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都头——”
“都头中箭了!”
“快救都头……”
其余辽兵,吓得肝胆俱裂,乱哄哄地尖叫着,去抢耶律铁奴的尸体。
此时辽国军中,还保持着刚立国之时的野蛮规矩。都头战死,如果其余兵卒将其尸体丢给了敌军,即便逃回了老家,也会被抓出来当众处以极刑。
所以,见到都头耶律铁奴被人射穿了喉咙,众辽国骑兵第一想到的不是稳住阵脚,以防对手趁机发起反攻。而是上前去抢他的尸体。
此举,可是犯了兵家的大忌。
韩青原本就是个百人敌,又连番领军血战,经验积累得极为丰富。看到辽国骑兵自乱阵脚,岂能不把握机会?
当即,长啸一声,策马抡刀前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砍三名辽兵落马。
其余辽国骑兵又气又急,不得不分出力量迎战。
韩青挥刀磕飞一把匆忙砍向自己的兵器,紧跟着一刀抹断对方脖颈。
两名骑兵一左一右,向他发起包抄。被他挥刀抢先砍翻了一个,随即快速身体后仰,身体紧贴马鞍,将另外一人砍过来的兵器轻松避过。
还没等他从马背上重新坐直身体,金晓辰等镇戎军老兵,已经解决了上一批对手,怒吼着冲至。三下两下,就将另一名辽国骑兵和其余正冲过来试图围攻他的辽国骑兵,给清理了干干净净。
杨旭也带领家丁,徒步杀至。隔着三十步远,从容寻找目标,开弓放箭。
因为开弓太频繁,他的手臂已经有些乏力,射出来的羽箭做不到百发百中。然而,三箭当中,仍旧有两箭射中了辽兵胯下的战马。
受伤的战马立刻悲鸣着尥起了蹶子,将背上的辽兵甩落于地。金晓辰等镇戎军老兵快速冲过去,一刀一个,结果了落马者性命。
辽国骑兵的人数优势迅速不复存在,放弃抢夺耶律铁奴的尸体,策马逃命。
然而,通往糜家集北侧出口的道路,却被杨旭带着家丁堵得结结实实,他们唯一的选择就剩下了南侧。
糜家集南侧,正对着便是糜家渡。先前为了捉拿刘三蝦及其同伙,这群辽国兵卒将渡口处的小船尽数赶得远远。此刻想要逃命,只剩下跳下水游到对岸这一条路。
小清河虽然带着了一个小字,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却曾经成为黄河的主河道,水面怎么可能窄得了?
而一众辽国骑兵弓马娴熟,却根本不通水性。逃到了渡口之后,面对滚滚河水,一个个欲哭无泪。
“下马投降,饶尔等不死!”金晓辰带着镇戎军老兵和杨氏家丁追到河畔,朝着最后的七名辽国残兵高声命令。
那七名残兵自打南下以来,杀人抢劫,无恶不作。自然认为宋人会像他们同样残害俘虏。互相看了看,尖叫一声,策马回扑,想要拼个同归于尽!
金晓辰等镇戎军老兵,已经不是第一次跟辽军交手,知道后者的脾气秉性,早就提前做好了防备。
见辽军选择了顽抗到底,大伙立刻结阵而战。八个人,在远比街道宽阔的河滩上,顶着七名辽国残兵厮杀,转眼间,就又将其中四名辽国骑兵砍下了马背。
最后三名辽兵彻底失去了战斗意志,再度拨转坐骑,沿着河岸逃命。杨旭麾下的家丁从背后追过去,开弓放箭,将他们逐个射杀在马鞍上。
韩青没受过专门的结阵厮杀训练,所以理智地放弃了去给残敌最后一击。拉着战马缰绳看了几眼,确认金晓辰等人不会吃亏,便转头走向了已经累得抬不起胳膊的杨旭。
当初在永兴军路,韩青遭到官府和红莲教的双重追缉。杨旭奉命捉他归案,找到他之后,却只是逼着他发誓自己没做过通缉令上的那些恶行,便收队而去。
此举虽然看起来像是在由着性子胡闹,实际却赌上了杨旭自己的前程。
万一韩青的案子被做成铁案,哪怕杨旭有他祖父杨嗣包庇,顶多也是不被追责,想要再加官进爵,这辈子基本看不到任何希望。
此事,韩青虽然从没向杨旭道过谢,却把这份人情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今天,在腥风血雨中,再度与好朋友重逢,试问韩青如何能够不激动?刹那间,千言万语一块涌上嘴巴,却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
“别指望我向你道谢,也别指望我自称下官!我是武将,你是文官,咱俩不是一个衙门口儿。”此时此刻,杨旭心中也非常激动,然而,他却强作潇洒,摆了摆手中角弓,大声警告。
“谁敢做你杨季明上司?”韩青被逗得哑然失笑,刹那间,思路和话语就都顺畅宛若河水,“我还怕你将来捅了窟窿,让我替你去填补呢!至于道谢,即便今天没有你,我也得跟这群辽国禽兽不死不休。如此算下来,咱俩刚才到底是谁帮谁,真的很难说。”
“当然是我在帮你!”杨旭立刻眉开眼笑,大言不惭地走上前,拉住韩青的坐骑缰绳,“若不是可怜你快被辽国人砍了,我才懒得出手。”
韩青不客气地飞身下马,随即向窦蓉招手,喊她一起来拜见杨兄。
那窦蓉当初曾经亲眼看到,杨旭如何仗义放过了自家夫君,立刻跳下了坐骑,徒步上前,敛衽行礼,“世兄在上,弟媳这厢有礼了!”
