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多多让那一阵阵野狼般的嚎叫声给整得头皮发麻,对龙岩峰说:“小龙子,这帮家伙怎么跟野兽似的?”
龙岩峰说:“他们本来就是野兽……大草原那环境,人能活得下来吗?不想被冷死饿死甚至被人砍死,就只有像野兽那样活着!”
裴多多脸部的肥肉直抽抽:“听你这么一说,老子心里都发毛了!”
龙岩峰说:“别说你心里发毛,就算你尿裤子了也得给老子死死钉在你的位置上!咱们虽说是有一点交情,但战场无兄弟,你要是胆敢临阵脱逃,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裴多多脖子一梗,说:“临阵脱逃?开什么玩笑!老子是那种人吗?”
龙岩峰说:“不是最好。”扭头对骆:“骆天生,这一仗,你来指挥!”
骆天生迟疑了一下,说:“大人,你才是全军统帅,理应由你……”
龙岩峰说:“老子不会打仗,你让我来指挥个锤子啊?”
好吧,他是真的不会打仗。毕竟在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农场民兵,压根就没有上过军校,别说让他指挥几千人了,让他带一个班都不大搞得定。更何况冷兵器时代的军队跟二十一世纪的军队天差地别,沟通能力、士气、组织度、指挥架构……这些跟现代都完全是两码事,他在这方面真的是外行得不能再外行了,让他这么一个门外汉来指挥这样一场战役,那简直就是在谋杀自己的士兵。
裴多多脸上的肥肉抽搐得更厉害了。奶奶的,你不会打仗还敢带着全军离开营垒跑到开阔地跟鞑靼人玩命?你这胆子得有多大啊!
骆天生自然知道龙岩峰最大的能耐就是种田、搞钱和给他们弄最好的武器装备,指挥打仗啥的真的是个外行,所以他也不客气了,应喏一声走到帅旗下,正式接过指挥权。
他看着已经列队完毕,开始向这边逼近的鞑靼人,大声下令:“骑兵退回军阵后方,火枪手全部上前,将敌军放到六十步内,然后三段轮射!”
杜松不满地咕哝一声,对骆天生的指挥老大的不爽。在他看来,应该让他率领这四百铁甲重骑兵先发制人,发动迅猛的冲锋冲垮鞑靼人,步兵随后跟进补刀,这样才痛快,哪有一开始就让骑兵退到步兵后面的?不过,不满归不满,有龙岩峰盯着,他也不敢作妖,乖乖率领这四百骑兵退回军阵后方。
龙岩峰打了个手势,三百名全军枪法最好、负责保护他的亲兵越过长矛手,加入火枪手的队列,使得火枪手的人数达到了一千两百人。
那四门威远炮被推到了军阵最前方,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前面,在军官的口令中,炮手熟练地清刷炮膛,装弹。先将用丝绸包裹着的发射药用送弹棍从炮口捅进去,接着塞入一大包用麻布包着的霰弹————用麻布包着是为了减小霰弹与内膛之间的游隙,增加气密性,这样可以打得更远、更准。将霰弹也捅进炮膛内之后再用锥子从火门刺进去扎穿药包,插入导火索。到了这一步,发射准备才算完成了。转眼之间,四门大炮便作好了发射准备,只等鞑靼人过来送死了。
苍凉而雄浑的海螺号吹响,大批鞑靼弓箭手怒吼着策马向明军方阵猛冲过来。一时间,马蹄声震天动地,烟尘冲腾起半空,仿佛被暴风驱赶的乌云,那隆隆马蹄声如同滚雷,让大地都为之颤抖,这声势,仿佛暴风雨正在袭来。
事实上,也确实是暴风雨。当地平线后面腾起冲天尘埃,滚雷般的蹄声迅速逼近之后,接下来必然是一场恐怖的暴雨,由无数张强弓抛射出去的死亡之雨。这是无数农耕民族的噩梦,在过去一千多年里,这场噩梦已经上演了无数次,现在又要重演了。
眼看着这么多鞑靼骑兵汹涌而来,不少在方阵最后面的骁骑营将士不禁露出恐惧之色,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骆天生面色一变,呛一声拔出长刀,厉声喝:“都……都给老子闭嘴!阵前东张西望、交头接耳、点名不应、言语喧哗者,斩!”
