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两个孩子立即奔了过去,接过枣花手里的纸包,又说了一声:“谢谢奶奶。”
然后转头跑到枣树下,打开纸包分享里面的食物。
“好吃,真好吃。”
“奶奶。”另一个小男孩儿也跑上前去,拉着枣花的手不停地摇,“奶奶,我的呢,我的呢?”
“泰儿!”看清面前这个胖乎乎的男孩子,枣花开心极了,一把将他抱起来,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
“泰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儿。”郑百泰软软糯糯地说着,“啪”地在枣花脸上亲了一口,“奶奶,泰儿好想你。”
“奶奶也想泰儿啊,”枣花说着,走到石桌前,将百泰放下地,亲切地摸摸他的脑袋,“乖乖在这儿呆着,奶奶去厨房里给你做好吃的,泰儿想吃什么?”
“汤圆,泰儿最喜欢奶奶做的汤圆。”
“好。”枣花痛快地答应下来,然后抬头数了数院子里的人,“还有谁要吃汤圆?”
“你就煮一大锅吧。”郑逢奕慢慢地剥着花生,将一粒粒花生米搁到碗里,“反正这会儿,大家都饿了。”
“好。”枣花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动作麻利地开始煮汤圆,很快,锅里的水便烧开了,腾腾热气冒起来,一颗颗洁白晶莹的汤圆在锅里翻来翻去。
“娘。”郑永康走进厨房,“我帮您吧。”
“你把橱子里的碗拿出来,都给涮干净了,摆在灶台上。”
“嗯。”郑永康点头,打开碗橱,把摆在最上面一层的数十只大白瓷碗取出来,用井水洗干净了,擦干附着在其上的水渍,然后摆在黑漆木桌上。
枣花把锅子端到地上,用汤勺舀起一只只熟透的汤圆,放进大瓷碗里,再搁上白糖和桂花,阵阵清馨的香气随即在空中飘散开来。
“还是娘煮的汤圆最好吃。”郑逢奕由衷赞道,然后端起瓷碗,走出厨房,搁在院中的石头桌子上,三个正一起玩耍的孩子立即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伸着脏脏的小手,正要去端瓷碗,却被枣花一把打掉:“看这手脏的,去洗手,去洗手。”
“来,洗手。”郑逢奕把三个孩子带到一旁,拿葫芦瓢舀了水,慢慢朝他们手上浇,三个孩子洗干净手,枣花又取来柔软的布,替他们把手擦干,才让他们回到桌边,又嘱他们慢一点,千万别烫伤了嘴。
三个孩子围坐在桌边,捧着碗吃得快活极了。
“泰儿。”枣花轻轻抚摸着百泰的头,“告诉奶奶,家里这段时间好吗?外婆和娘好吗?”
“他们都很好。”郑百泰糯糯地答道。
“那就好。”枣花算是放下一颗心来。
“娘,您别只顾他们,赶紧着吃吧。”郑永康在一旁说道。
枣花点点头,这才坐下,开始吃汤圆。
等吃完汤圆,三个孩子又玩了一会儿,都觉得十分地疲倦。
“爹爹,”百泰揉着眼睛,跑到郑永康身旁,拉扯他的衣摆,“我好困,我要睡觉。”
“娘,我带泰儿去睡觉了。”
郑永康俯身抱起百泰,把他送进厢房里,而枣花给莫绍冲和田和洗干净小手小脚,也把他们送进了屋子,然后回到院子里,却见郑逢奕正躺在软榻里,十分悠闲地磕着瓜子。
“夫君。”枣花拿了张小木桌,安放在他身边,提来一壶沏好的清茶搁在上面,又取了几个瓷杯。
“你倒是比从前懂得享受。”
“是吗?”郑逢奕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然后剥了两粒瓜子递给枣花,枣花张嘴咽下,细细地咀嚼着,脸上不禁绽出笑来。
“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啊。”郑逢奕轻轻叹了一句。
“偷得浮生半日闲?”枣花抿唇儿笑,“我看夫君如今,是每时每刻都很闲嘛。”
“是吗?”
“难道不是?”
