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何真舒舒服服地躺下,没一会儿,店家便送来热水,何真洗了个脚,躺在床上,开始想怀清县的事。
这马县令估计身边很有一批狐朋狗友,故此胡作非为祸害一方,自己要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地将其扳倒呢。
接下来几天,何真仍然十分地安静,和寻常一样吃饭睡觉。
这天夜里,他刚睡下,房门忽然被人咚咚敲响,何真打开门,却见前日那偷儿正站在门外。
“怎么?”
“我想通了,跟你合作。”
“哦?”何真眉头微微掀起,“想通了?”
“是的,想通了。”
“进来说。”
何真将他让到屋内,两人在桌边坐下,偷儿因见桌上有酒有菜,也不客套,端起杯子来就喝,抓起肉就吃,何真任他吃,任他喝,也不搭言。
吃饱喝足了,那人才道:“就冲你敢对付马甲五,不管你是好人还是歹人,不管将来会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跟着你。”
“成,”何真点头,“你要跟我,也成,但须得约法三章。”
“那三章?”
“第一,自今日起,我让你偷谁,你才能偷谁,我若不让你偷,你便绝对连一根指头都不能动。”
“成。”
“第二,我是做什么的,从哪里来,你不能问,该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行。”
“第三,你从前叫什么名字?”
“做我们这行的,哪有什么正经名字,”对方愣了愣,“难不成,您要给我改名?”
“是,”何真定定地看着他,“我要给你改名。”
“改什么名?”
“千义,何千义。”
“何千义?”
对方只是略愣了愣,立即点头:“何千义就何千义。”
“行,五天之内,你寻个功夫下手,去马甲五那里偷东西,金银财物你爱拿什么只管拿,尤其注意帐本。”
“是。”
“我要的只是帐本,至于你另外偷了些什么出来,跟我全无干系。”
“成。”
安排好一切,何真便仍然去床上休息,何千义离开客栈,回了自己的破屋,猫了两宿后,第三宿果然飞檐走壁进了县衙门,打开马甲五的保险柜一看,里面果然金银器物房契地契一应皆有,偏偏没有帐本。
若以何千义的脾气,早已卷了东西走人,偏他虽品行不端,却算是个重义守信之人,故此反关上柜门,隐身至床帐后,这次,他决定先当一回窃听客。
“宝贝儿。”没一会儿,外面传来马甲五的声音,恶心得让人打跌,何千义晚上刚吃的饭菜差点没有吐出来,隔着屏风,他看见马甲五拥着一个娇美的女子走进屋里,两人同入鸳鸯锦帐,马甲五替女子脱去外衣,一双贼手摸上摸下,何千义只当免费看了一场春-宫。
一番翻云覆雨,马甲五收兵歇阵,自己翻倒一旁睡了,他那里香甜,何千义却暗自咬牙,原本以为马甲五面红耳赤之时,会说上几句贴心话,不小心抖些什么出来,未料却半点风声不露,看来自己这趟是白跑了,何千义正待离去,却见马甲五忽然坐了起来,翻身下地,穿上鞋子走到东墙前,他伸手在墙上摁了摁,那悬在墙上的图画立即缓缓朝上滑去,露出后面一个方洞,里面搁着个匣子,马甲五把匣子拿起来,打开了盖,从里面取出一本帐册,细细地翻看着。
原来在这里,难怪找不到,这马甲五的心机,真他娘地沉。
马甲五把帐册抱在怀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嘴里碎碎念叨着:“宝贝,我的宝贝,我的好宝贝,有你我就万事大吉。”
他来回走了很多遍,才把帐册小心翼翼地放回去,再合摁下机关,将一切恢复原状,这才回到床边重新躺下。
何千义看得真切,肚里忍不住闷笑,然后一闪身,从窗户穿了出去。
因了有了影子,何千义不免又犯了老毛病,去那窑子里找了几个相好的姐儿,吃,喝,睡,一应俱全,他原本想着,自己闹出这么大一桩事,县衙那边至少会有一番动作,谁知道几天下来却是风清雅静,居然无人理会。
何千义反是自己忍不住,跑去客栈找何真,客房里空空如也,何真竟不在。
何千义复又下楼,揪住老板细问,老板说我哪里知道,总之是不在。
何千义不得已,又出去在大街上晃荡了一圈,吃吃喝喝睡睡笑笑,快傍晚时,他再次回到客栈,却见何真摇摇晃晃地回来了,何千义赶紧迎上去:“何爷。”
何真抬头扫了他一眼,但见他满眼酒色之气,晓得他做了些什么好事,但因在大街上,不便细问,于是迈步走进客栈里:“楼上细说。”
何千义跟着他上了二楼,进得客房,不等何真发言相问,便一五一十事无俱细地全都说了。
“看来,那马甲五果然是个行事谨慎之人。”
“何爷?”
“慢着。”何真一摆手,“你以后只记住一句话,我让你干什么,你便干什么,旁的话,一句不许多言,一句不许多问。”
“是。”
“这一趟,你的油水也捞够了,所以,我不给你发工钱。”
“是。”
何千义其实是悬着一颗心,何真让他偷马甲五,他偷是偷了,却极担心马甲五认真追查。
“你难道怕马甲五?”何真转脸睨他一眼,“他有何可怕?再则,你现在有了银钱傍身,哪里不可去得?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是,是。”
“我想你在此地,也无亲眷,是吧?”
