
严凯的种种异样分明是有什么问题,只是林平之一时之间有些想不明白。
带着这般的疑虑,林平之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谢府赶去。
却说邢泰、乔松年等人在陆青带着朝廷兵马过去之后立刻奔着城门而来。
本以为以他们的身份可以轻松的通过城门,毕竟城门口的那些老卒根本就不敢阻拦他们。
只是还没有接近城门,远远的就看到一队身着甲胄的士卒正把守在城门口处,至于说往日里守在城门口处的老卒根本就看不到身影。
透过马车上撩起的帘子清楚的看到城门口那戒备森严的模样,乔松年不由的一颗心为之一紧,面色变得凝重了几分。
负责赶车的都是乔府的心腹,远远的看到把守在城门口处的士卒的时候,也都是面色为之一变。
这些士卒的穿着以及气质同方才他们所见到的那一队精锐兵马一模一样,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人肯定与先前那一队兵马是一起的。
城中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支兵马,甚至还将城门都给封闭了。
一名管事当先上前,冲着那些士卒走了过去。
孟阳正是这一队士卒的什长,手下带着五十多名精锐士卒,负责把守城门,严防有人出城。
可以说孟阳所领的命令就是不许任何人在这个时候离开余姚县城,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是劝退了不少想要离开的百姓。
虽然说繁琐了些,但是孟阳却是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
做为腾襄左卫的低级将官,孟阳很清楚此番若是办好了事情,回去之后肯定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可是如果办砸了差事的话,真当李桓那么好说话啊。所以孟阳很是尽忠职守,亲自坐镇。
当孟阳远远的看到一队马车接近城门口的时候,孟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只看那车队的规模就知道马车之上的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这要是放在京城的话,必然是他们所招惹不起的达官贵人。
只可惜在这等县城,孟阳倒是不担心什么,再怎么样也最多就是地方上的豪强罢了,他还真的不怕对方。
乔家的一名管事上前,一眼就认出了孟阳在这些士卒当中身份不一般,连忙上前来,脸上堆满了笑容,点头哈腰的道:“这位军爷,这城门怎么突然之间就封了啊,我家老爷准备出城,还请军爷能够通融一二。”
说着管事将一个足足有十两重的银元宝塞到了孟阳的手中。
十两银元宝,这可不是小数目,可以说这管事的出手已经是相当的大方了,一般来说,拿了这么多银钱,当兵的士卒肯定会网开一面的。
管事脸上满是笑容的看着孟阳,似乎是在等着孟阳点头开口答应。
然而孟阳却是看了那管事一眼,随手将银元宝收起,管事见状心中自是大喜,然而下一刻,孟阳却是冷着一张脸摇头道:“滚,没看到城门已经封锁了吗,让你们家老爷滚回府去。想要离开余姚县城可以,等什么时候城门开启了,再离开。”
那管事哪里想到孟阳收了银子不办事,而且还这么的无礼,整个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滞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孟阳。
孟阳收了银子不办事,心中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好意思的,不过却是绷着一张脸,眼见那管事还站在那里,当即怒喝道:“怎么,没有听懂我的话吗?”
