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凌云说:“避实击虚,这是鞑靼人惯用的战术,很无耻,但也很有效。”
宗峻说:“我们索伦人每次跟他们交手,他们都是用少量兵力缠住我们最为精锐的先锋部队,然后集中兵力要到我们后面去攻击我们的老弱妇孺,逼我们抽调先锋精锐前去支援,然后被他们一举击溃。”
杜松不耐烦的说:“哎呀,现在这帮可恶的鞑子都快要冲破民兵的方阵了,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点评人家的战术?赶紧想办法去支援民兵呀,他们肯定挡不住这么多鞑靼骑兵的猛攻的!”
龙岩峰问:“你打算怎么支援他们?”
杜松想都没想,脱口就是:“把所有铁甲骑兵和骠骑兵都集结起来,向鞑靼骑兵的侧后翼发动冲锋,逼他们回头跟我们打!”
龙岩峰指向那一个个人喊马嘶消烟弥漫的方阵:“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在双方混战成一团的情况下,将分散在一个个方阵中间的骑兵集结起来?”
杜松顿时就傻了眼。
龙岩峰考虑到单纯的步兵对阵骑兵缺乏机动能力,实在是过于被动,所以将骑兵分散部署,确保每一个方阵都拥有一支强有力的机动突击力量,在时机恰当的时候,从方阵中杀出狠狠的咬鞑靼人一口。但他显然也没有考虑到蒙古人上来就是王炸,仅仅是一次试探性进攻之后便投入主力猛攻他的中军。现在那些由民兵组成的步兵方阵一个接一个跟蒙古骑兵交上了火,双方混战成一团,部署在方阵中间的骑兵自然就没办法杀出来了。至于神武军这几个方阵……
先不说还有好几千鞑靼骑兵尚未投入战斗,随时可能对神武军发动进攻,这些骑兵根本就不能动,就算让他们将神武军方阵里的所有骑兵都集结起来,那也不过是几百号人,在几万人规模的大混战中能发挥什么作用?
很多时候正确的步数并不一定能带来正确的结果,明军将骑兵分散部署的决定也是相当明智的,让每一个步兵方阵都拥有了一定的机动突击力量,不至于一味的被动挨打,但附带后果就是骑兵力量被完全分散了,根本就集结不起来!
这是何其的操蛋。
杜松愣愣的问:“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蒙古人肆无忌惮地攻击我们的中军不成?”
龙岩峰不答反问:“你有什么办法吗?”
杜松说:“我想不出什么办法,但我认为应该尽快去支援中军。那都是一些民兵,不管是装备还是训练,跟神武军比都差一大截,如果我们不去支援他们,他们很快就会被蒙古人击溃,然后屠杀殆尽的!”
骆:“如果我们去支援他们,我们的方阵也会露出破绽,然后在蒙古人的疯狂攻击之下崩溃!”
杜松烦躁的问:“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
龙岩峰说:“什么都别做,看着就是了。”
杜松整个人都傻了:“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猛攻我们的民兵部队?”
龙岩峰说:“我相信这些追随着我越过长城打到塞外来的勇士们!这样的勇士,哪怕是一群民兵也不是好惹的!”
杜松显然没有这么大的心脏,他瞪着不远处枪炮声震天动地的战场,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此时,中军所在的位置,鞑靼铁骑正势如洪水,咆哮而来,那些身手矫健的骑兵整个人好像黏在马背上的一样,不管战马怎样颠簸他们都稳如泰山,在疾驰中张弓搭箭,照着明军方阵嗖嗖嗖的猛射。他们明显看到了明军步兵脸上的惧色……倒不是说明军士兵一个个都是懦夫,实在是成千上万的骑兵排山倒海般冲过来的场面太过骇人,那无边无际的战马、战旗,那足以淹没一切声音的马蹄轰鸣声,还有那足以遮住天空的箭雨,哪怕是在最可怕的噩梦中也不多见。
只要是人,置身于这样的战场上,都会害怕的。
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明军怕归怕,却并没有陷入混乱。他们依然保持着严密的方阵,在军官那充满戾气的口令中擎起手中的火铳,对准他们的战马!
砰砰砰砰砰砰!
炸雷般的枪起响起,从枪口喷涌而出的白色硝烟翻涌如墙,铅制弹丸如疾风骤雨,猛扫过来,打在人或者战马身上,噗噗作响,血浆四溅!像黑石炭一样,冲上来的鞑靼骑兵无不为明军那猛烈到极点的火力而倍感惊骇,枪声一响,大大小小的弹丸密密麻麻的呼啸而来,让他们根本就无处闪避!
