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非见晏三合直勾勾地看着他,偏偏两只眼睛的瞳孔都是虚的,魂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我这头的情况说完,晏姑娘是不是可以解释一下,那个老妪是怎么一回事?”
他话落的同时,伸手在她膝盖上轻轻一点。
“啊?”
晏姑娘神经一紧。
他刚刚说什么?
是在问老妪是怎么回事吗?
晏三合心慌地看了裴明亭一眼,“小裴爷,你来说下。”
小裴爷随着马车越驶越远,心里头已经开始发怵发麻,正想找些话说说,正愁插不上嘴。
于是就把怎么遇到的老妪,怎么发现的不对,怎么关山见秋月……,统统绘声绘色讲出来。
“所以。”
谢知非一脸震惊,“我们现在去的地方是乱坟岗?”
小裴爷翻个白眼:“能不能不要把乱坟岗这三个字说得那么响亮?”
谢知非:“为什么?怕招鬼?”
“你个王八蛋,能不能别说那个鬼字。”
小裴爷咒骂一声,身子拼命的往晏三合那边挤。
瞧你那怂样,有哪有一点配得上我家妹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谢三爷自己都狠狠惊住了,目光有些泛冷地看着裴笑。
一息;
二息;
三息;
小半盏茶后,裴笑被他看毛了,伸出脚,狠狠踢过去:“你个王八蛋干什么,我脸上有黄金还是怎么的?”
你脸上没有黄金,但你脸上写着四个字:乘龙快婿!
谢知非酸酸的收回视线,掀开帘子冲外头的朱青道:“速度快点!”
“是!”
……
乱坟岗,又名乱葬岗,是京城北郊的一个土岗子。
因为白骨累累、杂草丛生,以至于整个土岗子阴气森森,连野狗都不敢靠近。
马车在远处停下来。
李不言掀帘跳下去,冲黄芪一招手,“走,咱们两个去瞧瞧。”
黄芪舌头打着颤,“姑,姑,姑娘,我,我肚子有点……疼,要不你,你……”
疼什么疼,不就是怂吗?
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李不言一摔帘子,一个人往乱坟岗去。
谢知非:“朱青!”
“是!”
朱青赶紧跟过去。
李不言察觉,回头不解地看了三爷一眼。
三爷无声叹口气:你这搅屎棍懂什么?这叫爱屋及乌!
晏三合闷了一路,也想下车透口气,刚伸出一条腿,谢知非已经先跳了下去。
站定,转身,他伸出手。
“扶着我再慢慢下,你的脚还不能吃太多的劲儿。”
晏三合:“……”
这一瞬间,她无师自通的发现,眼前这位谢三爷果然对她也乱了方寸。
“我也一道下去。”
小裴爷急了,晏神婆下去了,万一野鬼飘进来呢?
他一把抓住谢知非的手,死死握住,“快,拉兄弟一把。”
谢知非用力一拽,小裴爷跳下车。
“来,晏三合。”
那手固执地伸过来,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儿。
晏三合从把手放上去,到下车,脑子里都一片空白,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人的手很大,很干燥,指节分明,手心一层薄茧。
按理说,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两手相握,化季老太太的心魔,探静尘的墓地,都有触碰。
但触感这么明显,还是第一次。
晏三合背过身,在人看不到的地方两只手轻轻搓着。
这时,只听远处传来一声轻哨声。
晏三合猛的转过身,“找到了。”
谢知非轻轻一点头,“准备回去。”
“不回去。”
晏三合:“先找个地方问话,然后让她直接出城。”
教坊司不是别处,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在册子上。
小裴爷已经冒险把人带出来,这人无论如何不能再在京城出现,否则便是祸害。
谢知非轻轻笑了。
时至今日,这丫头的身上才算多了一点人味儿,知道为别人打算了。
晏三合色厉内荏,“你笑什么?”
“没什么。”
谢知非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心软不是优点,是弱点。”
晏三合心里莫名抖一下,红着脸干巴巴的咬出三个字:“干正事。”
“正事是……”
谢知非大大方方收回手,四下看看,“就在这里问话,这里最阴森,也最安全。”
“好!”
晏三合一口应下,随即快走几步,离这人远一些。
忽又一想,自己这幅做贼心虚的样子落在他的眼里,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于是,脚下又一顿。
她哪里知道,裴笑正一步不落的跟在她身后。
她忽的停下来,裴笑吓一跳,以为前面有什么“脏”东西,“嗷”的一声,习惯性的纵身一跳,直接跳
到了晏三合的背上。
天地间,有那么片刻静止住了。
黄芪:“……”爷啊,你查真丢男人的脸!
谢知非:“……”什么乘龙快婿,快滚!
晏三合:“……”滚下去!
小裴爷度过了他人生中最尴尬、最惊魂不定的片刻时间,从晏三合的背上跳下来。
然后,一脸无辜道:“那个……登高才能望远!”
所有人:“……”
这时,朱青和李不言一前一后走过来,李不言身上背着一个人。
“李不言,把她放马车旁;黄芪,去车里拿点水。”
谢知非看了眼裴笑,咬牙切齿道:“明亭,你想办法把她弄醒。”
“不用弄,时辰到了,她自然会醒。”
两大高手齐齐回归,裴笑瞬间不害怕了,也忘了自己丢脸的事,笑眯眯道:“老妪一身的屎尿,李大侠怎么背得上身的。”
李大侠看他一眼:“她自己跳上来的呗!”
小裴爷:“……”
余下人:“…………”
……
半个时辰后,老妪靠在一棵大树上幽幽醒来,浑浊目光里尽是错愕和害怕。
晏三合这时才发现,这人并不太老,只是背佝偻着,添了几分老态。
“这里是乱坟岗。”
晏三合语气诚挚至极,“你突然晕过去,教坊司的人以为你死了,我们觉得你还活着,所以就一路偷偷跟过来。”
老妪没吭声,直愣愣地瞪着两只眼睛,像是在寻思着她是怎么死的。
“我们跟过来的目的,是为了一个人,你应该
知道这人是谁。”
晏三合伸出手,轻轻握住老妪的,“桂花,你和我们说说她,好吗?”
老妪的眼睛慢慢往下,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然后又慢慢的往上,落在晏三合的脸上。
“你是谁?”
“我叫晏三合,水月庵请来的。”
晏三合决定全盘托出:“静尘的棺材合不上,她生前有心念,时间一久念就成了魔,我是替她化解心魔的人,静尘在教坊司的俗名,就叫逝水。”
逝水?
老妪的神色蹦的一下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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