管事回神过来,被孟阳给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就奔着马车跑了过来。
乔松年远远的看着,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听不清楚管事同孟阳之间的对话,但是最后孟阳那一声滚字,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那个滚字的时候,乔松年心中便是咯噔一声,意识到今日想要出城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果不其然,很快管事就一脸沮丧与愤怒的跑了过来,向着乔松年道:“老爷,小的无能,那军官收了银子,竟然不办事,他说城门已经封锁,让我们回府去,想要出城,那就等到什么时候城门开启了再说。”
这会儿邢泰、曹振、毛尚几人也都下了马车走了过来。
刚好听到了管事的一番话,几人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了几分,远远的向着城门口处的守城士卒看了一眼。
邢泰皱着眉头向着乔松年道:“乔兄,情况不妙啊,如果我是李桓的话,很快就会调查出幕后推动民变的人然后施行抓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啊。”
随着见到陆青所带领的那一支精锐兵马,其实乔松年、邢泰他们对于他们安排乱民冲击李桓等人已经不报太大的希望了,只希望能够给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让他们脱身。
只要能够逃出余姚县城,就算是锦衣卫也休想将他们给找出来。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他们似乎连余姚县城都无法出去,这下他们算是真的被困在城中了。
就如邢泰所说的那样,一旦李桓拷问出了他们这些人是幕后主使者,那么抓捕他们的人恐怕很快就会到来。
其实邢泰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李桓从一开始就已经将他们这些地方豪强给考虑到其中了,甚至隐隐挖了一个坑等着他们自己跳进来。
李桓都不用拷问,因为邢泰他们的一些小动作根本就在锦衣卫的监控之下。
乔松年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疲惫之意,看着前方守住了城门的数十名士卒,突然之间恶狠狠的道:“既然他们堵住了城门,那么咱们就冲出去。”
说着乔松年抬头看着邢泰几人道:“大家不要忘了,咱们可都没有退路的,如今只有拼死一搏,杀出城去,这样才有一线生机,否则的话,但凡是被困在城中,早晚要被李桓给抓到。”
邢泰咬了咬牙道:“那就搏一搏,他李桓不给我们活路,那么咱们就自己去争一条活路。”
邢泰的目光投向了曹振、毛尚等人。
而曹振、毛尚几人这会儿也都是毫不犹豫的冲着邢泰点头齐声道:“如今咱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要如何做,尽管直说便是。”
乔松年恶狠狠的道:“聚集各家的家丁,然后大家伙一起杀散了那些守城的兵卒,打开城门,逃出城去。”
曹振、毛尚几人显然有了心理准备,所以说听到乔松年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脸上丝毫没有露出惊讶之色。
甚至曹振当即便点头道:“好,我曹家所有的家丁都可以派出去。”
毛尚道:“还有我毛家的。不就是区区数十名兵卒吗,都没有我们任何一家的家丁数量多,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拿这数十名兵卒没有办法吗?”
听着毛尚的话,众人再看堵住了他们去路的一众士卒,眼中已然是没有了慌乱与畏惧,反而是流露出几分杀机。
几人对视了一眼,各自返回,然后安排各家的家丁做好冲击守城士卒的准备。
不过是一会儿功夫而已,几家差不多二三百名的家丁便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些家丁都是各家的心腹家生子,可以说同主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主家的安危就算是拼命,也没有几个人会皱一皱眉头的。
那么多精壮家丁隐隐的聚集在一起并且还有着向他们靠近的趋势的时候,守城的孟阳以及其手下的士卒也不是瞎子,如何察觉不到这么多人的不对劲之处。
孟阳看了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家丁一眼,当即神色一凝,沉声向着一众手下道:“都给我小心戒备,这些人不对劲。”
身为军中精锐,这点警惕意识还是有的,甚至都不用孟阳吩咐,许多士卒都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满是戒备的看着远处的那些家丁。
孟阳上前一步,眼中闪烁着精芒,大声喝道:“城门重地,闲杂人等退避,本官方才已经说过,今日城门不会开启,尔等还不速速离去。”
正常情况下,被官兵如此呵斥,肯定没有人敢在这里停留。
可是当孟阳话音落下,就见乔松年大喝一声道:“都给我冲,杀出城去,本老爷重重有赏!”
乔松年那一声大喝就像是一个讯号一般,就见数百的家丁仆从齐齐向着城门口处杀去。
“杀啊!”
