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王世荣抱在怀里的沈晚吟暂时都没能反应过来,她讷讷地站在原地。
半晌后,沈晚吟才终于接受王世荣已经回来这件事。
在她的预估里,王世荣怎么都要再过两三个月才能回来,为什么他现在会回来?
等王世荣放开沈晚吟的时候,她急切地打量着王世荣。
“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么快从国外回来,是不是手术出现问题?”
沈晚吟这时顾不上别的,她就想知道王世荣突然回来是为什么。
之前她收到消息,得知王世荣已经完成手术,按理说怎么也不能是这个时候回来。
这么不寻常,肯定有原因。
王世荣听着沈晚吟急切的询问,他没有觉得意外。
他在见到她之前,早就已经猜到她会问些什么话。
不过王世荣没有立刻回应沈晚吟,他只是始终保持着笑容。
看王世荣不回答,沈晚吟更是着急。
“你怎么怎么回事?问你话就赶紧回答我。之前我就说了,治好你的伤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国内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处理好。”
说着,沈晚吟不顾王世荣朝她探来的手,直接没好气地一把挥开。
“王世荣,你自己的身体是真不要了吗?”
看到王世荣回来,沈晚吟心里是高兴的,可同时她也很愤怒。
在他去国外治疗之前,沈晚吟就清楚他的伤有多严重。
怎么可能才做完手术没多久就回来?
“小晚吟,你不要太担心我。不是医生准许我出院,我也不能回来。我给你转几圈看看,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王世荣微微皱眉,一副认真的表情跟沈晚吟解释着。
直到王世荣真在原地转了几圈,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时,沈晚吟这才放心。
接着,两人也没有什么寒暄,沈晚吟直接带着王世荣回到办公室。
紧跟着她就说起这些天发生的一些事情。
虽说王世荣还在养伤,沈晚吟也不可能让他参与太多的工作,可江城出了那么大的事,总该是要让王世荣知晓的。
什么意思,J国商会在江城埋了很多火药?
当王世荣得知这个消息,甚至火药的来源还是从他名下的铁矿流出去的时候,他的脸色很是难看。
“暂时傅北峥稳住局势,接下来该怎么处理也没有很好的办法。不过至少江城还能安稳几天,以后…
…”
沈晚吟话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下来。
这几天她一直都在试图从冯樱那几幅风景画里找出破解的办法,只是画都快看出几个洞了,仍是看不出什么。
王世荣听罢,亦是隔了很久才说话。
“……看来我回来得很及时,总得是要帮帮你才行。”
他轻声说了这么一句,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
这个时候天已经很晚,两人商量之后,王世荣带着沈晚吟离开。
然而,在沈晚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刚刚从沙发上站起来的王世荣突然浑身一僵。
为了不引起沈晚吟的怀疑,哪怕觉得难受,王世荣还是迅速恢复如常。
得知沈晚吟现在住在傅公馆,王世荣脸上也没有任何异样。
甚至,他还亲自陪着沈晚吟回去。
“好了,我就不下车送你,反正明天还能再见。
”
“你早点回去休息,就算你回来,也只能安心养伤。”
“遵命,你说什么都行。”
“……那我先走了。”
沈晚吟在下车后和王世荣挥手告别。
车内的王世荣望着她脸上仍是挂着温柔的微笑。
只是,她看着很快消失在夜色里的汽车时,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虽说王世荣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劲,可她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真要说起来,王世荣得知她和傅北峥住在一起,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情绪?
并且,王世荣还亲自送她回到傅公馆。
他看起来很坦然地接受这个结果,但在沈晚吟看起来,总是哪里不对劲。
王世荣和傅北峥多年来都针锋相对,两个人平时都暗暗较劲,见面后更是谁也拦不住。
他真就不介意她住在傅公馆?
