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扯你的精力?你是说,有人在可以阻拦你追查王相和你遇刺案的真凶?”折惟忠反应机敏,立刻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我不确定,但我敢保证,以往开封府任何一个那司使院,都没我需要做的事情多。”韩青想了想,低声解释,“不光是开封府内部的琐事,堆积如山。
下面十七个县,有六个县的县令和县丞忽然不会断案了,全都往开封府这边推。按规矩,我找不出他们任何毛病来。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从早到晚,连南司的大门都没时间出,更甭提去追杀刺杀案。”
“这……”杨文广和王炎俱是一愣,紧跟着,眉头就皱成了疙瘩。
先前听韩青说有官吏故意撂挑子,他们只是觉得那些人是在欺生。而此刻听韩青说出了详情,也立刻察觉出事情不对劲了。
欺生这种勾当,在汴梁官场不足为奇。开封府位于官家脚下,府尹必然兼任参知政事(副宰相),作为府尹的属官,北司和南司使院,前程都极为光明。
通常情况下,北司使院做上两任,就可以升为一路禁军的兵马都指挥使。而南司使院任满之后,最差的出路都是外放为一路转运使。好一些,像王曙这样直接升为副宰相,都不足奇。
这么好的一个位置,那些进士出身,又宦海沉浮二三十年的老家伙们没轮上,偏偏给了韩青这个为官满打满算不足四年,还只是太学上舍肄业的年青人,老家伙们怎么可能心服?
心里不服,干活时撂挑子,难为一下韩青这个新上司,也是官场常情。然而,从开封府南司内部,到开封府所辖各县,若干位五六品官员勾结起来,一起撩挑子,就明显不正常了。
除非,有人暗中指使他们这样做,或者许下好处引诱这么做。
而那幕后布局之人,恐怕也不是为了给韩青一个下马威。他一定怀着更深层的目的,至少,是在拖延韩青挖出刺杀案主谋的时间!
“你不是抓到了两个刺客么?他们可曾招供?”
折惟忠的思维,明显比杨文广和王炎两个快了半拍,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再度低声追问。
“没招供。那两个刺客本事不怎么样,嘴巴却极硬。应该是有人承诺了他们巨大的好处,或者抓了他们的家人在手里。”韩青在永兴军路之时,曾经跟折惟忠共过事,知道此人可靠,故而也不隐瞒,将审问结果如实相告。
折惟忠闻听,轻轻点头,“你判断的未必没道理。尤其是在官家亲征这段时间。其实我们北司,最近也发现了很多怪异的案子,只是同样查着查着,就进行不下去了。”
“查不下去了,可是线索断了,还是有人硬把案子压了下来?”韩青如今也算查案的老手了,立刻问起了其中缘由。
“有两件案子,是主要人证自杀了。还有两件案子,是苦主自己忽然要求撤案。更多的则是,单纯进行不下去。汴梁城衙门多,开封府管不到的地方也多。层层扯皮,就将查案的难度,变得越来越大。”折惟忠同样对韩青很是欣赏,也将自己最近遇到的麻烦,如实相告。
两个人相对苦笑,随即,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浓重的担忧。
查案之时,最无奈的不是有人施压,而是按照官场规矩扯皮。
遇到前一种情况,只要查案者能顶住压力,便可继续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甚至可以将出面施压者作为案子的一个新线索,顺藤摸瓜。
而遇到按官场规矩扯皮情况,则麻烦得多。很多证据都有时效性,案子拖得久了,证据就不再起作用。而真凶也可以借机,想方设法破坏线索,设置迷阵,最后令查案者歧路失羊。
“我怀疑,有人想趁着官家不再汴梁之时作乱。
”杨文广年纪轻,胆子也大,在旁边忽然插了一句。
“这样,他拖延时间才有意义。”
“杨巡使,这种话不能乱说,除非咱们能拿到真凭实据。”折惟忠被吓了一跳,赶紧皱着眉头喝止,“开封府有雍王和王相联袂坐镇,足以让宵小之徒,翻不起任何风浪来。”
“好,不说,不说。我不说,就当事情不存在。
”杨文广耸了下肩膀,满脸不服气地回应。
“不管对方拖延时间,到底是为了什么,咱们联手,见招拆招,让他们的目的达不到,自然他就会安耐不住,再次跳出来。”将杨文广的表现,全都看在了眼里,韩青想了想,笑着将话头拉回了正题。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闻,汴梁城内要出乱子了。前几天,王曙说过类似的话,最后结果,也同样是点到即止。