许多家丁直接取出藏匿的兵器,有匕首、有腰刀,甚至还有短棍,一些没有兵器的家丁仆从则是从远处被吓得早已经没人的摊位处拆下棍棒之类然后一脸狂热的向着守在城门口处的孟阳等士卒冲了上来。
孟阳看到这般情形,当即面色一变,冲着一名手下喝道:“你立刻去通知大人,就有有反贼意图抢夺城门逃出城去。”
那一名悍卒闻言,当即点头,随即翻身上马,然后纵马狂奔冲向一众家丁仆从。
这些家丁仆从见状下意识的愣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想要阻拦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通箭雨。
十几支箭矢落下,当场就射杀了数人,还有数人中箭到底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虽然这些家丁仆从都算得上是精壮,甚至还有极个别的护院都勉强算的上是三流好手了,然而终究都是普通人罢了。
许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等生死场景,所以说当身边有同伴就那么活生生的死在了他们的面前,许多人当时就吓懵了。
这也是许多正常人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也正是这些人一愣神的功夫,那一名纵马驰骋的悍卒直接撞飞了数道挡在前方的家丁,又挥刀劈杀了几名倒霉鬼,愣是杀穿了这些家丁的队伍,纵马而去。
直到这个时候,看到这一幕的乔松年、邢泰等人方才反应过来。
那一名悍卒冲杀出去到底要做什么,他们如何不清楚,很明显这是去求援去了。
把守城门的士卒只有那么数十人,他们还有几分把握冲杀出去,可是如果这些士卒真的来了援手的话,就凭他们各家所蓄养的那些家丁、仆从,说实话,他们还真的没有一点的希望能够冲出去。
说来他们只不过是盘踞于内陆的豪强而已,不比东南沿海之地,家中有着海上贸易的那些海商大家。
要知道那些海商大家那才是真的凶悍,家中的家丁仆从一个个都是见过血,在海上同海贼、倭寇乃至与同行做过生死搏杀的。
许多海商大家家中所蓄养的家丁仆从其精悍程度,甚至比之官军来都要精悍的多。
如果说乔家、邢家这几家都是那种走私海贸的海商大家的话,别说是几家联合了,恐怕随便一家的家丁仆从都能够冲开孟阳他们这数十名官兵防守的城门,早早地杀出城去了。
看着身影已经渐渐消失不见的军中悍卒,乔松年、邢泰几人对视一眼,就听得乔松年喝道:“让所有人都给我拼命冲,一刻都不能耽搁,否则的话,大家伙今日谁也别想逃脱。”
说着乔松年亲自上前,冲着那些被镇住了的家丁喝道:“诸位都听好了,但凡是今日能够杀出城去,本老爷承诺,每人许你们三亩良田,十两纹银。”
如曹振、邢泰等人也是一般冲着自家的家丁仆从做出承诺,同样拿出了良田以及银两。
而乔松年看着阻拦他们去路的孟阳等人,咬牙道:“但凡是能够杀死官军一人者,老夫额外赏银五十两,杀死两人者赏银一百零,上不封顶。”
区区五十多名的军卒而已,满打满算最多也就是花费不到三千两银子罢了,相比他们各家,哪一家不是身家数万两,拿出这么点赏银还真不算什么。
对于乔松年、邢泰他们这些人来说,每人五十两的赏银真的是不多,可是对于这些家丁仆从来说,五十两的银子根本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一时之间许多人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看向孟阳等人的目光之中充斥着一种疯狂以及兴奋。
那是一种贪婪的欲望,在金钱的刺激下,就算是一名老实人都会变成疯子的。
而且乔松年他们拿出来的奖赏也太过诱人了,无论是田亩还是赏银,都是这些家丁仆从一辈子最为渴望的东西,本来他们是一辈子都没有希望的,但是现在却是触手可及。
一瞬间,所有的家丁仆从都是红着眼睛冲向孟阳等人,至于说先前同伴的死亡带给他们的心理上的冲击,又如何能够抵得上乔松年他们的赏赐承诺。
孟阳等人自然是面色大变,不过看着冲上来的一众人,孟阳浑身煞气的吼道:“弟兄们,随我杀,大人的援军很快就到,只要我们坚持到援军到来,我们就胜了。”
邢泰、乔松年等人在后面大声的吼道:“都给我杀啊,杀出去老爷我重重有赏!”
