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婢当家:公子,别惹我
76我不会分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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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后一队义军撤出村子,孙睿鸣方才抽身离去,幸而这义军首领并不是个糊涂人,更难得的是,他相信自己。

观其行止,这义军首领对于将来,已知大概,只是希望,所有的情况不会出乎他的意料,他自然会慢慢地做大。

朝前方黑洞洞的夜色看了一眼,孙睿鸣加快脚步朝前走去,他脚步沉稳,每迈一步都十分地有力。

“先生。”不提防旁边一道人影闪出,将他拦下,“请等等。”

孙睿鸣收住脚步,定睛瞧去,赫然见是义军首领,不由吃了一惊。

“先生,我们这边说话。”义军首领把他引至一棵树下,方才声音沉稳地道,“多谢先生提醒,使我等免遭祸灾,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在下孙睿鸣。”

义军首领却吃了一惊:“就是那个曾经协助康河王大败朝廷军队的孙睿鸣孙先生吗?”

听他这么说,孙睿鸣反倒觉得很是汗颜,没有说话,十分沉稳。

“既然孙先生,难怪有这样的远见卓识,敢问孙先生现下准备往哪里去?”

“我本来,是想观各处风向,再作计较,路遇沂水村,故此提醒尊驾。”

“阁下如何知道,不日朝廷便会派大军前来?”

“尊驾既然在这一带伏谋,想必对周围的情形很是了解,应当知道济北大营的三万军队,正驻扎在附近,他们闻听动静,岂有不前来的?”

“阁下言之有理,是我思虑不周。”

孙睿鸣看看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能碰着孙先生,是件难得的幸事,敢问孙先生,我眼下欲往何处去,方为上策?”

“阁下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寻一块自己的根据地,然后设法强壮声势——尊驾若是肯听我一言,不妨去平州。”

“平州?”对方微吃一惊,“那可是个苦寒之地——”

“正因为是苦寒之地,一来可磨砺军士们的意志;二来,那个地方朝廷不管,官吏不顾,地方豪强不屑,正适合尊驾经营。”

“妙啊。”对方眼里精光一闪,不由伸手抓住孙睿鸣,“孙先生,你跟我走,如何?”

孙睿鸣摇摇头,最后定睛看他:“我有一句实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说。”

“我不知阁下为何起兵,然而,此时观之,绝非起兵之时,我怕阁下这支队伍出去,不到三五个回合,便被朝廷征剿殆尽。

听罢这话,义军首领不由叹息:“我何尝愿意造反?只因地方势力逼迫过甚,兄弟们没了活路,方才举如此不迫之举。”

“这样说来,你起兵之初,竟然是十分盲目,既无目标,也无计划?”

“确实如此。”

孙睿鸣摇头:“非常师也。”

“确实。”对方感叹,“出师不久,我便深觉困难,左支右绌,难以为继,真可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非也。”孙睿鸣摇头,“自来霸业得成者,天时,地力,人和,各占数分,然则有志者事竟成,三千越甲,也可鲸吞整个吴国。”

“先生这话……”义军首领几乎要落下泪来,就像多年奔走遇见知音,泫然欲泣,竟跪了下来,“先生若肯救我,马某感激一生。”

孙睿鸣扶他起来,注目凝视于他:“当此乱世,人心思变,普通民众所谋,不过活一命存一身,兼家儿老小,然尊驾一身所系,却是数千人命,尊驾可得细心谋之啊。”

“望先生为我出谋划策!”

“我跟我来,”孙睿鸣拉着他,走到一旁,以树枝划地,“这是定州,德州,吴州,仓州,陇州,皆是江西富庶之地,朝廷的大根本,各处皆有重兵把守,你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撼动他们,是以现在要做的,是寻一暂居之地,休养生息,将手下队伍解成屯兵,让他们闲时操练,忙时耕作,自给自足,如果寻着合适的机会,也可以发展自己的产业——但——”

义军首领双眸凛凛地注视着他。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尊驾的心志。”

“心志?”

“是的。”

“我观尊驾面容,眉宇之间隐有英气,非寻常之人,对于天下诸事,有己之断,万望尊驾行事之际,听旁人之言,却要自己作决断,千万不可受左近之人掣肘,尤其不能受庸人所扰,否则殆害无穷。”

“好。”义军首领点头,“阁下的话,我字字句句记在心头,时刻不会忘记。”

“当此乱世,人心思变,左近之人为了利益,片刻之间便会将你出卖,所以尊驾,倘若想成大事,绝不能与势利之人为伍。再则,不管在如何艰险的境况里,军心不可乱,其志不可动,瞄准目标始终如一,最终霸业可成。”

“多谢先生赐教。”那义军首领跪在地上,连连叩了几个头,几乎把孙睿鸣当成了神仙,孙睿鸣殊无得色,将那首领扶起来,温声抚慰道:“前路艰险,与君共勉。”

“与君共勉。”

送走义军首领,孙睿鸣正要动身去寻孙漱皎,不防后面忽然跳出来一个人,将他抱住:“爹爹!”

“皎儿!”孙睿鸣心中欢喜异常,一把将她抱起,不住地亲着她的脸颊,“皎儿!”

“爹爹!”

父女俩相识而笑,一时间心中都觉得无比快慰。

“皎儿,”孙睿鸣却不禁眸露嗔色,“你如何在这里?竟然没有听爹爹的话?”