沈晚吟在门口站了好半晌,最终也想不出什么结果,她只能转身走进屋内。
另一边,车内的王世荣在车驶离,沈晚吟再也看不到的时候,一直背脊挺直的他立刻倒在座椅上。
驾驶座的司机听到动静,着急地询问着。
“老板,你还好吗?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你先坚持一下。”
“不必,直接回去。”
王世荣这时已经痛得额头冒起冷汗,可还是不愿意去医院。
他坚持的事,谁都不能阻拦。
司机就算再担心,犹豫一阵后还是听从了王世荣的安排。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车终于在王世荣的住处停下。
司机已经尽快赶回来,没一会儿司机就和几个佣人小心地把王世荣抬出来。
此时的王世荣贴身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打湿,在灯光下他的脸色也是惨白的,唇上已经没有血色。
只是看王世荣这模样,就能知道他有多痛。
“止痛药呢,赶紧把止痛药拿来。”
王世荣的私人医生见状,只得在客厅的沙发上赶紧地给他打了一针止痛药。
如今的王世荣已经用的是最大剂量的止痛药,可这也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有了止痛药,王世荣的脸色没多久就缓和过来。
“王先生,你身体的情况很不好,咱们辗转着回到江城,原本你该好好卧床休息,怎么能不听劝阻出去呢?”
医生皱起眉头,情绪很不好地又道。
“在国外时你的手术严格意义上说并不成功,虽说你没有立刻死在手术台上,但你的伤只是能缓解,最终还是没办法完全治好。你再继续这样不爱惜身体,有可能很快就彻底消耗了心神。王老板,我想你也不愿意未来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吧!”
余生?
王世荣听到医生这话,脸上露出讥嘲的表情。
他还能有多少日子可活?
就算能延长活下去的时间,大概率也是腰部以下瘫痪,仅剩的那点日子还得毫无尊严地活着。
对王世荣来说,这简直是屈辱,他无法忍受那样的日子。
所以,他倒不如在能活动的时候去做些想做的事,真在面临死亡的关头还能释然一些。
“好了,我花大价钱请你从国外和我一起回来,没想过你能治好我的伤,更不觉得你能延缓我的生命。接下来要加大止痛药的剂量还是换别的更狠的药,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问题。只要是让我能毫无痛觉地走路,你想怎么都行。”
王世荣拿过温热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还残留的冷汗,面无表情地说道。
一直以来,王世荣都是这样的态度,这让人能怎么办?
作为他的私人医生,对方只能无奈地叹息。
……
王世荣从国外回来,这个消息虽然没有对外公开,傅北峥却是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个消息。
对此,傅北峥也不觉得有什么。
眼下冯樱和J国商会的那些人还被他关押着,王世荣回来与否,他还真没有空去搭理。
再说,沈晚吟在王世荣回到江城后仍是和往常一样回到傅公馆。
他已经心满意足,没有别的过分要求。
白日里傅北峥和沈晚吟都有着各自的事情,等他们晚上回到傅公馆后,总免不得会在书房里待上好一阵。
为的也还是冯樱的那些画。
“傅北峥,你就那么相信我的判断吗?有可能我之前说的那些,方向都已经错了。要真是那样的话,这些天的努力都白费了。”
经过好些天的研究,沈晚吟都开始有些不自信。
傅北峥几乎找来江城所有能请来的画家来分析这几张画,结果都没有什么作用。
沈晚吟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真要是这几幅画和那些火药没有任何关系,沈晚吟给出的寻找方向就是错的,那她就真成了江城的罪人。
傅北峥听着沈晚吟很不自信的话,却是淡淡一笑。
“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我才是做所有决策的人,无论怎么样都是我承担结果。再说也不是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这几幅画上,之前从J国商会里搜查到的所有资料都找过,没有任何线索。”
傅北峥说着这些,不禁无声叹息。
如今的J国商会就差把地板和墙拆了,可是依然任何线索都找不到。
可以说,这几幅画倒成了破解冯樱那些计划的唯一线索。
沈晚吟听着傅北峥说的这些话,心情仍然无法放松。
“好了,时间也不早,你赶紧回房间休息。有什么事情明?”
