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先一致对外,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了许多。
凭心而论,仗打了这么久,仍旧留在澶州没想办法走门路离开的将领,没有一个是孬种。
大伙对韩青联合寇准劫持或者逼迫皇帝来澶州这一举动,看法有所不同。但是在“驱逐辽寇”这件事上,目标却完全一致。
所以,确定了寇准和韩青两个,谁也做不了“赵匡胤第二”之后,众将立刻就将注意力转回到了作战方面。
寇准是中书同平章事,在众人当中职位最高,当然有资格来担任主帅调兵遣将。
然而,他却非常有自知之明,被李继和邀请来到了中军帐之后,看到李继隆还继续将自己朝着主帅位置上让,立刻笑着向对方摆手,“还是罢了,筹备粮草辎重,确保诸位无后顾之忧,才是老夫的强项。让老夫做主帅,还不如直接将澶州白送给了那耶律隆绪。你替老夫找个会下棋来,老夫效仿古人,每天坐在敌楼中故弄虚玄就行了。剩下的事情,还是交给你李都监。”
“那李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继隆原本也知道,想打好眼前这一仗,指挥权就不能交给对战场和敌军都不熟悉的人,果断拱了下手,顺水推舟。
说罢,又快速将目光转向跟在寇准身边的韩青,笑着行礼:“这位想必就是刚刚替我弟报了大仇的韩使院,大恩不言谢,且容李某活下来之后再图报答。
”
“李伯父昔日对我有提携和保护之恩。他被歹人所害,晚辈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至于其他,老将军都不必考虑!”韩青闻听,立刻侧身让开半步,然后郑重以晚辈身份还礼。
“那就战后再说!”李继隆也不多啰嗦,又向韩青拱了下手,柔声询问,“你率领万把乡勇,就令辽国东路军铩羽而归的战绩,老夫也曾经耳闻。如今,你既然来了澶州,可有良策,助老夫化解眼前危局?
”
“晚辈初来乍到,对澶州这边情况两眼一抹黑,所以暂时还是不乱出主意为好。”韩青想都不想,就用力摇头。
随即,略加思索,他却又低声补充,“不过,晚辈刚才听您老说,辽寇接下来几天,可能全力一搏。
倒是想到一个小花招,不知道是否妥当。”
“什么奇招,不妨说来听听?”李继隆眼前一亮,笑着鼓励。
城外的辽军,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远超过了城内的宋军。
作为主帅,他接下来能做的,也只是见招拆招,保证自己这边少出纰漏,却拿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来重创辽军。
韩青不贪图军队的指挥权,还肯给他支招,他当然要听上一听。
至于招数是否好用,他相信凭借自己的经验,肯定能够做出准确的判断。
“官家来到澶州的消息,恐怕很快辽军那边就会知晓。而辽军既然想要速战速决,得知官家身在澶州,恐怕也会将其列为第一攻击目标。”既然李继隆问,韩青也不藏拙,整理了下思路,缓缓给出了答案。
“所以,明日一早,官家的身影再度出现于城头……
”
“你是说,找人假扮官家,吸引辽军来攻。然后,趁机反杀他一个猝不及防!”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整,李继隆已经大笑着拍手,“妙,此计甚妙。辽军越是急于求成,肯定暴露出来的破绽越多。”
‘我是想让官家来做诱饵!没想找人李代桃僵!
’韩青心里头嘀咕,然而,嘴巴上,却只能顺水推舟,“李帅高明,在下刚刚开了个头,您就猜到了全部。”
“可有具体实施方略?”李继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询问,“如果有,不妨一并说出来。”
“谋略并非晚辈所长。”韩青立刻明白了,李继隆刚才没有误解自己的提议,而是变相为自己提供了保护。笑了笑,谦虚地摆手。
受另一个时空“韩律师”的影响,他现在已经不再把赵恒太当回事儿。然而,这个时空的所有人,却都习惯了必须有一个皇帝。
所以,李继隆打断他,终止了他拿赵恒当诱饵的图谋,实际上是在为战争结束之后,他能平安抽身铺路。
并非真的没听清楚他到底准备说什么,就急着打岔。
“那就由你来假扮官家。”果然,听他说没有具体实施方略,李继隆立刻就开始给他布置任务,“虽然你身材比官家高许多,相貌也不太一样。但是,坐在敌楼中,隔着那么远,辽军肯定分辨不清楚。”
“在敌楼中准备一条密道,辽军没打到城墙下之前,让官家在敌楼中先露个面,鼓舞士气,顺便邀请耶律隆绪来城中相聚!”寇准反应快,心思也足够活络,在一旁笑着修补疏漏。
李继隆眼神一亮,笑着点头。随即,就安排亲兵都头李慎,去带人准备秘密通道。
待李慎领命而去,他又笑着道:“老夫先前只指望,顶住辽军最后的疯狂进攻,将其耗得自行退兵。
既然韩使院给老夫出了这么好的一个主意,老夫若是不能让辽狗多出点儿血,就对不起韩使院和诸位的期待了。”
“我等愿听李都监调遣!”
“大帅尽管下令,旌旗所指,我等绝不旋踵!”
“这条性命就是大帅的,只要能多杀几个辽狗,便死得其所!”
