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这位乔公子看着不像江洋大盗啊。”从衙门里出来,陶让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说出了心底的疑问。
顾晏负手走在前头,漫步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他当然不是。”
“那孟知府为何要通缉他?”陶让有些想不明白。
“若我没料错,应该是跟堤坝一案有关。乔闻应是知情人。”
“啊?”陶让顿住了脚步。“早知道,就先严刑审问一番再把人交出去了。”
“无妨,会有人替咱们弄明白的。”顾晏神色颇为自信地说道。
陶让一脸的不解,却没敢多问。
入夜之后,他总算是找到了答案。
因为主子换上一身夜行衣,公然翻进了知府衙门的大牢。
此刻,牢里灯火通明。
原本要被严刑拷问的乔闻乔公子盘腿坐在稻草上,面前的放桌上摆满了食物,正大快朵颐着。
“呵,没想到囚犯还有这待遇!”陶让蹲在房顶,透过瓦缝朝下打量。
顾晏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他立马就乖乖地闭上了嘴。
底下,乔闻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他抬起袖子抹了一下嘴,没有半分读书人的斯文。
“乔公子酒足饭饱,是否可以如实相告了?”孟知府耐着性子等了半天,终归是露出了一抹急色。
乔闻往后靠了靠,摸了摸鼓囊囊的肚皮,心情似乎不错。“乔某有夜钓的习惯,想必大人是知道的。就在溃坝的那天夜里,我跟往常一样拿着鱼竿儿上了坝。”
他慢条斯理地叙述着。
“水库的水很深,想要钓到大鱼,就得有好的饵料。所以,我便趁着夜色摸进山里去挖了一些好东西。”
孟知府有些受不了他的磨叽,打断道:“乔公子,麻烦说重点。”
乔闻睨了他一眼。“急什么,这不正要讲到了嘛。”
“我刚挖好饵料准备下山,突然发现水库里平白的多了一艘船。”他拿指甲剔了剔牙。“按理说,才子佳人,泛舟湖上,秉烛夜谈,不足为奇。但怪就怪在,那些人全都是一生黑衣,且包裹掩饰,举止鬼鬼祟祟......”
“船靠岸后,他们从船舱里搬出几个黑色的箱子扔进了湖里。我当时还想岔了,以为他们是山上的土匪,干了谋财害命的勾当,杀人越货后将尸体沉入了湖底......”
“等到船渐渐远去,我正要摸下去查看一番,结果一阵火光闪过,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那时候我才知道,箱子里装的压根儿不是什么尸体,而是炸药。”
“炸药?”听到这二字,孟知府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嗯,而且还是分量很足的炸药,足够将大坝炸毁。”说到这里,他还心有戚戚焉地拍了拍胸口。“我当时就吓蒙了,跑下去捡走鱼竿儿就往上游跑。再然后,大坝的一角垮塌,湖水倾斜而下,以雷霆之势袭击了山下的村庄。”
“你既然知道真相,为何不早些禀报?”孟知府的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只差没厥过去。
乔闻耸了耸肩。“无凭无据的,说了你们也不会信的。”
孟知府噎了一下。“你......”
“还有,那天就我一个人看见了,没有其他的目击者,万一被误认为是他们的同伙儿怎么办?”乔闻是个直性子,心里有啥就说啥。“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我总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孟知府气得心窝子疼。“你身为举人,读圣贤书,这点儿担当都没有吗?”
“举人也要过日子啊!”乔闻的说辞令人大开眼界。“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几个黄口小儿......”
“乔公子,据我所知,你三岁丧母,五岁丧父,且至今未成亲。”一旁的衙役看不下去了,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啊,我梦见的。”乔闻嬉皮笑脸地说道。
陶让听见他们的对话,险些没憋住笑。“主子,此人甚是难缠啊。”
“接着往下听。”顾晏斜了他一眼,表示再多嘴就把他的嘴巴缝起来。
两人说话声音很小,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那后来,你又为何透露半夜在大坝附近看见了火光?”孟知府扶着额头询问。
“哦,那肯定是喝醉酒之后,不小心吐了真言。我哪里知道,这些人竟然相信了,还到处宣扬此事。”乔闻一脸无辜的说道。
孟知府抚着胸口,觉得跟他继续聊下去,他真怕活不过明日。“你详细地说一说那艘船的特征。还有,有没有看清黑衣人的长相?”
“天那么黑,我哪儿看得清楚。”乔闻表示爱莫能助。
“姓乔的,你别蹬鼻子上眼啊!知府大人愿意给你机会开口,别不识抬举。”师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狠狠地拍了桌子。
乔闻可不怕他,瞪大眼睛说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啊!”
“你!”
“好了。”孟知府摆了摆手。“你们都先退下,我单独跟他谈谈。”
孟知府知道,乔闻不会轻易开口。
他看似粗枝大叶,像个莽夫,实则粗中有细。否则,也不会多次去大坝附近查看了。之所以不愿意透露实情,可能是有几层顾虑。
一,是怕引起幕后真凶的注意;二嘛,正如他所说,空口无凭,他必须找到确凿证据。
等到大牢里只剩下孟知府和乔闻两人,孟知府才开口道:“本官知道你是个饱学之士,尤其是在工事方面颇有建树。以你之见,大坝坍塌究竟是自身的问题还是有人蓄意破坏?”
乔闻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在下知道,知府大人是个好官。”
他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道:“不瞒您说,在下曾有幸受工部李大人的邀请,参与堤坝的修建。只是,在下不爱与公门中人打交道,便扮作了李大人的门客。”
“大坝修建十分辛苦,是件劳民伤财的活儿。可想到只要大坝建好,就能解决沿途几个州县的水患,便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照你看,他们可有偷工减料?”孟知府问道。
乔闻摇了摇头。“不曾。”
“你确定?”孟知府再一次确认。
乔闻点点头。“所用的石材都是我带人进山里挑选的,质地坚硬,就算常年浸泡在水里也不会轻易受湖水侵蚀。”
“不是从石场买来的?”这一点,让孟知府感到挺意外的。
毕竟,朝廷拨下来的经费十分充足。
“买?哪里来的多余的银子。”乔闻叹道。
“到底怎么回事?”孟知府惊讶地坐直了身躯。
乔闻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因为,那笔修建大坝的银款不知为何少了几箱。”
“竟有此事?!”越是深入了解,孟知府越是觉得此事不简单。
“考虑到种种不良影响,大人们不敢声张。只得发动周围的村民义务帮忙,舍弃了价格昂贵的石料,改为去山里捡不要钱的......”
“这么大的事,竟然隐瞒了下来......”身为淮州知府,他竟一无所知。不过,这也并不奇怪。丢失官银可是重罪,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后来呢,可查清那批丢失银子的去向?”孟知府问道。
乔闻摇摇头。“查到一个主簿身上时,线索就断了。那笔银子,至今下落不明。”
站在屋顶的两人对视了一眼。
看来这一趟淮州没有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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