只是一个齐射,便有两三百名骑兵仆倒在地,血流成河。
鞑靼骑兵咬着牙控制战马避过那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哀号的伤兵、战马,一边放箭一边向前冲。他们都知道,明军火器装填速度很慢,打完一轮就要花相当长时间才能装好弹打第二轮了,只要抢在明军装好弹之前贴上去,等待明军的将是一场大屠杀!
然而,他们失算了。在他们冲锋的时候,不断有枪声响起。这是方才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和大家一起开火的,现在正乱糟糟地朝鞑靼骑兵放枪。这些疯狂的民兵采用的是倍装药和倍装弹,每一次都装填双倍的火药和一枚独头弹,七枚一钱半重的霰弹,这意味着每一声枪响都有八枚弹丸射出,随便挨上一枚都是非死即伤的下场。不断有鞑靼骑兵中弹坠马,或者连人带马一起滚作一团,明军火铳射击的杀伤效率高得吓人。其实这些民兵的枪法也就那样,绝大多数人最多也只能打中五十米外的目标,可问题是他们一次就能发射八枚弹丸,这也就意味着呼啸而来的鞑靼骑兵中弹概率提高了八倍,那效率能不高吗?
更令他们愤怒的是,方阵中传来令人肝颤的弓弦震颤声,一排排又粗又长的战箭越过前排步兵的头顶,朝着他们倾泄而来。这是方阵中的索伦人和锡伯人,他们都是以善骑善射著称的民族,此时个个都手挽强弓,在火枪手装弹的间隙照着鞑靼骑兵猛射。他们射出的箭每一支长度都在一米以上,箭镞锋锐而沉重,哪怕是皮糙肉厚的野猪也能一箭射死,更别提生命力远没有野猪那么强的鞑靼骑兵了。弓弦震颤间,不断有鞑靼骑兵被一箭贯胸,惨叫着从马背上摔下去。暴怒的鞑靼骑兵收起弓箭,抄起弯刀、长矛,举起铁骨朵,向近在咫尺的步兵方阵猛撞过去,他们要撞开这可恶的步兵方阵,狠狠地砍杀这些该死的明军步兵,尤其是那些藏在方阵中的、背叛了他们,给明军卖命的索伦、锡伯贱种!
然后……
然后那密密麻麻的刺刀、长矛便让鞑靼战马惊嘶着纷纷绕开,奔向方阵之间的通道,死活不肯撞上去。马是很聪明的,知道规避危险,除非接受过专门的训练,否则想让它们拼着被捅得浑身是窟窿撞向刺刀墙,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鞑靼骑兵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刺刀,也是心里发毛,但就这样放过那些该死的步兵,他们又不甘心,所以一边飞驰一边用长矛照着明军步兵猛刺。明军步兵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被刺中的立马就倒下。但他们也不是被动挨打,他们也在以最快的速度装弹,射击,一枪将这些杀气腾腾的鞑靼骑兵连人带马一并轰翻。
也有少数鞑靼骑兵撞开了刺刀墙,踏着明军步兵的躯体冲入方阵内,然而不等他们大发神威,悍勇的索伦步兵便手持沉重的长兵冲了上来,上劈甲将下砍马腿,冲进来一个死一个,根本就不给他们半点发威的机会。而明军步兵也马上就填上去,将被撞开来的缺口填上,用密集的矛墙和刺刀墙将试图从缺口冲进来的鞑靼骑兵逼退。
而避开刺刀墙和矛墙,在方阵之间的通道狂奔的鞑靼骑兵也没好过到哪里去。他们试图寻找方阵的弱点然后发动攻击,然而冲进去之后才惊骇地发现,明军的方阵是没有弱点的,不管他们跑到哪里,都有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们,向他们喷射出炽热的弹丸!最惨的是,正面冲的时候他们只需要面对来自一个方向的火力,而冲进方阵中之后却不得不面对两个甚至三个方向的火力。硝烟喷涌间,密密麻麻的子弹两面甚至三面射来,将他们成丛撂倒……冲进方阵里的鞑靼骑兵发现自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
不同的是,老鼠进风箱顶多就是两头受气,而他们陷在这方阵里,那可是要死的!
鞑靼骑兵自然不甘心束手待毙,他们怒吼着用箭射,用矛刺,用弯刀砍,奋力与明军厮杀着,试图砸开这一个个看似薄弱的方阵。只要打开一个缺口,只要打开一个缺口,他们就能冲进这些可恶的火铳手中间大开杀戒了!
然而,明军始终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枪声一阵接着一阵,不管是勇敢的还是懦弱的,都毫不留情地通通撂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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