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府的事情这次闹得很大,但是朝廷下达的旨意中途却并未有所更改。
三日后,京城解禁,重新开了所有城门。
祁正钰和祁文景也都复了工,又开始每日早起,按部就班的去上朝,上衙门。
而祁欢再次见到顾瞻,也便是这时候了。
他是下了朝之后,匆匆脱下官服就直接赶了过来。
杨氏这次又恢复了老态度——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人直接把他请去了春雨斋。
事实上这中间也不过只隔了两天没露面,顾瞻虽然看上去精神还是很好,但想来是这三天马不停蹄的熬着,他脸色是肉眼可见的不好,透着明显的疲态。
祁欢看到他时,不免愣了下:“你没怎么样吧?”
顾瞻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大清早去上朝之前刻意刮过胡子的下巴,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怎么,是我哪里有什么不对吗?”
祁欢看他一脸茫然的模样,竟又透出几分少年人的懵懂。
见到他,她心里自是欢喜的,就上前主动拉了他的手进屋,一边笑道:“你过来之前肯定没照过镜子,脸上可憔悴了。”
顾瞻在她面前,自是不想露出不体面的一面。
他讪笑着又摸摸脸:“这几天忙着搜城,没顾上拾掇。”
他今天过来这时辰跟以往都差不多,却是空手来的。
云珩的事风头还没过,皇帝又是这几日之内头次上朝,想必朝堂之上也耽误了更多时间。
祁欢问他:“你早饭吃了吗?”
顾瞻道:“还没。”
他反握住她的手,唇角扬起笑容来:“这两天都没得空过来,而且我又怕你着急听朝中的消息,所以下朝就直接赶着过来了。”
祁欢嗔他一眼,笑着转头吩咐云兮:“去安雪堂,叫小厨房给做点吃的。”
想到顾瞻一个大男人的饭量,又额外嘱咐:“多做些,叫厨娘做几样拿手的好菜。”
“是。小姐。”云兮答应着,乐呵呵就去了。
顾瞻揶揄:“这样好吗?岳母不会以为我是专门蹭饭来的吧?”
“不出意外的话,你将来是要管她闺女一辈子的饭的,我母亲是生意人,这笔账她还是算得清楚的。”祁欢也忍不住同他凑了一句。
之后才又稍稍正色道:“你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吗?如果着急走的话,我叫他们快点。”
“今天没我什么事了。”顾瞻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之后便有些耍赖起来,“你如果不着急听我说外面的事,能不能借个地方叫我先打个盹儿?这三天几乎就没合过眼,我实在有点撑不住了。”
这几天他和秦颂,云澄这些人全被皇帝调用了,都是马不停蹄的在外面跑。
城门是今早解禁才开的,为了上朝,他中间才抽空赶回家去冲了个冷水澡,顺便收拾体面了去上的朝。
在朝堂之上,参与朝政的场合之下不觉得,现在到了祁欢这,整个放松下来,就觉得脑子转的都不如平时快了,也不是很想说话。
说话间,他已经瞄上了祁欢这外屋摆着的那张睡榻。
祁欢看他累的这个样子,原就心疼,自是点头:“那你睡一觉吧,正好厨娘备饭需要时间,饭好了我叫你。”
“好。”顾瞻又捏了捏她手指,起身朝睡榻走去。
祁欢起身扯住他袖子:“你去里屋床上睡吧。”
顾瞻知道她此时并非与自己玩笑,那睡榻上的地方相对狭小,她怕他睡不舒服。
他笑了笑,仍是拒绝:“不用,我就打个盹儿,睡榻上将就一下就行。”
祁欢依旧没松手:“院子里丫头们来来回回的走动会很吵,睡不好的,你去里边。”
顾瞻骨子里还是个受到传统礼教约束,规矩很重的人。
祁欢明白,他这还是在尽量顾及她的名声。
顾瞻见她如此坚持,更是面有难色。
祁欢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将他推进内室。
知他心有顾虑,就又说道:“我在外屋,我不进来。”
顾瞻闻言,终于彻底绷不住,哑然失笑。
笑过之后,他也负担全无,抬手将祁欢揽入怀中抱了抱,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宠溺:“好。”
他是真的困倦,并不与祁欢过分纠缠,说完就径自朝床榻走去,仰面将自己摔进被褥里面,踢掉了靴子。
祁欢原本还想提醒他把外袍脱了。
见状,迟疑片刻也便作罢,只上前将被他随意踢在地上的靴子捡起来,摆在脚踏上。
往床上斜睨了一眼,他闭着眼,像是已经瞬间睡死了过去。
这样的季节里,在屋里睡觉也不担心他会着凉,祁欢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个弧度,又给他放下床帐,然后便守诺,轻手轻脚出去。
她也没坐在外屋,只将门虚掩了,和星罗一起拿着针线筐和花绷子坐在门口的廊下一针一针的绣花。
祁欢是属于心灵手巧,在动手方面比较有天赋的那种人,即使刺绣是她来这边之后新学的,事实上练习几次也能得心应手。
当然,只是不过分讲究什么针法和工艺技巧,最普通的绣。
毕竟她的审美配色什么还是很高端的。
她只是不太喜欢做绣活儿,这东西太精细,太考验耐性,并且还费眼睛……
花费同样的时间精力,她是宁肯做些别的的。
星罗手上绣着一方帕子,却不时侧目分心去看她。
忍了好几回,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小姐不是不喜欢做绣活儿吗?这是要绣什么?”