“闲点好啊。”郑逢奕点头,“就是要这样闲着,坐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别是一番情致。”
“夫君说得甚是。”
“来。”郑逢奕拍拍自己的膝盖,“坐到我身上来。”
“这不好吧。”枣花脸上浮起几许红晕,“孩子们都还在呢。”
“都去睡了,你怕什么。”
“还是不要了。”枣花摇头,“咱们都这把年纪了。”
郑逢奕瞅着她,嘿嘿地笑——这丫头,还是和刚见她时一样。
两人又闲坐了一会儿,枣花站起身:“我去做饭了。”
“我也去。”郑逢奕跟着起身,他们俩向来是这样,夫唱妇随,有时候也是妇唱夫随。
“今天晚上做什么菜呢?”枣花把一样样菜蔬都摆上桌子,有青菜,豆腐,鱼,西葫芦,甜瓜。
“你的手艺,不管怎么做都是好吃的。”郑逢奕夸奖道。
“好吧。”枣花点点头,把一柄菜刀递给他,“切菜。”
郑逢奕手脚麻利地把菜给切好,这边枣花调好作料,升火烧热锅子,提过油壶来,倒了两勺菜油在锅里,不一会儿,油锅滋滋啦啦地响起来,枣花利索地把切好的菜倒进锅中,翻炒起来,没多长时间,浓郁的菜香便在空中飘散开来。
“盘子。”
将炒好的菜铲进盘里,枣花又煮了一个汤,然后转头把桌子给擦干净,做好一切,郑逢奕走出门,站在院里,叫了一嗓子:“冲儿,百和,吃饭咧。”
没一会儿,郑永康和三个孩子都进了厨房,因厨房窄小,郑永康于是说道:“不如把这饭菜都端到院子里去吧。”
“院里有蝇子。”枣花说。
“不妨事,”郑逢奕已经动手端起盘子,“点几堆艾草熏一熏,也就没事了。”
郑永康帮着父亲把饭菜端到院子里,摆放在石桌上,绍冲跑前跑后,摆布好碗筷,一家人这才相对坐下,开始吃饭。
“奶奶炒的菜,真是好吃。”小百泰由衷赞道,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吃得可开心了。
“乖乖吃,不够奶奶再去做。”
“奶奶。”小百泰不禁想撒娇,跳下凳子就想过去把枣花给抱住,却被郑永康一把给拽回来,“乖乖吃饭。”
“爹。”小百泰撒娇,郑百泰额头上不由长出几根黑线,这小家伙,竟然跟自己撒娇。
“吃饭,忘了你娘在家时怎么教的吗?”
“爹。”郑百泰不满地吐泡泡,“爹。”
“吃饭。”郑永康拿眼瞪他,见他不吃这一套,便哄他道,“乖乖把饭吃完,爹爹给你讲故事。”
“真的?”郑百泰两眼像星星一样闪亮,“我要听故事,爹爹,给我讲大将军的故事,好不好?”
“好。”
得到父亲的允可,郑百泰这才安安静静地吃饭,等吃过饭,莫绍冲立即跳下桌子,动作麻利地帮着枣花收拾碗筷,扫地。
“爹爹。”郑百泰给父亲端来一杯茶,搁在他面前,“开始讲故事吧。”
“好。”郑永康点点头,“从前,有一位十分英勇善战的大将军,率领数十万人马与敌军交战,因为他用兵如神,让敌军吃尽苦头,所以,敌军一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吓得簌簌发抖。”
郑百泰一手支着下巴磕:“爹爹,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
“当然。”
“那,我以后也做一个大将军,上阵杀敌去,好不好?”
“好。”郑永康点头,摸摸他的小脑袋瓜,“只要是心存正气,正念,不管你做什么,爹爹都会支持。”
“呜,呜!”郑百泰顿时跳了起来,拉过一张小凳子,当成马匹,在院子里冲来冲去,看着这样生龙活虎的孙子,枣花不禁欣慰地笑了。
郑百泰在院子里玩了很久,才疲乏地松手,由郑永康领着,去厨房里洗干净手脚,回到卧室里。
郑永康给他脱掉外衣,鞋子,看着他睡熟了,才重新走出屋子,却见郑逢奕和枣花都坐在院中,仰头看着空中的月亮。
“父亲,母亲。”
郑永康走过去。
“康儿。”郑逢奕点点头,“你坐。”
“父亲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你如今已成家,也算是事业小成,父亲心中十分欣慰,并无什么要交代,只不过,想传你几句话。”
“父亲请明示。”
“古语有云,死去元知万事空,一个人,不管怎么样,在这世上只能活几十年,几十年之后,就将尘归尘,土归土,原本,是照应不到儿孙辈的事。”
一听这话,郑永康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父亲一定有非常重要的话要交代,遂挺直后背。
“但我观星象,知我郑家兴荣发达,一百年间必有大富大贵者出,甚至……”郑逢奕顿住,“但无论如何,我希望我郑氏子孙能牢记一个字。”
“何字?”