……
众将闻听能给辽军放血,眼睛也开始闪闪发亮,纷纷开口表态。
“那老夫就带领大伙,给辽狗来一记狠的!”李继隆见士气可用,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道,“战火已经持续了将近一整年,辽寇早就成了强弩之末。他们之所以至今还能呼喝而战,乃是因为他们接连获胜,从没遭受过重创。若是能一战令其折损士卒上万,或者斩杀领兵大将,其锐气必丧。”
稍稍给了大伙一点时间去消化,他继续说道,“昔日辽军兵分两路,东路军忽然铩羽而归,便是因为在韩使院那边撞了墙。辽军主力这边,若是也能被咱们迎头敲个头破血流,接下来耶律隆绪需要考虑的,便不是渡过黄河直扑汴梁,而是能不能顺利撤回幽州了!”
“此言有理,只是如何去做,才能令辽军伤筋动骨?”寇准及时地接过话头,笑着询问。
“辽军战马多且骑术精良,野外作战,咱们很难占到便宜。至于阵图,连官家自己都知道,那不过是为了彰显官家对军队的掌控力罢了。”笑着向寇准点了点头,李继隆高声回答,“所以,咱们怎么简单就怎么来。先利用官家,韩使院假扮的官家,令辽军的注意力都放在澶州西侧敌楼上。并适当让出一些缺口,骗辽军投入更多的兵马攻城。然后趁其不备,从南门或者北门,派遣一支精锐,直扑其中军,以王换王!”
“妙!”寇准听得热血上涌,赞叹着拊掌,随即将头快速转向韩青,“韩使院,此招虽然妙,却要拿你来做诱饵……”
“没事儿,多调一些火器来,给我随意使用就是!”韩青先前听到李继隆说要自己假扮官家吸引辽军攻打西侧敌楼,就已经知道自己是关键。此刻又听寇准问起,便笑着点头。
众将见他将生死置之度外,各自在心中,顿时就又生出了几分佩服。包括先前认为他是劫持官家主谋的将领,此刻也觉得,他做事虽然鲁莽,却未必怀着什么私心。
“老夫就先谢过韩使院了!”李继隆眼里,对韩青也充满了欣赏。先拱手道谢,然后继续说道,“火雷弹和火雷弩消耗太快,已经所剩无几了。倒是突火枪还有三千多支。那东西打不远,只适合野战中惊吓契丹人的坐骑。如果韩使院需要的话……”
“全调给我就是!”韩青却不嫌突火枪是鸡肋,笑着点头。
“那就全调给你。”李继隆立刻拍板,另外,“老夫再调二百枚火雷弹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如果我祖父能及时赶到,烦劳老将军再安排人从船上拆五只床弩给我使用。”韩青想了想,主动提出要求。
“不必等他来,老夫从城内的船上调床弩给你。
”李继隆不问韩青拿床弩怎么用,就果断答应。
随即,他又迅速将目光转向自己麾下的两个得力干将,周文质和张勇,命人二人各自挑选五千精锐,明日隐藏在南门和北门附近,随时准备听自己的命令。
然后又着手布置诱敌、让出缺口和出击之后如果遇到突发情况,应对和支援的细节。
韩青以前最多指挥过一万出头兵马,对于大型会战,毫无经验。因此听得似懂非懂。
只觉得做个主帅,着实不易,特别是做一支弱旅的主帅,所考虑的事情,几乎要面面俱到。稍一出现疏漏,就容易前功尽弃,甚至被敌军逆势给翻了盘。
李继隆有心回报他为自家弟弟复仇的恩情,看到他眼神有些迷茫,特意放缓了速度,又将所有调兵遣将的细节,重新强调一次。
饶是如此,韩青也只听明白了十分之五六。只是心中对获胜的底气,又增加了几分。
众将领跟他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都是不能完全听懂,却知道接下来的战斗胜算颇大。因此,一个个擦拳摩掌,战意十足。
当晚,大伙就各自回去养精蓄锐。第二天,用罢战饭,披挂整齐,静待战机的到来。
那辽国君臣,果然如大伙所料,得知赵恒已经到了澶州,又看到有个身穿大宋皇帝袍服和冠冕的人,在欢呼声中走进了澶州城西侧的敌楼,立刻调集重兵,朝着澶州城的西侧城墙扑将过来。
而赵恒,得知自己只需要露一下脸儿,就能从密道撤离,由韩青假冒自己诱敌,心中也勇气陡增。竟然在窦神宝等人的保护下,大步走到了敌楼二层的护栏旁,手持宝剑,居高临下指向汹涌而来辽军,“贼寇,退一边去,让你们的头子耶律隆绪前来见朕!朕就在敌楼中,等着亲手砍他的脑袋!”
“耶律隆绪,大宋官家请你亲自上前一战!不要躲在将士们身后!”既然赵恒自己都豁出去了,窦神宝也不愿意被人看扁。扯开嗓子,带领侍卫们高声发出邀请。
“耶律隆绪,大宋官家请你亲自上前一战——”
敌楼内外,大宋儿郎听得热血沸腾,不待任何人下令,就扯开嗓子,将邀请一遍遍重复。
自古以来,就没有两国交战,国君自己与对方国君单挑的道理。耶律隆绪事先毫无准备,当然不会贸然接受赵恒的邀请。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此时此刻,他本人可以保持理智,坚决不上赵恒的当。而他麾下的辽国将士,和对面的大宋儿郎,却不可能跟他一样理智。
见到赵恒亲自向耶律隆绪邀战,而耶律隆绪这边却没任何回应,许多辽国将士,都觉得面目无光。
而大宋儿郎心中,先前因为耶律隆绪披挂上阵,自家皇帝却躲在黄河以南不敢露头所产生的郁闷,此刻却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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