祁欢埋头专心的穿针引线,随后回她:“顾瞻的那个钱袋子,太给我丢人现眼了,跟他索要他又不给,我得做个好些的跟他换回来。”
她此时这说话的方式和语气,乍一听,她跟顾瞻就活像是两口子。
星罗起初是不习惯,每回听她这么说话,都吓得胆战心惊,现在却已经见惯不怪,加上顾家那边已经登门订了亲,私底下她这么说话确实也能圆的过去。
星罗抿着唇忍笑:“其实吧,您要送给顾世子,叫府上的绣娘做了就行,只要是您拿去给他的,顾世子怎么都是高兴的。”
“那怎么能一样?”祁欢仍是头也没抬的直接把她顶了回去,“正好我也有时间,这是个心意问题,别人能有的,他都得有!”
她倒是不在乎被人嘲笑手艺,毕竟这世上谁也不是全能型的,有些事情她不擅长做不好这很正常,可是想想那天顾瞻拎着个简陋的破钱袋还一脸珍惜的模样……
却莫名替他心酸,觉得他挺可怜的。
星罗心道您哄孩子呢这是?这咋还护犊子攀比上了?
可到底祁欢是主子,她是丫鬟……
她家小姐愿意当贤妻良母费这个劲,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安雪堂那边,厨娘大概是听云兮传信让她多做些拿手好菜,就只当是祁欢要留顾瞻吃中午饭,所以就没着急。
云兮窝在那边的厨房偷嘴,一直过了一个多时辰才请了那边的桂云桂月帮忙,三个人将一桌丰盛的六菜一汤送了过来。
三个姑娘本是一路说说笑笑进的院子,祁欢见状,连忙放下花绷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几人被她这一惊一乍的做派感染,登时噤若寒蝉,霎时住了嘴。
星罗也尽量放轻动作的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引着她几人,做贼似的进去将饭菜摆上桌。
桂云两人莫名其妙的进去,又莫名其妙的被送出来,然后又继续一脸莫名其妙的走了。
云兮左右看看,依旧一脸懵,扯着星罗的袖子小声问:“顾世子已经走了吗?”
星罗尴尬的笑了笑,转而提醒祁欢:“天气热,饭菜不能久放,小姐还是叫醒顾世子,先把饭吃了吧?”
“嗯。”祁欢把花绷子扔回针线筐,又把针线筐扔到隔壁的书房。
折回来,这才拍拍裙进屋,走进了内室。
云兮的反应向来不算敏捷,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就要惊呼:“顾……”
星罗连忙捂住她的嘴,一把将人薅走:“瞎嚷嚷什么,没看小姐都避嫌一直坐在外面嘛。”
比起前阵子,她现在可是讲究多了。
祁欢进了里屋,顾瞻还睡得正香。
可能潜意识里一直记得自己是在祁欢这,所以他今天并未过分警醒,一直到祁欢重新挂起床帐,坐到床沿上推他:“顾瞻,先醒醒,起来吃饭了。”
顾瞻“嗯”了一声,在床上稍微翻了个身。
一个人在困极了的时候,其实是顾不上肚子饿的。
祁欢知道这会儿强行叫他起床他必然很难受,可她也不可能留着顾瞻在家睡到饱,横竖也是睡不够,索性直接喊他了。
祁欢第二次推他的时候,顾瞻就睁开了眼。
那一瞬间,他睡眼惺忪的模样完全掩盖住了气质里的沉稳,睫毛长而卷翘的微微颤动,活脱脱一个软糯可爱的大男孩。
然后,下一刻,他长臂一揽,就将祁欢按倒压在了自己怀里。
这回倒是忘了避嫌和规矩。
他将脸孔埋在祁欢颈边,拥着她蹭了蹭。
祁欢没有挣扎,只耐心的哄他:“起来洗把脸吃饭吧。”
床帐之内的光线略显的暗淡。
顾瞻的声音带着慵懒的暗哑,他有些撒娇意味的问:“我睡了多久。”
“一个多时辰了。”祁欢回答,“天快晌午了。”
“这么久啊……”顾瞻呢喃了一声,声音听起来依旧是还没缓过精神来。
祁欢任由他抱了好一会儿。
这要不是把他长时间留在家里不合规矩,这会儿她直接也就不管他了,可现在——
两人总不能一直这么腻着。
祁欢刚想再说话,顾瞻却抢先她一步开口,“我不想走了怎么办?”