“不也没事吗?”孙漱皎吐吐舌头,“爹爹,皎儿很乖,皎儿会照顾自己,不让爹爹操心。”

“好。”孙睿鸣的心也确实放了下来,自家女儿确实长大了。

“爹爹,”孙漱皎深深地看着他,“你说过,不会再抱着皎儿,会让皎儿一个人学着往前走,对不对?”

“对。”孙睿鸣将她放到地上,看着她一蹦一跳朝前奔去。

天渐渐地亮了,父女俩一前一后,走进一座繁华的城邑,但见街道两旁商铺林立,男女老少进进出出,有说有笑。

“皎儿,你饿了吗?”

“嗯。”孙漱皎点头。

“咱们去吃点东西。”孙睿鸣带着她,走进一家馄饨铺,点了两碗馄饨,相对着吃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前几日太元金尊显圣了,吓傻监工,救了好几千民众呢。”

“你听他们瞎说,什么太元金尊,都是哄人的。”

“什么哄人的,我亲眼所见,从天而降一团火光,把整个还未建完的行宫都给点燃了,那火烧得,红了半边天啊……”

“昨天半夜里,我听得外头有奇异的响动,打开门一看,只见一群黑黢黢的人影晃过去,当时把我整个人都吓傻了。”

孙睿鸣还是那样安静,端起碗来把里面的汤喝完,然后把汤碗搁回桌面,付过钱站起身来。

出得门外,四下一看,却见到处风平浪静,老百姓依然过着他们柴米油盐的日子。

“爹爹,我们现在去哪里?”

“你呢?”

孙漱皎正要说话,两眼忽然看定一个地方,但见那是一个戏台子,上面站着个扮相清俊的男子。

“那是——”

“我觉得,好眼熟。”孙漱皎怔了怔,然后脚步如飞地跑过去,不过她到底是经历了一些事,因而非常老沉,到得戏楼子下却停住,只抬头看着那人,对方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故而也低头,迎上她的目光。

那一刻,孙漱皎忽然觉得,有什么在心中轰然炸开。

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反收回目光。

戏台之上,男子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追随着她,直到万千人众,隔断了他们的视线。

孙漱皎直到拐进角落里,才背靠着墙壁,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她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个男人,是桐儿,只是,他怎么会,怎么会?

“丫头。”孙漱鸣站在外面,低低地唤。

孙漱皎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强令自己平静下来,再从墙后走出。

孙睿鸣目不转睛地看了她许久,捕捉着她心里的想法。

孙漱皎抬头看他,那一眼,父女俩彼此都瞧清楚了彼此的心。

于是什么都没有说,一起朝前走去。

“要爹爹帮忙吗?”

“不。”孙漱皎倔强地咬咬唇——她可以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一定可以。

找了家客栈,孙睿鸣带着女儿住进去。

吃晚饭时,孙漱皎忽然抬起头来:“爹爹,我想出去一下。”

“好。”孙睿鸣点头。

待天一黑下来,孙漱皎便施展轻功,越过重重屋宇,直朝那戏楼而去,绕了一圈却不见桐儿的人影。

奇怪,那小子——

她站在屋脊上,仔细辩认一番,却见下方某处房间内透出淡淡薄光,孙漱皎心中一动,遂下了屋脊,在窗外立定,隔着窗儿,她瞅见那男子正对着镜子,一点一点拭去脸上的傅粉。

孙漱皎细思良久,方才踩着石阶走到门边,抬手扣门。

听见响动,男子放下妆镜,站起身来,拉开门。

那一刻,就着淡荧般的月光,孙漱皎瞧清了他的面容,确实是桐儿,却再没有当初的明净清澈,而变得冷漠。

孙漱皎十分地怔愣,她很显然,没有想见这样的结果,嘴唇轻轻地颤抖着。

“你都看到了?”桐儿的嗓音很轻。

“看到了什么?”孙漱皎忽然近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桐儿,你跟我走!”

桐儿“啪”地打掉她的手,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嘲讽:“我哪都不去。”

“你——”孙漱皎又是急,又是气,“你这是怎么了?”

“你说呢?”

“你从前——”

“从前是从前——”桐儿干净利落地打断她的话,“外面的世界可比山谷里精彩多了,我不会跟你回去,我要留在外面,享受这花花世界——”

“你——”孙漱皎眼里泛起点点泪花,“从前的事,你真不记得了吗?你说过的,要娶我的。”

“娶你?”桐儿眼里掠过丝嘲讽,“是啊,我是这样想过,现在也这样想,不过,咱们才多大?说这样的话,难道不觉得太早了吗?”

孙漱皎沉默,然后才道:“只是,你也不该,不该——”

“不该怎么样?”

孙漱皎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指责他不该“自甘堕落”,还是什么?

“朱伯伯呢?朱婶婶呢?”

桐儿显然不愿意正面回答,只淡淡哼了声,撇开头去。

孙漱皎看了他很久,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转身默默地走开了。

她很难受,确实很难受,但却不会让这难受控制自己太久,爹爹也说过,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强求不来的。

可她就是十分地闷闷不乐。

“丫头,怎么了?”

“爹爹,桐儿变了。”

“他怎么变了?”

孙漱皎摇头,忽然一把将孙睿鸣抱住,嘤嘤地哭起来:“爹爹,我把以前的桐儿搞丢了。”

“丫头,”孙睿鸣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发,“这也不怨你啊,是他自己的选择。”

“爹爹。”孙漱皎深深把脸容埋进他的怀里,细细地抽噎着。

“好了,我的女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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