尤其是乔松年直接站在了一辆马车之上,放声大喊。
一时之间那些仆从家丁士气为之高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正中乔松年的脑袋,箭矢没入了乔松年的后脑勺,直接从嘴巴里穿出。
乔松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尸体噗通一声直接从马车之上栽了下来。
正有样学样的爬上马车顶,刚刚站稳身形,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的曹振就感觉一阵破空声传来,紧跟着就是胸口剧痛,低头一看,一支箭矢已经洞穿了胸膛。
而且曹振还看到了脑袋被箭矢洞穿的乔松年直接从马车之上坠下的那一幕。
“怎么会这样!”
心中闪过无限的不甘以及疑惑,曹振的身形同样自马车之上坠落了下来。
乔松年、曹振二人被这突入其来的箭矢射杀当场,不单单是邢泰、郑不二、毛尚几人看傻了眼,就是那些正在乔松年鼓舞之下士气高涨冲击军阵的家丁仆从也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几乎一半的家丁仆从被这变故给搞懵了。
自家老爷竟然就这么的死了,那么他们还要继续冲吗?还有到底是什么人杀了自家老爷。
心中刚刚生出这般的念头,就见数十骑纵马而来,马上全都是身着锦衣的锦衣卫,这些锦衣卫手中端着强弩,腰间挎着绣春刀,为首的正是一脸兴奋之色的陈耀。
“哈哈哈,大人果然没有料错,你们这些人肯定是见机不妙便想出城,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啊,兄弟们,随我杀,别让腾襄左卫的弟兄们看了咱们的笑话。”
一众锦衣卫扣动强弩,伴随着一阵破空声,劲弩攒射之下,眨眼之间便有数十名的家丁仆从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正在城门口处努力抵挡着这些家丁仆从冲击的孟阳等腾襄左卫的士卒看到这般情形顿时精神为之一振。
这是来了援军啊,虽然不是他们自家兄弟,可是锦衣卫的人也是援军啊。
孟阳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兄弟们,听到了没有,锦衣卫的兄弟们来了,都给我拿出拼命的架势来,可别让人小瞧了咱们。”
本来这些家丁仆从冲击军阵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如果说没有外界干扰的话,可能付出惨重的代价,能够冲散军阵,杀出一条生路。
然而随着陈耀奉命带着锦衣卫赶到,射杀了乔松年、曹振二人,相当于是给这些家丁仆从当头一棒,几乎是将这些人给打懵了。
而随着锦衣卫的加入,前后夹击之下,一众家丁仆从哪里遭受过这种场面以及冲击啊,直接就崩溃了。
什么赏银、什么良田,那也要有命拿啊。
先前是看到自家人多势众,再加上赏银的诱惑,赌上一把,只要死的不是是自己就行。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傻子都看出随着锦衣卫的到来,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希望了,这会儿再拼命那就是傻子了。
“逃啊!”
有人高呼了一声,顿时四散而逃,至于说曹家、邢家、乔家各家尚且还呆在马车当中的亲眷,这会儿谁还有功夫管他们啊。自己能不能活命还不知道呢。
看到这一幕的邢泰、毛尚不禁一脸绝望之色。
郑不二一声长叹道:“完了,全完了!”
