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州堤坝坍塌的折子是在三日后送到京都的。
几位辅政大臣听闻此事，非常重视，连夜进宫禀报了太后和新帝。崔太后得知去年才修的堤坝竟然垮了，气得当即要查办了昔日主事的几位官员。
“为今之计，是要先赈灾。”首辅之一的刘阁老拱手道。
崔太后拧着眉，似有不同的见解。“赈灾固然重要，但揪出罪魁祸首才是重中之重。不然，让这样的蠹虫留在朝廷，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乱子来。”
“太后言之有理。”张阁老和唐阁老向来是站太后这一边的，忙不迭地跟着附和。
刘阁老却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太后，大禹王朝立国不久，根基尚浅，正是需要百姓支持的时候。若不能很好地解决，怕是要引起民愤......”
“太后只是说要严查，又没有不赈灾！”
“就是！刘大人就是太过着急，都误会太后娘娘的意思了。”
另外两人大人当即反驳道。
小皇帝见他们又要吵起来，偷偷地扯了扯崔太后的袖子。“母后，不若同时进行？派钦差前往淮州赈灾的同时，再秘密派遣一队人马调查堤坝坍塌的内情？”
“圣上圣明！”刘阁老没想到皇帝年纪轻轻的，竟比太后娘娘看得通透，不禁大喜过望。大禹有这样的英主，是大禹之福。
圣上虽然年幼，可却没被崔太后养歪了，真是可喜可贺。
刘阁老激动地都要落泪了。
崔太后不满地睨了小皇帝一眼，却不好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落了他的颜面。“既如此，便按皇上的话去办。诸位卿家觉得该派哪位大人前往？”
几位阁老都有心举荐自己的门生，报了几个官员的名字上去，崔太后都不甚满意。唐阁老惯会看人脸色，见太后娘娘抿着唇，心念一转，上前道：“微臣觉得崔国舅为不二之选。”
果然，这话一出口，崔太后便露出了欣慰之色。不过，嘴上难免要客套一番。“他可不成。碌碌无为了半辈子，怕是连稻子跟韭菜都分不清。”
“国舅大人之所以才能不显，是因为没有机会显露罢了。若能替太后娘娘和皇上分忧，想必国舅大人会十分卖力。况且，赈灾最主要的是安抚民心，国舅大人亲自出马，更能体现朝廷的重视，百姓定会感恩戴德，铭记太后娘娘和皇上的恩赐。”
张阁老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赞美的话也是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倒，简直把崔国舅吹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的国之栋梁。
小皇帝在一旁听得眼角直抽筋，与刘阁老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看来，母后之前故意推诿就是为了这个！
可崔国舅有几斤几两，他一清二楚，他根本就不是那块料。人糊涂的很，被旁人随便忽悠几句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让他去赈灾？小皇帝是一万个不放心。
在两个马屁精的吹捧下，赈灾的钦差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过，刘阁老并没有放弃，于是又举荐了一人。“赈灾之事可以交给国舅爷，但查案的人选，微臣觉得非顾太傅莫属。”
“哦？”崔太后稍显惊讶。
要知道，这刘阁老素来跟顾晏不合，好几次被顾晏气得晕死过去。没想到，他竟然不计前嫌，推荐了死对头去查这个案子。
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啊。
“顾太傅曾掌管刑狱，手段雷霆，对断案一事颇为擅长。”刘阁老解释道。
“可哀家怎么记得，那工部侍郎便是他提拔上来的？叫他去查案，就不怕他有私心？”崔太后仔细斟酌过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正因为如此，才让他去查。”刘阁老振振有词。“若他敢徇私枉法，正好治他一个欺上瞒下之罪。”
崔太后扬眉。
这就是刘阁老的真正意图吧？
不得不说，这一招是真的高明。
顾太傅若秉公处理，处置了李侍郎，定会让那些追随他的官员寒了心；若他包庇李侍郎，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替他洗脱冤屈，名声也会受到不利的影响。
真可谓是一箭双雕啊！
不愧是历经几朝的老狐狸！崔太后暗戳戳的琢磨。
唐阁老和张阁老还想安插自己的人手来着，但崔太后已经拍了板，多说无益，只得憋屈地出了宫。
宫门口，刘阁老依旧骑着他的毛驴，晃悠悠地离开。张阁老和唐阁老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甘。忙活了大半夜，却替他人做了嫁衣。
晦气！
*
几位老大人从宫里出来的同时，消息就已经越过皇宫传到了顾晏的耳里。
“刘大人还真的一如既往的狡猾啊！”陶让收到消息，忍不住撇了撇嘴。这都多少年了，还一直记着仇呢，不予余力的想要扳倒自家主子。
顾晏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书架上的东西，他素来喜欢整洁，任何物品的摆放都要按照他的来，稍有变动就会觉得不适。
“有谁进过书房？”他问道。
陶让愣了愣，开口答道：“没有！属下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来的。”
顾晏修长的手指拿起一本策论，将它放回旁边的一摞书上。“看来这贼轻功不错，连你都未能察觉。”
陶让惊讶地微张着嘴。“府里进贼了，可有不见什么东西？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顾晏弹了弹袖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说道：“东西没少，不用追查了。”
睨了陶让一眼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也追不上。”
陶让噎了一下。他的功夫在一众侍卫当中属于拔尖儿的，怎么在主子嘴里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他真的有那么差吗？贼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混进了府里，他颜面何在？不行，他必须把这个贼找出来。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顾晏再次开口。“想必今日朝会上旨意就会下来，你准备一下，随我南下。”
陶让的腿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呢，又收了回来。“主子真打算去淮州？”
“不查明原因，始终难以心安啊。”顾晏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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