傅北峥看着沈晚吟眼底有浓重的黑眼圈,沉声说道。
就为冯樱的这些计划,沈晚吟这些天都没有休息好。
已经凌晨三点左右,傅北峥实在不忍心让她继续陪着熬。
沈晚吟拗不过傅北峥,她只能点头答应。
不过在回房间之前,她还是坚持拿走一幅画,看不明白的话就一幅幅地去观察。
傅北峥哪里能争得过她,只得同意。
跟着,沈晚吟在挑选后,拿走那副樱花盛开的画。
回到房间的沈晚吟目光一直紧紧盯着画,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也许是最近实在太累,沈晚吟一夜无梦,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知晓沈晚吟还没起来,傅北峥在离开傅公馆的时候吩咐旁人千万不能去打扰她休息。
所以她一觉醒来的时候,窗外带着暖意的阳光已经投射到房间里。
睡了很长时间的沈晚吟有些头脑昏沉。
她睁开眼睛时,眼前竟是有些模糊,偏偏在这个时候,她不经意地看了眼被阳光投射的油画上。
只是轻轻的一眼,沈晚吟却顿时精神起来。
看她脸色一变,急忙地坐起来,慌张地下床。
这时的沈晚吟连鞋都顾不得穿,小跑着来到油画前。
之前油画在自然的光源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傅北峥也请装裱的人仔仔细细检查过,确定没有痕迹。
可是,当画在明亮的光下下,那些盛开得灿烂的粉色樱花就会转淡,以致变得不那么起眼。
因此油画里那隐藏在盛放的樱花下的树枝就变得更加明显,黑色的线勾勒着,竟是呈现出路线图的样子。
沈晚吟趴在油画上,她顺着树枝的走向,仔仔细细地辨认着。
江城是沈晚吟从小长大的地方,更别说她过去为了从傅北峥身边逃开,还专门地背过江城和锦洲城的地图。
至今,那些图还记在沈晚吟的脑海中。
所以当她乍一眼看到那些树枝时,才会很敏感地注意到。
沈晚吟自己都没想到,以前为了逃走做的准备,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赶紧给傅北峥打电话,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沈晚吟拿着画,急匆匆地从房间出来。
她大声喊着,动静引起楼下佣人们的注意。
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她会那么激动?
傅公馆里的佣人都有些惊慌,沈晚吟和傅北峥之间实在发生太多事,他们见着两个人有什么风吹草动,总是会惴惴不安。
这个时候的沈晚吟已经跑下来,楼下的人就看着沈晚吟穿着睡裙,脚上竟是连鞋都没有穿。
“太太,你这是怎么了?不管怎么样,总是要穿鞋的啊!”
“哎呀,赶紧给太太拿拖鞋过来。”
“还有太太要给少帅打电话,去打电话。”
“……是到底先做什么?”
几个佣人手忙脚乱,一时间都有些懵了。
只是沈晚吟哪里管得了这些?
她现在就想能立刻见到傅北峥,把她的发现告诉他。
“算了,不要打电话,赶紧备车……我要去见傅北峥,当面说这件事才行。”
沈晚吟激动得浑身都有些发颤。
她刚才的发现实在是太重要,当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傅北峥。
既然是沈晚吟的吩咐,没人敢不听。
不过看着她离开傅公馆后,旁人还是担心会出别的情况,于是又赶忙地给傅北峥那边打去电话,把消息告诉他。
无论怎么样,总得让傅北峥有个准备才行。
民国五年。
环城,海边。
今日天气极好,万里无云。
船只刚刚靠岸,顾清笙就被吵醒了。四下传来十分尖锐的喊叫声,槽乱的声响密密麻麻地钻进她的耳中,听得惹人心烦。
她本来是看书来着,结果脑袋有些昏沉,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桌上的书被她放在一边,窗户大开着,也不知道被吹翻了几页,她也不太晓得自己看到了哪里。
她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脑袋还有些混混僵僵。
才打开了一条门缝,便被人一推,很用力的合上。她吓了一跳,差一点就就被夹到手指了。
仔细听去,隐约听到外面的人在喊什么青头帮的要抓人,那人跑到了刚刚靠岸的船上,引得船上的人惊慌失措地到处乱跑。顾清笙还听到几声枪声,顿时便明白为何船上这么热闹了。
这年头,有枪的不是军政,便是三教九流。说好听一些叫龙头,难听一些便是古时候的土匪。专门设赌场妓院,贩运毒品,绑票勒索,坐地分赃这些勾当。
没想到环城的青头帮找人找到船上来了,只是不知道那人哪里得罪了青头帮,被抓住肯定是死路一条。
虽然觉得呆在房间里才是最安全的,但是顾清笙想瞧瞧外头现在是什么模样。
于是,她又打开了房门,这次一打开一点儿便马上撒手,免得不小心被夹伤。
只不过这次倒是没有人关门,而是被挤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不,准确的说,是一个男人。
他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衬衫,看不出身份。他有着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
男人的身子一挤进来,便警惕地马上将门锁好。
然后背靠在门上,做完这些好像用尽了他的力气,他眉头有些松懈。
他的身上有几处刀伤,红色的液体正慢慢地溢出来。
左手臂上好像中了一枪,鲜血正顺着他的胳膊缓缓地流下来。在那血快要滴到地板上时,顾清笙及时抬起了他的手臂,刚刚快要流到地上的血便渐渐往回流。
若是让血滴落在她房间里的地板上,她就算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男人的右手还握着枪,刚开始见对方是个女子,并没有在意。没想到她利索地便抓过自己的手,男人右手的枪便迅速抵在了顾清笙的脑袋上。
顾清笙并没有表现出很害怕,她扬了扬好看的眉毛,轻声说道:“你就是他们要抓的人吧?”