骁骑营将士打了个突,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个突然发狠的年轻军官。
龙岩峰阴沉着脸打了个手势,跟在他身边的最后一百名身穿黑衣的亲兵默不作声地拔出长刀,策马走到骁骑营后方,阴沉的盯着他们,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骁骑营将士们顿时便噤若寒蝉,握紧武器,不敢再吱声了。
在过去将近一年的训练中,浙军老兵无数次警告过新兵,在战场上必须保持安静,不准东张西望,更不准交头接耳,否则不等敌军杀到,主帅会先拿他们行了军法。原因?原因很简单,战场上大家压力都非常大,任何迟疑、惊慌的情绪都会被成几何状态放大,影响身边的人。一人存疑,百人存疑;一人回首,成百上千人跟着东张西望;军心都动摇了,这还打个屁仗!骁骑营应该庆幸自己是自愿来支援冷口寨的友军,看在“自愿”这两个字的份上,龙岩峰对他们多少宽容了一些,否则他们早就人头落地了。
骆天生望着那漫野而来的鞑靼骑兵,放声怒吼:“鞑子嘲笑我们大明百万大军都是缩头乌龟,只敢躲在营垒或者战车后面开炮放箭,不敢与他们野战,今天我们就让他们看看,我们敢不敢与他们野战!今日此战,有敌无我,众将士务必鼓起百倍勇气,奋勇杀敌!别忘了,我们身后就是一百多万亩刚播种完的庄田,是成千上万脸朝黄土背朝天,埋头苦干了大半个月替你们将庄稼播种好的朴实农夫!为了这些,我们必须死战到底!”
“都给我死死钉在自己的位置上,死也要死在那里!不要有任何侥幸心理,因为不会有撤退的命令的!一人擅自后退,身后的战友立即就斩了他!一队后退,后队斩前队!后队先退,我亲自去斩了他们!!!”
“死战到底!让这帮强盗的鲜血浸透黄沙!!!”
延绥兵齐声怒吼:“死战到底!!!有敌无我!!!”
数千个嗓子迸出来的怒吼居然压下了千军万马奔腾时的轰鸣,震散了战场上空的乌云。在后面的那四百铁甲重骑兵齐齐用带鞘的马刀拍击着胸部的铠甲,发出嘭嘭声响,没有声嘶力竭的怒吼,但这种最纯粹的钢铁碰撞之声却让人血脉贲张,胸怀激荡,战意沸腾!
鞑靼骑兵已经逼近至三百米内。
明军不为所动。
鞑靼骑兵距离明军骑兵只剩下两百米,马蹄扬起的沙尘都拍到那些年轻的士兵的脸上了。
明军士兵依然一动不动。
双方距离只剩下一百米。
鞑靼骑兵不约而同地反手往撒袋一抹,抹出两支箭,一支咬在嘴里,一支搭在弓弦上,张弓搭箭,准备射击!
陈昂现在站在第一排火枪手的队列中,充当火枪手的临时指挥官。没办法,现在这一千两百名火枪手是由好几个大队的火枪手混编而成的,根本就没个统一的指挥官,只能由他来。他大喝:“第一排————打!!!”
第一排四百名火枪手同时扣动板机,四百个枪口同时喷出大团烟焰,枪声如炸雷,四百多枚独头弹咆哮而出,缓慢旋转着狠狠凿向不足百米外的鞑靼骑兵!
第一排打完后立即退回后面,第二排瞄准,扣动板机。又是炸雷一样的枪声,喷发的白烟几乎淹没了整个火枪手队列。第二排打完,立即退回后面,第三排开枪……
当第三排开火的时候,整个火枪手的队列彻底淹没在白烟之中了。这是火枪的一大弊端,烟雾大得吓人,尤其是火药质量不过关的时候,那烟雾不是大得吓人那么简单,而是能活活把人呛死了。一千两百多支火枪在短时间内开火,产生的烟雾是相当吓人的,他们应该庆幸这年头没有环保部门,不然的话准会被罚款————严重污染空气了。
明军这边仅仅是让烟雾熏得有点呛,鞑靼人那边就惨了。杀伤力巨大的独头弹疾风骤雨般扫过来,冲在最前面的鞑靼骑兵好像遭到马克沁重机枪扫射似的成排成排连人带马的滚作一团。独头弹不同于普通圆形铅弹,首先它比圆形铅弹更重,在初速不变的情况下,更重的弹铅就意味着更强大的动能;其次,它并不是规则的圆形,它的弹头是带尖锐弧度的,尖头就意味着更强的侵彻性能,再加上质量上佳的颗粒状火药,其威力可想而知。这一系列看似不起眼的改进发挥出令人瞠目结舌的威力,被击中的鞑靼骑兵凄惨无比!被击中胸腹的前后贯穿,进去一个小窟窿,出来一个大窟窿,脏器碎片从里面飞溅出来;被击中头部的脑袋当即就爆裂;被击中四脚的打哪碎哪,打中肌肉的扯掉一大块肉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打中骨头的话整节肢体都给撕下来了。被击中的战马同样狂嘶着仆倒,将骑兵狠狠甩飞出去,尸体和伤员以惊人的速度累积起来,惨叫声、哭喊声、战马的嘶鸣声震天动地!
仅仅是三个排枪,战场便变成了屠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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