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夸下了海口,便是想着回来求贞娘帮我一把,也想着你跟了燕公子后,手里定然不乏银钱……”寇白门说着说着,又流下泪来。
兰猗劝道:“你想得没错,贞娘若在这里,一定也会竭尽所能帮你的。”
“我原还想着,谁都比我过得好,我怎么有脸回来见你们……”
寇白门捂着脸不敢抬头:“可是……香君,我没想到你们也是这样的光景,贞娘被人强行掳走,你的燕公子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明月馆也不再是以前的明月馆了……我们,我们都回不去从前了。”
是啊,都回不去了。
谁能抗争得过时间呢?
兰猗沉思片刻,忽然说道:“湄小娘,你不必忧心。燕还留给我的银钱我还留在燕子府里没怎么动,这一次正好取出来解你燃眉之急。”
“这怎么行……”
寇白门迟疑了:“你不是说燕氏正在举家南迁的路途中,不日就要到南京了么?他们若知道你把燕公子的库房都挪用了,会怎么想?今后你可是要嫁到燕子府去的呀。”
呵,燕氏那些人容不下她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并不会因为她没有动用过燕还的钱就对她有所改观。兰猗根本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要燕还要她,谁还在乎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呢?
“湄小娘,你就别担心啦,反正以后我不准备要这个名声,燕还娶我也好,不娶也罢,只要我能跟着他,这些凡尘俗事我是一概不会理会的。我要的是他这个人,不是他的家族,他要的也是我这个人,不是我的仇恨。你懂吗?”
“唉,香君……”
寇白门热泪盈眶,抱着兰猗的身子不愿撒手,哽咽道:“我就知道这世上有你和贞娘会掏心掏肺的对我,我才能一路奔着你们回来。如果贞娘还在这里,该有多好啊……”
李贞丽嫁到田府后,第二天便派来一个婢女通报情况,说自己一切安好。田仰大概看此事闹得过大,全城百姓的目光都盯在他们身上,他对李贞丽的态度虽算不得好,但也没有怎么为难她,还因为担心正方及其他小妾为难李贞丽,特地安排出一间小院子供她居住。
话虽是这么说,但日后的生活还那么长久,谁能说得准不会发生其他变故?
随后几日,兰猗趁着燕择之等人还未回到燕子府时,让风寻帮忙把远心苑库房里的金银抬了好几大箱子出来,再加上明月馆姐妹们凑的银子,甚至是秦淮河畔听闻了此事的其他旧院姑娘们慷慨解囊,终于凑够了万两银子。第二天一大早,寇白门和兰猗便乘坐马车,在风寻带领鸣卫的护送下,准备将银子全数交给朱府的正房夫人朱氏。
朱氏万万没想到,果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寇白门就凑齐了这么多银子送来,她兴奋得两眼直发光,心中大呼“老爷有救了”,可一看到寇白门毫不留恋的转身就想走,昔日的仇怨一股脑儿涌上心头,灵机一动,故意板起脸来怒声训斥道:“不是说好了要两万两白银么?你想拿这么点来忽悠我?门都没有!”
“你说什么?”
朱氏稳了稳心神,复道:“我说,你的银子给少了,两万两白银,一万两就想打发了我么?”
“夫人,金口玉言,当初我们说好了的,你怎能胡乱捏造?”
寇白门简直想扇她几个耳光,如此下作之人,果然是与朱国弼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结发夫妻,连这无耻的嘴脸都如出一辙。
朱氏冷冷笑道:“谁跟你白纸黑字签了赎身状么?当年老爷花重金将你从那烟花柳巷赎回来,今日这事儿不了结了,你就还是我朱门的妾室。本夫人仍旧有权以家规处置你!”
兰猗也从未见过这样颠倒黑白的权贵夫人,忍不住叱道:“处置?你倒是动湄小娘一根指头试试看?”她身后的风寻顿时脑袋一扬,怒火冲天的瞪着对方,鸣卫们也纷纷踏上前一步,示威似的半抽出雁翎刀,寒光闪闪的很是吓人。
看来燕子府的鸣卫也没少干这种恐吓人的事儿嘛。兰猗不禁好笑的腹诽道。
“你、你们……还有理了是不是?天杀的小贱人!”
朱氏也不是吓怕了的,立刻扬手叫上身后的家丁侍卫,呼啦啦一下子全涌上来,与鸣卫剑拔弩张的互相对抗着,只等着自己的主子命令一下,就你死我活的拼斗起来。
这时,朱氏的两个嫡出儿子也闻风而来,气势汹汹的往朱氏身边一站,直把个朱氏得意的更加找不着北了。
这一变故始料未及,兰猗和寇白门顿时傻了眼,心中大叫不妙。
谁会料到堂堂保国公的正房夫人留了这么一手?
纵然朱国弼被清廷软禁,朱府的势力也仍未大幅度减弱,对方人多势众,十来个鸣卫就算武力再强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寇白门心知今日已难成事,拳头紧握,脸蛋憋得通红,转头对兰猗道:“香君……你、你回去吧,我们带来的银子也全部拿回去,就当这回事没有发生过好了。”
香君的身子仍然虚弱,断断承受不了折磨了。
她已打定主意不让朱氏讨了好去,既然不能让朱氏人财两空,那至少不能让她扣下银子!
寇白门扬起脸目光森冷的对着朱氏道:“夫人,既然你觉得我值两万两银子,也承蒙你看得起我寇白门,这钱我还不为自己赎身了。今日我也偏偏不走了,你有本事要卖就卖掉我,看能不能给你赚回两万两白银!呵,朱大人当年以区区两千两银子为我赎身,今日却叫我拿两万两去赎他出来,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们不是皇亲国戚么?你们不是权势滔天么?让一个妓女去救你们的老爷,朱门子孙也不觉得愧对祖宗么?”
听闻此言,朱氏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和凶狠并没有逃过兰猗的眼睛,这个女人狡猾又残忍,她定然不会让煮熟的鸭子就此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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