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岩峰的面色这才好看了一点:“嗯,这交换比勉强还能看。”
骁骑营的军官和老兵们哇一声就哭了出来……这叫勉强还能看啊?都他娘的十比一了!哪怕明军跟鞑靼人打出十比一的交换比,死伤一千斩首一百,上头都得大肆嘉奖,而你们一个换鞑靼人十个,这等不可思议的交换比居然叫勉强还能看?
啊啊啊,他们也好想打一场这种交换比勉强还能看的仗啊!!!
杜松兴奋地说:“大人,那帮瘪孙就是欺负我们军寨里骑兵太少,所以嚣张得很,发了疯一样进攻,才被步兵用弓弩火枪火炮杀得血肉横飞的。杨旭出击了一次,把他们冲得一塌糊涂,要是那次能有两三个中队同时发动锋冲,只怕早就将那帮瘪孙踩出屎来了!现在咱们四个中队全都到齐了,人多势众,正好全力出击,一举摧垮敌阵!”
裴多多:“……”
黑子,我看你对“人多势众”存在着严重的误解!你所谓的人多势众就是你们四百骑兵,鞑靼人四千骑兵,其中还有不少具装重骑,是吧?脑子怕是有点大病!
龙岩峰却深以为然:“黑子说得对,现在我们人多势众,在兵力上海占尽优势,就应该全力出击,揍他们个屁滚尿流!”
裴多多瞠目结舌:“小龙子,你玩真的!?”
龙岩峰说:“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裴多多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不是……我们现在斩首三百,俘虏三百,已经获得大胜了啊!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坚守营寨,不让敌军有任何可乘之机,他们再碰几次壁自然就撤退了,到时候我们再衔尾追杀砍他一百几十颗首级,就是一大功了啊,为什么还要冒这个险,去跟鞑靼人玩命?你脑子坏了吗?”
龙岩峰说:“这种打法太过小家子气了,我不喜欢!我要么不打,要打就打到他们断手断脚,让他们想起冀东就哆嗦!”
在场所有延绥兵都用力点头。他们的庄田都给那个小气巴唧的皇帝划到了冀东这边————大兴皇庄的田太肥了,舍不得分给他们,要是鞑靼隔三差五就来抢一趟,他们还怎么舒舒服服地当自己的小地主?必须一次就把他们打疼,打穿生理防线,打出心理阴影,打到他们想起冷口寨这个地方就想哭啊!
裴多多还想说什么,龙岩峰一摆手:“行啦,胖子,少数服从多数,我们主动出击,揍死这帮狗鞑子!”
裴多多苦笑:“跟你一起胡混了好几年,我还是头一回发现你的胆子居然这么大的呢!”
龙岩峰冲他眨眨眼睛:“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裴多多说:“我惊喜你个鬼!老子迟早要被你害死!”
话虽如此,他也还是默认了主动出击。毕竟龙岩峰麾下斩获虽多,但那也只是龙岩峰的战绩,他率领骁骑营一路狂奔四十里赶到冷口寨,吃了一嘴的灰尘,毛战绩都没捞到……虽说跟龙岩峰关系很好,出钱从他这里买点首级和俘虏并不是很难,但终究没有自己砍的来得踏实。再说了,这个胖子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看陈昂打鞑靼人打得这么轻松,他也想试试鞑靼人的斤两啊!
鞑靼那边,一众头领经过一通漫长的扯皮与扯淡之后,终于决定:不打了,将扔在冷口寨壕沟外的尸体拖走。冷口寨太难啃了,咱不碰这块硬骨头,换个好捏点的软柿子打!
负责拖尸体的鞑靼人硬着头皮骑着马拿着绳子,冒着随时可能被一枪撂倒的危险跑向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壕沟前的尸体,打算用绳子将尸体套住拖走。鞑靼人知道明军个个都是人头控,将他们的人头当成了银子,所以在战斗中很注意收敛战死者的遗体,尽量不让明军得到。这也是明军对上鞑靼人,斩首数量一直寒碜得很的重要原因。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明军压根就没把心思放在如何打赢鞑靼人上面,只想砍几颗首级就跑回来换赏银。
这些士兵经常干这种活,也算熟门熟路了。正常情况下,他们都能顺利将大多数尸体拖走,留给明军的少得可怜。
可是,今天的情况很不正常。
就在他们逼近冷口寨,准备拖尸体的时候,明军突然响起了雄浑而苍凉的号角声,紧接着,冷口寨的大门打开,大队明军排着整齐的队列浩浩荡荡地从军寨中开了出来。负责拖尸体的鞑靼士兵呆了一呆,赶紧后退,一边后退一边频频回头,只见————
四百身披铁甲的明军重骑兵一百骑一排,排成笔直的四排,最前面那排手中拿着一丈长的锥枪或者马槊,后面三排都拿着长长的马刀,目不斜视,缓步而行,径直向鞑靼大军所在的方向逼近。后面则是扛着火铳的明军火铳手,人人身穿链甲,头戴钢盔,排成三排,跟在骑兵后面浩浩荡荡地向前推。再后面则是人数比火铳手还要多的长矛兵,同样人人身披链甲,头戴钢盔,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手中拿着的是四米半的长矛,那长矛密密麻麻的,汇成一片钢铁丛林,让人看着就头皮发麻!
