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柏盯着兰猗瑟缩的背影,她正伸出小巧白嫩的手在火堆上烤着取暖,后背的衣衫被鞭子抽破了,隐约露出白皙肌肤。
他的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愧疚之情来。
他们两兄弟不好与爹爹宠爱的张姨娘对着干,就找准机会在暗地里捉弄三妹。可兰猗却从未因为这样的事情告过状,即使有时候被弄痛了,也只皱着眉避开他们。
原本如柏以为她是性情怯懦,不敢告状,此刻一想,既然爹爹那么疼爱唯一的女儿,她完全有理由好好告一状啊,可为什么不说出来?
“二哥,坐这里来吧,那边冷。”兰猗却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边搓着手,边连声招呼着。她又折了几根枯树枝丢到火堆里,拨了拨,让火烧得更旺。
兰猗压根不知道如柏的心里对她起了变化。从前她的隐忍,不过是因为珍惜这一世来之不易的亲情,不愿跟两个小孩子计较而已。
如柏依言坐在她旁边的小土包上。火光闪烁,明明灭灭,他偷偷看了她几眼,发现她脸颊上仍有红肿的五指手印未消,唇角也有些肿。
“想不到你的性子挺烈的……”如柏微微皱眉,缓缓续道:“虽然我知道开口求饶定会有辱门风,但那个时候,你一个女孩儿落在奸人手里,不说几句软话,不恳求几声,倒真是难得。”
兰猗笑了笑:“我也想求饶啊,可一想求饶的耻辱比挨打还难以忍受,那还是算了。”
如柏心有戚戚焉,会心一笑:“说的不错。”
在这一点上,他们兄妹两倒是难得的一致,自尊比天高。
正说话间,忽然一声不大不小的“咕噜”声响起,似乎是水底冒上来的气泡,打破了氛围的宁静。这声音是从如柏肚子里传出的,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肚皮,颇为不自在,低声道:“一天没吃东西了,实在饿得紧。”
兰猗也没有法子,她身子不舒服,又痛又累,勉强在周边找了找,什么野菜也没发现。
“只能先忍一忍了。等对付完这一夜,明天我们想办法赚钱,再挨下去,只怕不被官兵抓回去,就要先饿死了。”
如柏无奈的点点头。
又坐了一会儿,暂时驱赶了身上的寒气,就在他两觉得吴氏母女离开得太久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磨磨蹭蹭,似乎在犹豫着靠近。
这声响在黑夜里格外引人注意,兰猗只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全立起来了。
如柏厉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寂静,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虽穿越而来时已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但兰猗毕竟只是个女子,遇到这种情况难免害怕,下意识的抓住了如柏的衣袖。
如柏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警觉的环顾四周,只见野草丛生,夜风低拂,黑压压的一片,完全看不到任何动静。
“是不是吴妈和鹊乔回来了?”兰猗小声问道。
如柏皱了皱眉头,大喊:“吴妈,鹊乔,是你们吗?回答我一声!”
“二哥,你觉不觉得她们离开太久了,莫不是遇到了危险?”
“但愿没有。”如柏心中也有些战栗,却强自镇定,看着妹妹紧张的神情,突然生出了一股勇气,自觉已是男子汉了,在这种情况下必须作为她最坚实的依靠。
他拾掇了几根燃火的树枝,递给兰猗,说道:“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查探一下。有陌生人靠近你就大叫,拿这个丢他。”
“不要去!二哥,不要去!”
兰猗不想他独自离开,拉住他的手:“我们两最好待在一起,要是真有什么危险,好歹能互相照应。”她看着如柏,他浑身是伤:那肿起的嘴角,淤青的额头,伤痕累累的脸颊……无不在昭示着,他从一个好好的小公子变成了这副狼狈模样。
她的心里一阵难受,声音微微颤抖:“二哥,我不想再看到你出任何事情。”
如柏微微一震,全身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点头道:“就听你的。”
他们紧紧靠在一起,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兰猗担心极了,忍不住不断大声呼唤:“吴妈,鹊乔,你们在哪里啊?”
“噗通!”
沉闷的声响突然炸起,似乎轰然倒塌了什么东西,伴随着女子沉痛的哼哼声。不远处的草丛里隐约晃过一个黑色的人影,融化在墨黑的夜色里,让人看不真切。
“是谁?”如柏厉喝。
“娘,你醒醒!你不要吓我呀!”竟又响起了鹊乔焦急而尖锐的喊声。
兄妹两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还踌躇着要不要上前一探究竟,可一听到鹊乔的声音,便不再犹豫,急忙奔上前去。映入眼帘的赫然便是吴氏,她双目紧闭,脸色泛青的倒在地上,旁边蹲着一个满面泪痕的女孩儿,正是鹊乔。
如柏举着一根燃火的粗木,照到她们的脸上,一脸愕然和惊慌。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娘……我娘被百步蛇咬了!”鹊乔呜呜的哭着。
百步蛇?那不是蝮蛇吗?兰猗暗叫糟了,那可是毒蛇!可眼下是初春,天气还挺寒冷,蛇类不应该正在漫长的冬眠吗,怎么就出来活动了?
来不及多想,她赶忙蹲下身去检查吴氏的伤口。
但见鹊乔早已将吴氏的小腿裤子撩起,脚脖子上露出了两个大而深的牙痕,正往外冒血,下面还有两排均匀而细小的牙痕,却并未出血。
一见这伤口,兰猗便知吴氏是千真万确的被毒蛇咬了。但那血不显黑色,反而略带鲜红。仔细查看,两个牙痕已经被利刃划开,血水越涌越多,四周还有未干的水迹。腿肚子处还死死的扎着一条撕下来的布条。
兰猗吓了一跳:“鹊乔,你动过吴妈的伤口吗?”
鹊乔眼泪汪汪的答道:“不是我……刚刚有个男人路过,看见我娘倒下,又见我慌张极了,问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掏出刀子划这伤口,还用嘴巴去吮吸,吸出血来就吐在一旁。”
“那人是谁?”如柏问。
“我不知道,他只是一个过路的。”
鹊乔抽抽噎噎着:“他还撕下了身上的衣服绑紧我娘的腿,让我们在这儿等着,他马上去叫人来……我……我心里害怕,就抱着娘回去找你们,可是我又抱不动,娘肯定很疼,人都已经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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