咻,咻,咻
又是一阵箭矢攒射,掉头逃跑的家丁仆从直接倒下了一片。
孟阳等人只是追杀出十几丈远便主动的退了回去,继续防守城门,以防意外,而陈耀则是带着锦衣卫纵马追杀这些家丁仆从。
很快除了极少数的家丁仆从躲藏起来,其余八九成皆是被陈耀带人杀了个干净。
当陈耀带人控制住了邢泰、毛尚、郑不二几人以及其家眷的时候,孟阳这才带着几名手下上前来向着陈耀道谢。
“多谢这位兄弟及时赶到,否则的话,咱们可未必能够挡得住这么多人的冲击。”
陈耀闻言笑道:“要谢的话还是谢我家大人吧,要不是我家大人在解决了那些乱民的第一时间就派我们前来,也不可能这么及时赶到。”
说着陈耀冲着孟阳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陈某要带着这些人去向大人复命了。”
孟阳也冲着陈耀拱手。
这边李桓将一份名单交给陆青道:“陆指挥使,这是此番参与到叛乱之中的余姚几大豪强之家,你即刻派出一部分人马,随同锦衣卫的人前去抄家拿人。”
虽然说李桓带来的锦衣卫已经被他利用到了极限,可是撒出去盯着几家的锦衣卫还是传回了消息,让李桓第一时间知道了邢泰、毛尚等人见机不妙已经带了家族的核心成员准备出城了。
这也是李桓为什么能够及时派出陈耀前去围杀邢泰等人的原因。
陆青闻言接过名单,沉声道:“大都督尽管放心便是,末将定然会一个不漏的将人给拿下。”
李桓笑了笑道:“本官相信陆指挥使。”
很快陆青便招来手下几名心腹将领,然后吩咐了一番,没一会儿功夫,数支队伍便各自同十几名锦衣卫离去。
抓人有腾襄左卫的士卒,而抄家有锦衣卫的人盯着,就算是到时候有士卒手脚可能会不干净,但是小来小去的肯定不可避免,但是有锦衣卫的人在,倒也不用担心会出什么大的问题。
当然更重要的是,相比谢家,邢家、毛家这几家到底也只是一般性的地方豪强,不像东南沿海之地的那些大海商一个个家底殷实,随便都能够抄没出数十上百万两的金银出来。
而邢家、毛家这几家,以李桓看来,各家能够抄没出几万两银钱来已经是不差了。
一阵马蹄声传来,李桓、陆青等人抬头看去,就见林平之带着几名锦衣卫赶了过来。
翻身下马,林平之向着李桓道:“大人,已经寻到了那余姚县令,属下将大人的命令告诉了对方。”
李桓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一扫,注意到林平之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不禁讶异的道:“平之,看你一脸犹豫之色,莫非是有什么不对吗?”
林平之闻言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见了余姚县令只有,余姚县令的种种不正常之处详细的告知了李桓。
一旁的陆青闻言眉头一挑,无比笃定的道:“这余姚县令绝对有问题啊,像他这样的一县父母官,可是高傲的狠,从来都不将咱们的官阶放在心上,怎么可能给咱么笑脸,但凡是带着笑脸相迎,肯定是居心不良。”
陆青这话虽然说有些绝对了些,可是却也代表了这个时代的常态。
文臣瞧不上武将虽然说还不像明末时期那样的严重,但是也不是有了苗头这么简单,可以说文臣瞧不上武将已经是相当普遍的现象。
可以说如果一名文臣同武将按照品阶相交的话,绝对会被同僚所嗤笑的。
七品县令瞧不上正五品的千户官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李桓若有所思的看着林平之道:“你说对方似乎对我们有敌意乃至杀机?”
林平之点头道:“除非是我感觉错了。”
李桓冲着身旁一名锦衣卫总旗道:“将谢迪带来!”
谢家做为这余姚县的地头蛇,关于余姚县令严凯的事情,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是谢家的主事人之一的谢迪绝对知晓的一清二楚。
很快谢迪就被带了过来。
李桓扫了谢迪一眼道:“谢迪,关于余姚县令,严凯,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此时的谢迪显然是已经属于那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就连家族的藏宝库都老实的交代了,这会儿李桓不过是询问关于余姚县令严凯的事情,谢迪自然是知无不言。
虽然说心中不解,但是谢迪还是回道:“回大人,严凯此人心无大志,县衙中的事务大多交由衙门里的手下处理,而他则是大多躲在自己那府邸之中享乐,虽不怎么祸害百姓,但是绝对属于贪官污吏。”
李桓微微点了点头道:“那你说为什么他会对锦衣卫的人心怀杀机呢?”