“别,别,弟妹别客气。我跟他开玩笑呢,开玩笑呢!”杨旭立刻一改先前嚣张模样,摆着手跳开数步,然后长揖相还,“愚兄也有礼了。弟妹,他都做了五品提刑官了,你怎么还要亲自给他当侍卫?这也太辛苦了吧!”
“世兄说笑了,是我嫌家中憋闷,非要跟着他一起出来走走。”窦蓉被问得脸色微红,赶紧柔声解释。
“走走也好,走走也好,反正你们夫妻俩,都有武艺在身,走到哪里都不用担心。”杨旭纯粹是没话找话,笑呵呵地补充。随即,又快速将目光转向韩青,“你这河东东路的提刑官,怎么跑河北来了?当心被言官逮住,弹劾你擅离职守,私入敌境!”
“这里距离真定还有七八百里路,算哪门子敌境?”韩青笑了笑,低声反问。随即,又快速解释道:
“契丹东路军打到河东东路门口,没过得了黄河,熬不住寂寞,数日之前自己撤回大名府了。我这个控鹤署判官担心他们还有后招,便带着人过河来刺探一下军情。”
“哦,这就说得通了!”杨旭根本不在乎韩青过河来干什么,只在乎韩青会不会被人揪到小辫子,“我都忘记了,你居然掌管着控鹤署这么一个空架子。
耶律隆兴在黄河岸边吃了大亏的消息,我已经知道了。没想到,你的火药竟然还可以这么用,“轰隆”一下,几十员悍将全部报销!”
“没有几十,那是以讹传讹。当场炸死的应该不到五个,剩下两到三个,应该是辽国郎中无能,自己给治死的。”韩青笑了笑,谦虚地摆手。
“反正,他们全都是因为你而死!”杨旭大笑,满脸与有荣焉,“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后来发现,耶律隆兴真的自己滚回了大名府,才敢派人星夜潜回真定,向我祖父报喜!
”
“那你怎么不在真定帮你祖父守城?却跑到了糜家渡这边来?”听杨旭的意思,他最近好像一直不在真定,韩青心里头觉得纳闷,忍不住低声询问。
“真定与河间,都被辽军切断了与汴梁的联系,我祖父帐下的定边军和杨延昭所部镇辽军,都成了孤师!”杨旭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叹了口气,低声解释,“以前我祖父派遣死士混在逃难百姓队伍中,偶尔还能向朝廷送一份奏折,或者向官家做一些请示。但是,最近一个多月,连续几波死士都有去无回,而城中米粮只剩两个月之用。所以,我就主动向祖父请缨,自己带领二十名亲兵,趁夜闯过了辽军的封锁,赶回汴梁求援。”
“只剩下两个月的军粮,这么少?”韩青被吓了一跳,追问的话脱口而出。
据他所了解,真定乃是大宋设在河北对抗辽军南下的中枢之一,米粮不能说堆积如山,至少也能供大军一整年所需。
而现在,杨旭居然说米粮不够大军再吃两个月,未免与他了解到的情况,出入太过悬殊!
“定边军原来只有三万兵马,真定城内的军粮当然足够。而战事爆发之后,真定以北的城池,迅速陷落,守城的将士凡是不愿投降受辱者,就全都退到了真定。再加上逃难来的百姓,我祖父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饿死。纵使每天只施舍两顿米粥,骤然要多供应二十余万张嘴巴,唉——”杨旭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好生沉重,“另外,对你京东东路来说,战事的确才刚刚还是没几天,真定那边,我祖父可是从今年刚开春时起,守城守到了立秋!”
孤城,溃兵,无数逃难而来的百姓嗷嗷待哺,在如此艰难情况下,镇、定、高阳关三路后阵钤辖杨嗣能力保城池数月不被辽国皇帝耶律隆绪攻破,已经创造了奇迹!他老人家不是神仙,又怎么可能做到既让军民齐心协力守城,又不给大伙吃饭?
更何况,杨嗣恐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守了这么久,朝廷仍旧迟迟派不来任何援兵解围?
刹那间,韩青心中一片雪亮。正准备说几句让人宽心的话,来安慰好朋友。却听杨旭叹了口气,继续补充,“辽狗在真定通往汴梁的道路上重重设卡,我没办法,只能绕路向东走。本打算绕到禹城去,找你借船走水路我去汴梁。谁料,今日又被辽兵给堵在了糜家渡!”
“那就跟我一起去禹城,我手下有三十几条快船,即便是逆风逆水,十天之内也能把你送到汴梁!”
韩青急朋友所急,立刻低声承诺。
“那我就等着佳俊送我了!”杨旭笑着拱了下手,脸上写满了与其年龄不相称的疲惫,“但现在关键是,咱们如何平安离开。糜家渡距离德州只有十多里远,万一被咱们救下的商贩和百姓当中,有人将渡口发生的事情报告给驻扎在德州城内的辽军。在半个时辰之内,大队辽国兵马就能杀过来。佳俊,你头脑比我聪明,赶紧想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否则,万一大股辽军杀到,你我哪怕使出全身本事,也挡不住别人一次结阵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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