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军统帅、翼王石达开不同意吴捷诱敌深入的策略。可战局的发展,却一再出乎石达开的意料,让他不得不正视诱敌深入计策的可行性和必要性。
1月11日,右二军集中了五艘铁牛舰、六艘千吨战舰、十艘蚊炮船,大举反攻九江煤港。
自从夺占九江煤港后,湘军水师便分泊三处,一处在煤港,为前进基地,以李孟群为统帅;一处在官牌夹,为水师主力,以彭玉麟为统帅;另一处在江北,为后方基地地,以杨载福为统帅。
杨载福的伤病又犯了,只能留在江北后方基地养病。
右二军大举来犯,湘军水师前队统帅李孟群不敢怠慢,一面派人向彭玉麟求救,一边出船迎敌。
这一次,右二军出动了六艘千吨战舰,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这种千吨战舰都由西式商船改装而成,有的是纯风帆动力,有的是风帆、蒸汽混合动力。
最大的一艘战舰排水量两千五百吨,取名“福兴号”,风帆动力,原是上海仁和洋行的武装商船。“福兴号”建造于1815年的米国弗吉尼亚造船厂,至今已有四十年船龄。
在战船设计日新月异的十九世纪,“福兴号”早已过时,显得老态龙钟,不堪使用。
尤其是,在九江附近,不管是长江还是鄱阳湖,航道不畅。“福兴号”吃水较深,搁浅过好几次。
石达开要吴捷反攻煤港,吴捷不好公然抗命。同时,为了进一步麻痹湘军,吴捷决定牺牲“福兴号”,引诱湘军水师东下。
“福兴号”莅临战场,在湘军战船面前,宛如一个庞然大物。她一个侧舷便有十门三十二磅炮、十二门二十四磅炮,威力非同小可。
右二军虽然只有二十一艘大小船只,但总吨位很高,千吨巨舰、铁牛舰、蚊炮船配合紧密,整合出强大的战斗力。
这也是右二军统帅史潘西从湘军水师那里学来的。湘军水师战船有长龙、快蟹、三版,单独拿出来都不起眼。但三种战船配合紧密,就能充分发扬火力、机动优势,就能用狼群战术和铁牛舰一争高下。
不过,千吨巨舰对标长龙,铁牛舰对标快蟹,蚊炮船对标三版,右二军的优势还是压倒性的。
美中不足的是,右二军战船偏少,没有绝对的把握和湘军水师决战。
右二军前来争夺九江煤港,很快便占据了上风。特别是千吨战舰火力凶猛,对着港口附近的湘军战船一阵狂轰滥炸,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湘军战船队形混乱,李孟群竭力收拢队形,难以组织反击。湘军只能凭借岸炮还击右二军的战船。
不凑巧的是,左七军一部一千人也开始从陆上进攻九江煤港。湘军又要防范左七军,又要反击右二军,狼狈不堪。
要不是吴捷故意放水,左七军早就攻下煤港了。
李孟群在等湘军水师援军,吴捷也在等。万一让左七军攻下煤港,万一让湘军退出九江,这出戏就不好唱了。
吴捷不得不传令正在猛攻煤港的左七军,从中抽调三百人马回防九江。
好在彭玉麟率领主力及时赶到,湘军水师总算稳住了阵脚。
面对右二军的千吨巨舰,湘军面露惧色,不敢向前挑战。
湘军水师中最大的拖罟船,排水量也不过三五百吨,勉强与铁牛舰相当。但拖罟船是曾国藩的座船,用于统帅办公,并无战斗能力。
除了拖罟船,湘军战船中最大的为快蟹,每船编制人员四十六人,船头配两尊一千斤重的头炮,边炮四尊,重七百斤,梢炮一尊,重七百斤,均为新式西洋熟铁炮,另配鸟枪、洋枪、刀矛等。
快蟹使用洋铁炮,射速、威力优于“福兴号”上的老式火炮。但“福兴号”炮位较多,一舰抵得过数艘湘军快蟹,舰身采用浑厚橡木,比较耐揍。
关键时刻,还得看人家彭玉麟的。面对着庞然大物般西洋大舰,彭玉麟对左右说道:
“洋舰大而无用,徒有其表。我们以十当一,继续使用狼群战术,前日能击沉铁牛舰,今日就能击沉洋舰。今日之战,有进无退,但有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言罢,彭玉麟发出旗语,传令继续使用狼群战术,一窝蜂地冲入右二军营中,以乱打乱,以多敌寡。
彭玉麟指挥湘军水师向前冲锋,他自己也不闲着,亲冒炮火,带着座船冲入敌阵。
与曾国藩不一样,彭玉麟的座舰是一艘特制的三版小船。但凡冲锋陷阵,彭玉麟会和普通水师大将一样上阵杀敌。
在主帅的带头下,湘军水师硬着头皮向下游冲去。
右二军也变换队形,以铁牛舰对付煤港处的湘军水师前队,以千吨巨舰、蚊炮船对付彭玉麟的水师主力。
千吨巨舰炮火极为凶猛,接连击沉十来艘湘军战船。此处水流甚急,湘军战船即使想撤退也撤退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祈祷炮火不要落在自家船上。