“是。”
“现在呢,你银子已经到手,倘若想离去,可以随时走,我绝不留拦你,以后的风险,你也不必再冒。”
“何爷?”何千义一听这话,眉头却皱了起来,“您这可是瞧不上我吗?”
“不算瞧不瞧得上,只是实话实说,世人都是只想得大便宜,不愿意担风险。”
何千义一拍桌子,反倒坐了下来:“没错,世人都是这般,但我何千义不是,何千义说过了,既然跟了爷,那就一心一意跟到底,爷上刀山,我上刀山,爷下火海,我下火海,何千义要是皱一下眉头,便不是汉子!”
“好。”何真一拍桌子,“这话说得好,就冲你这话,我交了你这朋友,听我说,明天晚上——”
次日晚间,马甲五在床上正睡得香甜,忽听外面有人大喊:“起火了!”
马甲五翻身而起,趿着鞋忙忙慌慌就朝外奔,却见对面西厢房已然被大火吞没,他心内一动,正要返回房里取贵重物品,忽然一个仆人奔过来,大声喊道:“大人,有人劫囚!”
“什么?”马甲五面色大变,有些弄不明白了,今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愣着做什么?立即去追啊。”他略一定神,还是惦记着房里的东西,草草打发走下属,便回到卧房里,马甲五没有多想,走到东壁前摁下机关,然后,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壁画后的暗阁里空空如也,所有的帐册不翼而飞了!
客栈。
“爷,您看,这就是马甲五历年来的黑帐。”何千义虽不识数,但还是被帐本上那些字给惊了一跳。
何真的神色却很平静,在来之前,他已然对案情有些了解,是以有了心理准备。
粗粗算了算,马甲五这些年来贪赃枉法,外加苛捐杂税,黑白通吃各项收入,加起来约有百万两银子,不过,他还有一本帐册,就是打通关节的,就用了七十余万两。
何真让何千义出去,自己仔细看着那帐册,越看越是心惊,都以为赵王掌政,天下吏治为之一清,孰料,看来这人内心的贪念一起,果然是什么都挡不住啊。
纵然名儿姓儿,似乎都忘记了,如此一来,必惹祸灾。
何真轻叹一口气,合上帐册,搁在一旁。
这本帐册要是递到赵王那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只是,递,还是不递呢?
递。
何真拿定主意,便开始收拾包袱。
次日清早,何真下楼吃饭,吃完饭上街去找何千义,寻了一转都没瞅见他,只得又回到客栈里,他仔细思忖了一下,写就一封信,交给客栈老板,要他好好保管,待何千义来了转交与他,老板点头答应,何真这才离去,谁知刚迈出门,却见何千义迎面走来,何真便站住脚。
“爷。”何千义赶紧走上前来。
“你今天又是去哪里了?”
“这个,”何千义搔搔脑袋,“去赌场摸了两把。”
何真也不说话,把包袱抱在怀里,绕着他走了两圈:“妓院,赌场,我说何千义,你能不能争气一点?”
“爷,我,我就这个德性。”
“德性?”何真转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如此说来,你是不肯改了?”
何千义原本也是个最惯耍混的,要是旁人如此,他不定早已发作,可偏偏在何真面前,他却半句都不敢吱声,只能愣愣地站在那里。
“为什么不说话?”
“爷……我。”
“算了。”何真提起剑,迈步前行,“我也不管你,先走了。”
“爷。”何千义跟上来,“爷,您这别啊,不是说了吗?小的从此以后跟着您,给您牵马坠镫,小的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不敢有半句虚言?”何真瞪了他一眼,真想一个耳光抽在他脸上,末了仍然收手,“算了,此地民风如此,也出不了什么高人,你还是回你的市井吧。”
何真说完,转身就走,何千义捱了打,却并无怨言,紧跑几步追上去,口中喊道:“爷,我跟您啊,我跟着您啊,爷,您可不能过河拆桥,就这样扔下我不管了。”
何真哪里理会他,继续骑着马朝前走,何千义不舍不离,直着脖子叫唤,终于,何真听得不耐,勒住马缰绳,翻身跳下马背,折回何千义身边:“你这又在叫唤什么?”
“我……”何千义搔着脑袋,“我知道自己品行不端难上台面,但是爷,你教我,你教教我不就成了吗?”
何真上下打量他——哪是教?只能直接把他塞回娘肚子里重新改造,不过,或有一人,能够教他,不晓得这人到了赵王府,能不能有所改进。
“好吧,你且跟着我,待到了前面集市,自寻一匹马骑着。”
“嗳。”何千义重重地点头,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到得下一处集市,何千义果然自己买了匹马骑上,乐颠颠地跟着何真,两人一路紧赶慢赶,于七日后抵达元京。
“乖乖隆的咚,”一看那巍峨城墙,笔直官道,豪奢酒楼,何千义便忍不住感叹,“这京城果然就是京城,气派,气派啊。”
何真领着他,一径至摄政王府,递了腰牌,看门的护卫放他们进去,何真将何千义领到自己的房间,嘱他安分守己地呆着,不许乱动,然后自己出门,去向赵王禀报。
赵王今日未上朝,一身便服,稳坐在鱼池边,静静地看着池中之鱼。
“王爷。”何真移步近前。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王爷的话,那马县令果然贪赃枉法,为一己私利大肆敛财,但——”
“但什么?”赵王抬头,看向何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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