谢迪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沉思之色,不过很快谢迪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古怪的看了李桓等人一眼。
注意到谢迪的神色变化,林平之忍不住道:“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见那严凯的时候,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对,隐隐充斥着敌意以及杀机。”
谢迪看了林平之几人一眼道:“若是我没有料错的话,定然是那严凯已经知晓了你们杀了他那独生子的消息。”
李桓、林平之闻言皆是一脸的疑惑之色,他们什么时候杀了县令之子了。
谢迪缓缓道:“严凯此人膝下只有一子,这么一根独苗可以说当做命根子一般的看待,将其送入县学之中……”
“县学!”
听了谢迪的话,无论是李桓还是林平之又或者是边上的一些锦衣卫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他们先前可是杀了数十名县学学子的,难道说这其中就有严凯这位县令的儿子,如果说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倒是可以解释的通了。
正是因为他们杀了严凯的独生子,严凯才会对他们锦衣卫那么的痛恨,以至于心怀杀机。
谢迪将李桓几人的神色反应看在眼中道:“那严凯死了儿子,就等同于绝了后,照我看,他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看着谢迪眼中的嘲讽之色,李桓淡淡的瞥了谢迪一眼,命人将谢迪带了下去。
李桓看了林平之一眼道:“平之,依你之见,这严凯该如何处置?”
林平之毫不犹豫的道:“自然是杀了以绝后患。”
说着林平之道:“咱们可是杀了人家的独生子,绝了人家的后,这仇可大了去了,再说了,方才谢迪也说了,严凯此人也不是什么好官,就算是杀了,也不算冤枉了他。”
说着林平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看着李桓,似乎是想要请命一般。
而这会儿远处则是传来了一阵喧哗声,顿时引得李桓、林平之、陆青几人循声看了过去。
这里死了这么多的人,可以说尸体满地,四周的百姓早就吓得紧闭门户,大门都不敢出一步,整个街上都是静悄悄的,宛如鬼蜮一般。
这会儿有人过来,显然不是一般人。
“咦,这不是严凯吗?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当林平之看到远处的那一伙人的时候,目光落在为首之人身上,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来。
李桓也看清楚了来人身上所穿的七品县令的官服,在这余姚县之中,能穿七品县令官服的不用说也只有余姚县令严凯了。
就是李桓也对严凯生出了几分兴趣了,对方这会儿按说应该是前去征召民夫了才是,不过考虑到对方死了儿子,心中对他们恨得要死,那么这会儿出现在这里,倒也不是太奇怪,说不定人家是来报仇的呢。
来人正是严凯,严凯身边跟着的二三十人都是他所蓄养的仆从,再加上管家唐仁,一行二三十人,正推着几辆推车,推车之上装满了一坛坛的美酒,吱吱呀呀的冲着李桓他们而来。
为首的严凯走进长街,一眼就看到了长街之上那一具具尸体,看到这些尸体的第一眼,严凯整个人便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他以为李桓让他召集差役,征集民夫是为了给县学数十名学子收尸,可是当他看到长街之上数之不尽的尸体的时候,严凯一下就明白过来,为什么李桓要他召集民夫了。
区区数十名县学学子又怎么可能会需要召集民夫,可是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百姓的尸体。
心中惊骇的同时,严凯对于李桓的看法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杀人如麻的屠夫。
那些可都是普通的百姓啊,便是他这位父母官如果说杀了那么几名百姓倒也罢了,可是数目一旦多了,那也是要掉脑袋的。
但是李桓这可是杀了数百上千人啊。
疯子,屠夫,杀人狂魔,严凯想到自己同样被李桓所杀害的儿子,心中的恨意被这些尸体给勾了出来。