他这赖床的模样,当真叫祁欢有了种带儿子的错觉。
要知道,偶尔她去喊祁元辰起床时,那小子都利索的很,没这么黏人的。
祁欢失笑:“那就等我娘带人过来把你打出去吧。”
顾瞻继续把脸在她颈边蹭了蹭,却发扬了一把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仍然是懒洋洋道:“你以前不是总想着要招婿进门吗?要不你招我得了,我把我自己给你了,是不是就可以赖着不用走了。”
祁欢当然知道他这只是玩笑话。
平国公府又不是寻常没名没姓的人家,再是如何,也绝不可能任由家族继承人被招赘去别家的。
祁欢被他按在怀里动弹不得,就顺势隔着衣服在他肩上咬了一口:“那你就等着老国公和皇后娘娘打断你的腿吧。”
她用了点力气,该是痛感彻底把顾瞻叫醒了。
他搂着她,又在她耳边低低的笑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的拥着她坐起身来。
祁欢对上他的视线,又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就拧起了眉头:“不对啊,招赘的事我没跟你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瞻捏了捏她如今长了些肉,明显手感还不错的脸颊,却是卖了个关子:“我自然得知道,要不然一个不留神你就跟别人跑了,那位找谁哭去?”
言罢,他挪到床边,捡起靴子开始往脚上套。
又起身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就要去外屋。
祁欢追上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将他脑袋拉低和自己平视,仍是追问:“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你是不是收买我身边的人了?”
她和顾瞻之间,彼此相对可以说是十分坦诚的,她也自认为除了自己穿越的这个事实,其他的并没有什么是不能被顾瞻知道的。
可——
如果他未经她同意,就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
没人会喜欢随时随地被人监视的生活。
祁欢眸中瞬间就有了几分恼怒和戒备的意思。
顾瞻却依旧眉眼温和,微微的笑了:“这你得去问你弟弟啊,他跑去乔家小丫头面前什么都跟人家说,不止我知道,池云川和胡娘子他们都知道的。”
祁欢:……
这特喵的是出家贼了!
她那个弟弟啊,平时看着觉得靠谱,却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这是真不把乔樾那小丫头片子当外人!
错怪了顾瞻,祁欢又立刻因为自己一时的反应过激而有几分难堪。
她悻悻的松开揪住顾瞻衣领的手,正在酝酿情绪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场面……
顾瞻已经心平气和的率先开口道:“我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我承认我有时候会患得患失,也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引动情绪,可是但凡是有可能会伤害到你的事,我一定不会去做的。这一点,你必须得要信我,好么?”
男人将女人当做自己的附属品,这等封建残余,别说是在这个男权时代里,其实就算是在祁欢以前生活的那个更加进步的时代,带有这种思想的男人也是一抓一大把。
祁欢并非是对顾瞻疑神疑鬼,而是因为这个世道大环境叫她太没有安全感了。
顾瞻却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主动服软,还说了这样一番话来安抚她。
祁欢心上一软,一声不吭的上前一步,抱着他腰,把脸帖近他胸口蹭了蹭。
她没有再跟顾瞻解释任何,只以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而这一刻,顾瞻心中也柔软的一塌糊涂。
祁欢私底下爱胡闹,但是真正情绪所致会显露出小女儿姿态的机会却不多。
他唇角弯了弯,抬手轻抚她的脊背。
两人腻歪了会儿,也便去了外间,坐下吃饭。
顾瞻虽然饿了几顿,可是由于人没睡饱,味觉没彻底打开,纵然安雪堂的厨娘手艺很是不错,这一餐饭他其实也吃的味同嚼蜡,没品出怎样的美味来。
不过这是祁欢的一番心意,他还是表现的津津有味的连着吃了几碗饭,彻底把肚子填饱了。
之后祁欢喊了丫鬟上茶,他才说起朝中之事:“瑞王一直未曾落网,今日早朝之上宁王主动请旨,要求领兵继续搜捕和追查瑞王下落。”
祁欢正在拢着茶叶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怕云珩落到旁人的手里?这是不是就等于印证了我们之前的猜测,确实是他和叶寻意设计构陷了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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