至于点到为止的原因,以他在两国世界的见识相互印证,其实也不难猜。
涉案者,或者说被王曙和杨文广怀疑的对象,位高权重。没有真凭实据,开封府根本无法朝此人头上查。
如果像言官那样捕风捉影,非但奈何不了此人,弄不好,还要搭上自己的前程,甚至身家性命。
所以,对折惟忠的反应,韩青也不觉得有何惊诧。表面上此人是在斥责杨文广,世界上,乃是对此人进行保护。以免杨文广年轻气盛,一头扎进政治漩涡里,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韩判官说得没错,咱们几个联手!不猜测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只管做好手头的事情。”王炎对韩青的话,深表赞同,也笑着在一旁插嘴,“韩判官这边,需要我们三个如何帮你,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做到,绝不推辞。”
“对,师兄,你想让我们怎么帮忙,尽管开口。
”杨文广也知道折惟忠是为了自己好,主动放弃了先前的话题。
“除了成建制调动左右两支禁军之外,其他事情,只要你吩咐下来,北司上下,都可以全力以赴。”
折惟忠最后一个表态,却给承诺加上了一个条件。
“折判官说笑了,我哪有胆子,调动左右两军。
”知道折惟忠性子谨慎,韩青笑着摇头。
开封府北司左右两军,也属于禁军序列,兵马不多,规模都在一个厢,即两千五百人左右。装备也只是轻甲,弓箭和短刀。
虽然也被视作禁军,这两支队伍的主要任务却不是作战,而是维持地方秩序。平时以营和都为单位,巡视汴梁的内城外城,威慑地痞无赖,顺便抓一下窃贼,驱逐一下乞丐。
真的到了需要成规模调动整个左军或者右军的时候,恐怕就是出兵平叛,或者举兵造反了。
所以,也难怪折惟忠先堵死了成规模调动左右两军的可能。
“左右两军,不能轻动,但北司下面的军巡判官、提辖、捕头、却可以尽归韩判官差遣。”见韩青一点就透,折惟忠笑了笑,快速补充。
“包括我和王炎,师兄你也可以随便差遣。”杨文广嫌折惟忠过于谨慎,笑着在旁边追加,“咱们四人联手,总比南北两司,各自为战强。”
“韩某正有此意!”韩青原本就是如此打算,立刻笑着接过了话头。“我最近无意间,又得到了红莲教的一些线索。但是,却不便出马去查。也担心打草惊蛇。如果三位能暗中援手……”
他跟余柏莲曾经交手多次,麾下的武又等人,也早就被红莲教的余孽,认得清清楚楚。所以先前接到余柏莲的信之后,他很难在不被对方察觉的情况下,将计就计。
而现在,有了折惟忠、杨文广和王炎三个帮忙,书信这个线索,就能充分利用起来了。
余柏莲再有本事故布疑阵,他的回信,最终也会送到此人手里。而折惟忠、杨文广和王炎,只要派人盯住书信的最终去向,就能找到余柏莲的藏身之处!
“你们北司那边,如果有什么适合南司来查的案子,不妨在暗中移交过来!”将自己的安排,从容介绍给了折惟忠等人,韩青又主动投桃报李,“一则,也许韩某这边,旁观者清。二来,对手发现你们不再追查,也许会放松警惕,露出新的马脚。”
“如此,倒不失为一步妙棋!”折惟忠的眼神一亮,立刻笑着说道,“我们三个,暗中帮你调查刺杀案,你带着武又等人,暗中解决我们北司遇到了难题。表面上,咱们都中了对手的计,不得寸进。而暗地里,却可以一步步将迷雾揭开,等时机一到,打各自的对手一个猝不及防!”
“那就成交!”韩青习惯性地伸出手,准备与对方击掌立约。
随即,又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在另一个时空养成的习惯,与大宋的礼节多少有些不符。
然而,就在他准备将手偷偷撤回来之际,折惟忠的掌心,却已经与他的掌心凌空相击,“成交!”
“还有我!”
“还有我们!”
杨文广和王炎两个先是愣了愣,大约感觉击掌的动作很有趣。很快,也双双凑上前,与韩青的手掌凌空互拍。
“啪!”“啪!”清脆的击掌声伴着笑声,在开封府后园接连响起。震得大伙儿头上的桂花,簌簌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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