也不知自己儿子的尸体这会儿在什么地方,是不是也如这些百姓的尸体一般,就那么的随意的丢在角落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严凯靠着心中的恨意强撑着没有被这些尸体给吓到,但是包括唐仁在内的一众仆从却是一个个的吓得双腿发软,就连车子差点都扶不住了。
严凯注意到这些家丁脸上的畏惧之色,冷哼一声,然后狠狠的瞪了唐仁一眼,深吸一口气,远远的望向谢府方向李桓等人。
收敛了心神,严凯冲着唐仁使了个眼色,脸上堆起了笑容,大步的向着李桓等人走了过来。
迈过一具具的尸体,严凯就像是没有看到地上的那些死状凄惨的尸体一般,仿佛眼中只有李桓等人。
从见到严凯的时候,李桓等人便是在打量着严凯。
严凯的卖相倒是不差,穿上一身官府,倒也又几分威势,乍一看还真的像是一名称职的官员。
相隔数十丈的距离,按说一般人是看不清楚数十张外一个人脸上的神色变化的,但是别人看不到,并不代表李桓就看不到啊。
李桓的目力远超常人,数十丈外的树叶纹理都能够清晰可见,更何况是严凯脸上的神色变化。
看着严凯一脸笑容的走过来,李桓轻笑道:“这严凯的确是有问题啊,你们看,他一个地方县令,若是看到自己治下突然出现这么多的百姓尸体,肯定会无比的震惊,但是这位脸上除了笑容,丝毫没有震惊、愤怒之色。”
林平之道:“大人,要不要我将其拿下?”
李桓目光扫过远处因为那些满地的尸体阻拦而艰难前行的几辆推车,嘴角露出几分笑意道:“不急。”
说话之间,严凯已经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清晰可见。
可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却是能够注意到严凯眼眸深处看清楚李桓的一刹那所闪过的一丝阴霾杀机。
就见严凯上前,满脸堆笑的冲着李桓拜下道:“下官余姚县县令严凯,拜见太傅大人。”
只看严凯的反应,那是要多恭谨就有多么的恭谨,若是不知晓对方的底细的话,还真的会被他这谦恭的姿态给迷惑了。
李桓居高临下看着严凯,突然之间开口道:“严县令,你可知罪?”
严凯不由一愣,面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的以为是不是自己儿子的身份已经被李桓给知晓了。
正当严凯暗暗猜测的时候,李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本官听说严县令膝下有一子,名唤严禄,于县学之中就读……”
严凯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听到李桓亲口提及自己的儿子的名字,显然李桓这是已经将自己的底细查的清清楚楚。
当即严凯抬头向着李桓看去,刚好看到李桓正一脸淡然的看着自己,仿佛是说着再普通的事情一般。
既然已经被看破,严凯也不在伪装,当即一脸恨意的冲着李桓怒吼道:“屠夫,你这屠夫,我儿何辜,你竟然杀了他们,禄儿那可是我唯一的儿子啊。你要我严凯自此绝了后……”
李桓淡淡的扫了严凯一眼道:“我若是没有冤枉你那儿子的话,你儿子强抢民女,甚至杀人丈夫,夺人妻子的事都不止一桩吧,像他这般的败类,杀了也是罪有应得吧。”
严凯既然知道李桓已经知道严禄是他的儿子,那么以锦衣卫的能力,想要查出自己儿子所犯下的罪孽,自然不是难事。
严凯也没有辩解,只是恨恨的看着李桓道:“李桓,你杀我亲子,断我子嗣,我便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李桓颇为不屑的指了指远处那几辆推车上的酒坛子道:“你如果是指望你带来的那些东西的话,怕是你要失望了。”
严凯一愣,脸上露出愕然与不解的神色,似乎不明白李桓为什么会知道他的依仗。
要知道他的盘算可是只有唐仁以及极个别的几名家丁知晓的,任何一个都是跟了他十几二十年的老人,绝对可以相信。
而这会儿李桓似笑非笑的冲着严凯道:“严大人不妨回头看看。”
听了李桓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严凯心中忽然生出几分不妙的感觉来,可是还是第一时间转头向着身后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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