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光鸿来找我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了。
他直接来的诊所,预先也没有给我打电话。
梁诗韵把他领到我的办公室,给他倒了杯茶就带上门出去了。
我递给吴光鸿一支烟:“女儿的事情都料理得差不多了?”
他接过烟,我给他点上,他用力地吸了一口然后咳了起来,我带着歉意:“对不起,我忘了你不会抽烟。”
他摆摆手:“这些天我偶尔也抽一支,只是你这烟太呛了。”
我叹了口气:“逝者已矣,你要节哀,毕竟生活还要继续,千万别让关心你的人们难过,失望。”
吴光鸿“嗯”了一声:“放心吧,我挺得住。”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便换了话题:“我听诗韵说你想做一个以校园霸凌为主题的专稿?这是好事,学校暴力现在是一个很严峻的社会问题,处理得不好的话很可能会使很多的孩子因此而受到伤害。这种伤害不仅仅是**的,更是心灵的。会给孩子的心灵上留下严重的创伤和阴影,很不利于孩子的成长。”
吴光鸿点点头:“嗯,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也是从绮敏的事情上得到的启发,作为一个父亲,绮敏的死对我的打击很大。我和她妈早就离婚了,她妈也改了嫁,从她六岁以来就一直是我一个人把她带大。你刚结婚还没有孩子,你感受不到子女在父母心中的份量。”
我只能点下头,这件事情上我确实是没有发言权。
他继续说道:“之所以想做这么一件事情就是希望校园霸凌的事情能够得到全社会的重视,希望家长、学校和社会能够形成一个有效的机制,彻底地杜绝类似事件的发生,给孩子们的身心健康成长提供一个良好的环境。”
我问他:“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他说道:“你是心理专家,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让更多的人明白学校暴力会给孩子的心灵带来什么样的创伤,会导致什么样的可怕后果。另外,我准备采访两类人,一类是学校暴力的受害者,跟踪一下他们的长成以及心路历程,另一类是施暴者,剖析一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导致他们变成这样的根源在什么地方。朱俊,我知道我们之间谈不上什么交情,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恳切,我说道:“这是一件好事,我又怎么会拒绝呢?我答应你,只要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他摇头:“朱俊,我需要你始终跟进这个项目,因为我希望你能够如我一样掌握第一手的资料,与施暴者和受害者都零距离接触,只有这样你在对他们进行心理分析的时候才不会出现太大的偏颇。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于你来说有些过了,但我请你一定不要拒绝,因为这件事情对于我们而言它的意义是重大而深远的。”
他的话确实打动了我,我没有犹豫,回答道:“行,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他说只要我答应,这几天他就准备启动这个项目,报社那边已经同意了。
我说那就下周开始吧,我这两天把诊所的事情理顺一下。我又问他,从哪里开始入手,他说就从吴绮敏的那一段开始吧。
他这么说我的心里不由得一凛,我望着他,他一脸的平静,没有带半点的情绪。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这个专题会从自己的女儿入手,刚刚失去了女儿的他能够心平气和的对待那些曾经欺凌他女儿的人吗?当年他原谅了那些人,可是最后那些人还是没有放过绮敏,听梁诗韵说正因为他所谓的原谅,那些孩子更加变本加厉地伤害吴绮敏,这才使得吴绮敏的心性全都变了,这才真正导致了她的抑郁。
“你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担心什么?”他见我不说话,淡淡地问了一句。
我回过神来:“我在担心你能不能坦然面对那些曾经伤害过绮敏的人。”
他露出一丝微笑:“为什么不能呢?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那个时候她们都还是孩子。对了,这次绮敏的丧事期间其中一个还来了,在绮敏的灵前着实哭了好一阵。老实说,刚见到她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很有气的,我在想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们而是我的女儿。但看到她哭成泪人似的我的心里也不是滋味,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们应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她很诚心地向我道歉,我把我的思路和她说了,她愿意配合。”
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看来梁诗韵的侦察工作做得不到位。
吴光鸿又说道:“她说了,她会帮我去联络其他的几个人,然后我们的第一个案例就从她们开始。”
送走了吴光鸿之后梁诗韵就把我拉回了办公室,追问我到底和吴光鸿都聊了些什么,有没有问吴光鸿是不是想要为女儿报仇。
我白了她一眼,这种事情能直接问吗?就算是觉察出他有这样的倾向,想要说服他也只能是和风细雨,润物无声的。
我把吴光鸿的想法说了下,当她听到吴光鸿居然要从自己女儿的案例入手的时候梁诗韵也是一怔,她说吴光鸿这得有多大的心啊?
其实我的心里一样也不踏实,吴光鸿虽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是他越是这样我越不相信他真的就不会把吴绮敏过去受的这些欺凌放在心上。要知道吴绮敏走到这一步可都是拜了这些人所赐,若干年以前他可以大度的原谅她们,那是因为女儿还活着,现在他怎么能够做到这么大度?
我和梁诗韵正在聊着,电话响了。
是卫馨打来的。
“朱医生,他来找过你了?”卫馨的语气有些急切,我应了一声。
卫馨又问道:“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我问她:“你的说什么指的是什么?”
她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在电话那头说道:“不好意思,朱医生,我是太紧张光鸿了,我是想问他的情绪怎么样,你看他那样子会不会干傻事?”
我说吴光鸿的情绪看上去比我想像的要平静得多,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至于说他会不会做傻事这个就不好说了,毕竟很多时候很多人内心的想法是不会轻易地表露在脸上的。
我只是把吴光鸿希望我帮助他做这么一个专题报导的事情说了下,没有对她有所隐瞒。
她听了之后说道:“朱医生,我还是放不下心,而且我也不赞成他从绮敏的过去入手,要知道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我怕他承受不了。”
是的,她说得没错,吴光鸿这么做就像用小刀在割开自己的伤口,那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换作是我,我是没有那样的勇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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