“正。”
“正?”
“是,”郑逢奕也坐直身子,“无论做哪一行,须谨记这个正字,不管世事如何变化,也须谨记这个正字,纵然天下昏昏,郑氏子孙不可忘这个正字,纵然落魄于草莽,郑氏子孙也不可忘记这个正字,不管他人如何,郑氏子孙须得一生谨守这个正字,就算蒙冤受难,乃至受屈而死,也不可忘记这个正字!”
“父亲!”郑永康扑通跪下,朝着郑逢奕深深地叩下头去,“孩儿受教了。”
“你起来吧。”郑逢奕摆摆手,令他起身。
“如今你已为人父,将来还会为人之祖,须知代代传承,传的不是什么家产,而是一种精神,一种责任,一种悲天悯人的责任。”
“是,父亲。”
郑逢奕这才微微叹了口气:“我的话,听起来或许是艰涩了些,又或许多年以后,世事将大变,或许与我之道完全背逆,那个时候,要守这个正字可是难上加难,纵然如此,我还是希望我的后代,能在心中禀持一点清明。”
郑永康听得似懂非懂,他只觉父亲的话非常地深奥,像是预示着某种玄机,带着一种穿越千年的沧桑。
他唯有遵从。
“你起来吧,你这一生活人无数,纵逢劫难,也会化吉,须知一个人在世上一生,须得时时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否则必当惹人诟骂,凭添无穷后患。”
“是,父亲。”
“乐儿泰儿年纪还小,不明白这些大道理,你现在也无须说与他们听,且视他们的言行举止,度其雅量和志向,倘若他们立志做大事业,只要是行正道,你便倾家荡产,也得支持他们,明白不?”
“是,父亲。”郑永康再次叩头,抬起脸来时,眉宇间隐现几分刚毅,“父亲请放心,孩儿历世数十载,每日皆反省其身,也曾扣问自己,有无行负天地神明之事,孩儿自问存心磊落,上不愧天,下不愧地!”
“如此便好。”郑逢奕点头,颇感欣慰,“须知堂堂七尺男儿之身,只要存了一分正念,时刻行正事,纵然一时孤苦,半分漂离,但到最后,都是能修得正果的,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惩,不是不报,时刻未到。”
“是。”
“去睡吧。”郑逢奕微微一笑,表情总算是柔和下来,“你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虽不说有多高的天性,但确实仁心,仁德,仁术,不负我郑氏家风。”
得到父亲的首肯,郑永康也甚为开怀,站起身来,他不由动情地道:“您是一位开明的父亲,能有您这样的父亲,是孩儿平生之幸,孩儿愿一生谨记父亲之言,认真做人,做事。”
郑逢奕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安祥地闭上了眼。
“父子俩聊什么呢?”待郑永康离去,枣花从厨房里走出来,一面擦着手,一面道。
“都是些古板的话,你不爱听。”
“这倒奇怪,你说的话,我什么时候不爱听了?”
“爱听啊。”郑逢奕微微一笑,把她叫到近前,“爱听我就再说给你听听。”
“你说吧,我听着。”枣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含笑看着他。
“你啊。”郑逢奕伸手在她额心点了一指,“还是和当年一样,那么纯朴,我说什么,便会听什么。”
“当然了。”枣花儇进他的怀中,“你是我的夫君,我不听你的,听谁的?”
“那,如果我说的是错的,做的,也是错事呢?”
枣花眼里闪过几丝狐疑:“夫君什么时候做错过事?”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完美?”
“当然。”枣花答得干脆利落。
“哈哈哈哈。”郑逢奕不由大笑起来,一把将枣花拥进怀里,用力吻着她的脸颊,“你这傻丫头,果然是个宝贝,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夫复何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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