后面还有一队骑兵,保护着四门大炮缓缓向前推进。那队骑兵的盔甲服饰比起前面那四百重骑兵来还要华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前面这支重骑兵那么强的压迫感。
明军这是要离开坚固的营寨跟他们野战了?
鞑靼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们看来,大明九边除了辽东镇那帮缺德玩意儿之外,其他的都是缩头乌龟。辽东镇那帮缺德得冒泡的玩意儿每次都会在他们大肆抢掠的时候绕过他们的主力大军,直奔他们后方的老巢去砍他们留守老营的老弱妇孺,这种捣巢战术虽然损到家了,但好歹还是敢离开营寨跟他们野战的不是?而像蓟镇、延绥、宣大、宁夏诸镇的边军,那纯粹就是龟仙人转世的,每次交锋要么缩在营寨堡垒里,要么缩在车营里,反正死活都不肯冒头。现在明军居然在他们萌生退意的时候主动走出营寨,连战车都没带,要跟他们野战?
这帮明军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拱兔和暖兔对视一眼,拱兔叫:“明军居然连战车都不带便开出营寨,主动向我们发动进攻?他们是不是疯了!”
暖兔看着明军那一副副崭新的铁甲,口水都流出来了:“这支明军好有钱啊!要是能将这些铠甲抢过来,我们部族肯定得实力大增!”
拱兔搓着手,兴奋地说:“他们要是一直呆在营寨里,我们可能真拿他们没办法,但现在他们都主动离开了营寨,把脖子伸到我们的弯刀之下,这一刀不狠狠砍下去还真有点对不起他们!”
一众鞑靼头领无不哈哈大笑,方才那因为明军大部队赶到、拿下冷口寨无望的沮丧被一扫而空,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充满了斗志。他们攻坚能力不行,对自己的野战能力却充满了自信,谁叫他们都是骑兵呢?骑兵欺负暴露在平原上的步兵,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这支明军放着好好的营寨不守,主动跑出来找死,那可真是太好了,他们刚刚在进攻的时候撞得头破血流,吃了大亏,正愁着找不到机会报这一箭之仇呢,你们自己跑出来,我们就不客气了!
都不用怎么动员了,鞑靼大军中海螺号连连吹响,大队骑兵迅速集结,冲着明军发出兴奋的嚎叫声,一股接着一股向明军逼近。拱兔精神振奋,立马于阵前放声高呼:“白鹿苍狼的子孙们,长生天显灵了,将愚蠢的明军送到了我们面前,我们应该怎么办!?”
数千鞑靼骑兵放声怒吼:“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暖兔叫:“那就拿出你们的勇气来,斩下他们的头颅,夺取他们的盔甲,踏平他们的阵列,夷平整座军寨!”
拱兔亢奋地叫:“他们无非就是依赖坚固的营垒才能抵挡住我们的冲锋,现在他们离开了营垒,什么都不是!像草原上的疾风一样迅猛地冲锋,像野狼一样撕咬他们,屠戮他们!不要害怕伤亡,不要害怕损失!在这座军寨后面,是整个富饶的平永府,那里有无数粮食、铁器,有无数精细的棉布、海盐、茶叶,甚至还有烈酒!这些足以弥补我们一切损失!”
鞑靼骑兵发出更加亢奋的狂嗥,他们眼里闪烁着绿光,就连战马也兴奋地蹶着蹄子,都按捺不住要冲上去大开杀戒了。永平府穷得当当响,然而在他们眼里却是富饶之地,一想到干掉这支明军之后他们就可以闯进这片肥沃的土地四处抢掠,得到无数制作精良的铁器、精细的棉布、雪白的海盐,还有堆成小山的粮食,以及细皮嫩肉的女人,他们一个个都将明军那恐怖的火力抛到了脑后,只想马上冲上去厮杀,早一点干掉这支明军,早一点杀入永平府,多抢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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