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在暗处,晏三合也察觉到这处院子很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寒酸。
“进去之前,晏姑娘去趟如厕,一定要排干净。”
朱远墨手往边上一指:“如厕就在那边。”
晏三合:“为什么?”
朱远墨:“人吃五谷杂粮,身上有一股浊气,必须要把浊气排干净才行。”
晏三合:“你呢?”
朱远墨:“我也要。”
小裴爷赶忙道:“那我们呢。”
“你们不用。”
小裴爷“嘁”一声,“那不巧了,我正好尿急!”
上完如厕,拿锁开门,进院。
院里两盏灯笼,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进到正堂,朱远墨拿火折子掌灯。
灯一亮,屋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间过分空空荡荡的屋子,根本没有一点摆设,只在正中间竖着袁天罡的牌位。
朱远墨上前,从桌上拿起三根香,点燃,插进香炉;
接着又拿起三根。
三根点完,还有三根,一共点了九根香。
小裴爷用胳膊蹭蹭晏三合的,捂着嘴低声问道:“人家要点九根,你怎么就一根?”
晏三合冷冷看他一眼:“一根是点给死人的。”
小裴爷灰溜溜的往后退了半步。
好吧。
当我没说!
九根香点完,朱远墨进了西边的厢房。
一进去,晏三合就感觉胸闷。
这屋里虽然没有阵法,但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其威力也不输于阵法。
朱远墨走到脸盆前开始净手。
他洗得很慢,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洗,洗完拿起
边上的白毛巾, 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
晏三合趁机打量这个屋子,布置的也很简单,一个很大的书桌,桌上铺着笔墨纸砚。
朱远墨擦完手,就坐进太师椅里,从怀里掏出钥匙,弯腰打开了最下面的那个抽屉。
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黄纸,用镇纸压住。
他开始磨墨。
那不叫墨,应该是朱砂,比血还要红。
他磨得很慢,嘴里还念念有词,晏三合知道他念的是咒。
一通念咒,他把手指伸到嘴里,轻轻一咬,一滴血落进朱砂里。
“晏姑娘?”朱远墨轻唤。
晏三合走上前,在原来手指的伤处用力一挤。
血落进朱砂的一瞬间,朱砂的颜色一下子暗沉了许多。
朱远墨从笔筒里掏出一只细狼毫,将两滴血与朱砂融在一起,融均匀了,便开始画符。
他画得很慢,每落一笔都似有千斤重。
晏三合已经看不到了。
血落下的瞬间,她的人就倒下去,李不言守在她身后,一扶,一蹲,动作敏捷的把人背在了身上。
李不言正要离开,余光扫见朱远墨,不由狠狠惊了一惊。
这人的嘴角忽然生出几条法令纹,两鬓的黑发变成了白发。
他说的是真的。
小小的一张符,拿走了他三年的阳寿。
最后一笔落下,朱远墨累倒在太师椅里,声音透着说不出的虚。
“小裴爷,我没力气了,就劳你把这个符给我二弟送去,让他贴在我爹的额头,别的不要多说。”
“哎啊
啊,怎么让我干这个。”
小裴爷一边埋怨,一边小心翼翼地拿起黄符,撒腿就往外跑。
“朱二哥,朱二哥,我的二哥啊……人呢,人死哪里去了……”
……
夜幕降临的时候,谢知非一身锦袍,气宇轩昂的走进了玉笙楼这个销魂窟。
小倌儿笑眯眯地迎上来,“三爷,您来了,包房已经预备下来,您……”
“废话少说,前边带路。”
破天荒的,谢知非没给小倌好脸色。
什么叫身在曹营心在汉。
这就是。
心里一个劲儿地惦记着晏三合,却还得装模作样逛风流窟,陪赫昀那孙子喝酒吹牛。
这滋味是真不好受。
“一会我要喝多了,你掐着点儿把我弄走,然后去朱府门口等晏三合他们。”
朱青:“爷放心。”
包房在三楼。
谢知非对迎上来侍奉的小倌人摆摆手,懒洋洋地坐下,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心里却飞快的盘算着一会赫昀来了,要说些什么?
玉笙楼门口。
赫昀理了理发冠,颇有几分紧张地看向身旁的人:“我怎么样?还行吗?”
谢不惑点点头。
赫昀这才得意洋洋地跨进门槛。
今儿个为了赴谢老三的约,他特意沐浴更衣,新衣裳,新鞋子,浑身上下一身新。
当然,他还用了些小心思,让丫鬟熏了点檀木香。
据说,檀木香比龙涎香,更能勾起某些冲动。
啧啧,本世子这样的相貌,这样的人品,太出众了,出众到我都能爱上我自己。
“对了。”
赫昀:“谢老三喜欢喝什么酒?”
谢不惑:“没要求。”
赫昀:“喜欢听什么曲儿?”
谢不惑:“不听曲。”
赫昀:“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
不知为何,谢不惑的脑子里立刻浮出晏三合的脸,“冷一点的,话少的。”
哟!
没想到谢老三喜欢热脸贴冷屁股这一口,看来我前面太热情,把他吓着了。
赫昀立刻把脸上的骚气收收,推门进了包房里,一头就撞进了谢三爷的眼睛里。
三爷扬起嘴角,做了个请的手势。
赫昀板着脸走过去,板着脸坐下来,然后很傲气的一昂头,“三爷请客,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谢知非笑而不语,冲谢老二抬抬下巴,示意他也坐。
“三弟。”
谢不惑客客气气的招呼一声,才坐了下来。
这时有小倌儿拎着酒菜进来,另一个小倌人拿着热毛巾,给贵客擦手。
谢知非擦完,把毛巾一扔,冲赫昀笑吟吟道:“今儿这酒,世子爷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我就想把你灌醉,然后让我为所欲为。
但赫昀不敢。
这人是谢府幺子,又是皇太孙身边的人,他再怎么心急,也只能一步一步来。
“三爷的想法,就是本世子的想法。”
“那就不醉不归呗。”
谢知非一挑眉,“二哥以为如何?”
谢不惑拿起酒盅,替三人杯子斟满酒,“还是要少喝些,三弟这一趟出远门回来,又瘦了很多。”
“不惑你别扫兴。”
赫昀端起酒盅,“就照三爷说的,不醉不归。”
谢知非:“还是世子爷痛快。”
“这称呼还能不能改改?”
赫昀故意把脸一沉,“不改,这酒我不喝。”
谢知非嗤了一声,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抱着胸似笑非笑道:“温玉,两个多月不见,你这脾气见长啊!”
赫昀:“……”
要命了。
一句话,他麻半个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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