男人一愣,冰冷的目光像是一把刀子,右手握着枪的食指正准备扣上,顾清笙便又说道:“这时候在这里传出枪声,你照样活不了。”
男人把快要按下去的食指收了回去,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少女。
她穿着一件改良过的白色旗袍,齐平到脚裸处。
腰身掐得恰倒好处,不多不少,她将素雅的旗袍穿出别样的风韵。在素净中自然显出富丽来。既有西方的美,又有中方的韵。
因为是初春,天气微凉,她在外头批了一件雪白外衣。
这个少女好像带着莲的温婉,又含着梅的孤傲,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竟完美的在她身上呈现出来。
现下追求时髦的女人,哪个不是将衣领减低?甚至还穿着领口圆形的衣服,头上也喜欢戴着西式的头纱。
而这个少女,竟是也喜欢古典的旗袍?
“你想如何?”男人冷漠地问。顶在顾清笙脑袋上的枪也收了回去。
若是这个少女要对他不利,早就在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大喊大叫了。
顾清笙笑得月牙弯弯,眉眼染上几分笑意:“我见你伤得不轻啊,或许,我可以试试?”
男人沉默,然后抬眼问:“条件?”
顾清笙耸耸肩,随口说道:“不论你相信与否,我真没什么条件。”
其实她存着和青头帮作对的心思,这青头帮无恶不作,他们要抓的人定是为民除害的人。
男人盯着她的脸好几秒,随后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你可知道,欺骗我的下场?”
这句话中带着几分威胁,寻常人只会避之不及。
因为自己若是是青头帮那边的人,她这样无异于给自己招来祸端。
顾清笙看着他还在冒血的伤口,小脸一扬:“你还想不想活命了?不用等他们找到你,你就会失血过多而亡。”
男人脸色一变,犹豫了片刻,才轻轻点头。
顾清笙脱下外衣,随手放在一边。然后让男人坐在她的床上,她去拿她的医药箱。
这艘船很大,一时半会儿那些人还找不到她的房间。
拿来了医药箱,取出几样需要用到的东西,便用剪刀将他的白衬衫剪开,露出里面的伤口。
他身上最严重的便是手臂上的枪伤,子弹还留在里面,再不取出来的话那只手便会废掉。
其他的刀伤,都是皮外伤,没有手臂上的严重。
顾清笙脸上染上了认真的神色,她脸色凝重的用酒精擦了擦枪伤周围的皮肤,然后点了一支烛火,将要用的刀放在上面烤了烤。
“会有些疼,你忍着点儿。”顾清笙叮嘱道。
男人自始至终都静静地看着顾清笙忙活,那双琥珀色眸子深不见底,也不说一句话,只是轻轻颔首。
顾清笙见烤得差不多了,随手递给他一根木头,随后说道:“实在受不了便咬着它吧,这样会好受点。”
男人没有接,只是看着她。
顾清笙眨了眨眼,见他不接,便放在了一边。“那我要取子弹了。”
说着,她便用烤好的刀子割开中枪的地方,全神贯注的看着他的伤口,一丝都松懈不得。割开了之后,便小心地用镊子将插在肉中的子弹夹了出来。
她将子弹放在一边的托盘里,又继续用针线缝合了他的伤口。整个过程中,她也许有些紧张,额前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细汗。直到一切都做好了,她才细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毕竟平时都是演练,这次倒是真的取子弹。不紧张才怪呢,顾清笙心想。
她在国外学过如何取子弹,却一直没有机会真正取过,这一遭,倒是成全了她。
那个男人整个过程都没有发出一丝喊叫,只能听见他的闷哼。顾清笙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这人真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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