湘军营官萧捷三、黄翼升,哨官鲍超等争先恐后,指挥桨手拼命划桨。在隆隆炮火中,湘军官兵都失去了理智,桨手拼命划桨,炮手拼命发炮,军官拼命擂鼓。
有的战船被右二军一炮命中,官兵被炸得血肉模糊。一旁的湘军既不施以援手,也不后退,只是拼命的向前进。
湘军水师被长江的急流驱动着,被战鼓声催促着,被身后的同袍驱赶着,像飞蛾扑火,又像恶狼扑食。
若打不过巨舰,他们将像飞蛾一样消逝而去。若打得过巨舰,他们将像恶狼一样饱餐一顿。
在付出十几艘战船的代价后,湘军战船成功冲入右二军巨舰中间。
右二军巨舰吃水深,船身高,炮位也高。湘军战船冲入巨舰底下,反而躲进了巨舰的射击死角。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湘军战船根本不敢开炮,一旦炮弹爆炸,将殃及自身。
右二军巨舰也有力无处使,只能横冲直撞,试图撞沉附近的湘军战船。
混乱中,双方似乎回到了冷兵器时代,火炮都失去了作用。
右二军居高临下,开始向湘军战船投掷火弹,施放火箭。
湘军水师也不甘示弱,除了以火弹、火箭反攻右二军,还向右二军战船抛射勾挠,顺着绳子向巨舰攀爬。
湘军船多,水兵也多,在这种近战格斗中,逐渐占了上风。
右二军逐渐不敌,队形开始混乱。军长史潘西坐镇03号铁牛舰,当即发出信号,下令全军撤退。
战舰中跑得最慢的就是“福兴号”,因它排水量最大,又无蒸汽动力。吴捷本就打算牺牲“福兴号”,进一步引诱湘军水师。
史潘西下令撤退,故意不派战舰掩护“福兴号”。“福兴号”逐渐被湘军战船团团围住,湘军水师面对“福兴号”,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向上面抛掷火弹,试图烧掉“福兴号”。
两军交战,总要有人牺牲。“福兴号”就是这场水战的牺牲品。
湘军战船一窝蜂地拥上“福兴号”,舰上的官兵拼死抵抗,却无济于是。
“福兴号”就像是头受伤的老虎,虎落平阳。湘军战船就像一群饿极了的恶狗,死咬着“福兴号”不放。
史潘西心生愧疚,几次三番想派船营救“福兴号”。理智又告诉他:不能救“福兴号”,战场上总要有人牺牲,“福兴号”就是被司令部选中的牺牲者。
为了九江之战的大局,右二军有必要牺牲掉这艘年迈的巨舰。若它真的能引诱湘军水师东下,也将死得其所。
01号铁牛舰舰长为朱俞鸣。他年轻气盛,一见“福兴号”落难,血脉贲张,下令战舰返航,前往营救“福兴号”。
01舰就像一个孤勇者,义无反顾地逆行,孤军深入,冲入敌军包围圈,只为救出“福兴号”。
史潘西在欣喜之余,一再发出旗语,要01舰立即返航。
朱俞鸣不理不睬,开足马力驶往“福兴号”,试图击溃周围的湘军战船,营救“福兴号”。
史潘西嘴上大骂朱俞鸣,内心却高兴得很。他传令一师师长崔克,要崔克接替自己指挥,率领舰队返回梅家洲驻泊。
不过,周俞鸣心念同袍,精神固然值得表扬,但可不能因此误了吴捷的大计。
史潘西也指挥03舰,逆流而上,开足马力,并向01舰、“福兴号”发出旗语:
“令,‘福兴号’,我将击沉你舰,你要立即弃船,乘坐救生艇逃往下游。
“令,01舰,你舰负责掩护‘福兴号’官兵逃亡,不得有误!”
“福兴号”回复道:“遵令,我将立即弃船,以救生艇逃生。”
01舰则质问道:“为何不救回‘福兴号’?”
史潘西回道:“立即执行军令,否则军法从事!”
令罢,史潘西指挥03舰炮击“福兴号”周围的湘军战船。经过突击训练,01至04舰炮手大体能够熟练使用1854式重炮,火炮命中精度大幅提升。
03舰上的炮术尤其精湛,使用1854式重炮,几乎每三四炮就能命中一艘湘军战船。这种重炮威力尤其大,几乎一炮就能轰沉一艘战船。
湘军战船胆寒,纷纷躲到“福兴号”的另一侧,躲避铁牛舰的炮火。
史潘西不依不饶,指挥03舰绕至“福兴号”另一侧,使用火炮猛轰湘军战船。很不巧的是,03舰接连两炮“失误”,在“福兴号”上轰出了大洞。
湘军轰然大笑,以为右二军误打了自家战船。
趁着这个功夫,“福兴号”放下救生艇,官兵拼命划桨,往下游逃去。
01舰、03舰交替掩护,全身而退。“福兴号”也在众两军官兵复杂的眼神中,逐渐沉没在滔滔的江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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