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宁把酒倒满,想起了一些人……和事。
先说说自己吧。
少年时代,因为家庭原因,加上青春期叛逆,汤宁走过不少弯路,还差点堕落到酗酒、杀人、吸毒……
青年时,大彻大悟,悬崖勒马。
开始去拼去闯,赤手空拳的打天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总算小有名气。
从钱的角度来说,汤宁算是一个成功人士了。
当然,风光过,现在落魄了。
做生意赔钱,然后被人害……
人近中年,汤宁只好到处去借钱,开了一家过桥米线的小店。
“人生挺失败的。”他摇了摇头,杯里的酒,一口闷了。
钱,之一字,害人不浅。
咚咚。
有人敲了敲桌子:“身体不好就少喝点。”
抬起头,一个端庄大方的女人站在自己面前。
苏曼。
汤宁的发小,兼……前女友。
一个顶漂亮的女人,身材好,脸蛋也好,特别是那种温柔如水的气质,笑一笑,会让她身边的人感到特别轻松。
也有一些小瑕疵,这个女人年纪有点大了。
比自己小十个月,算一算,39……周岁。
“找我有事?”
汤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本来是不打算再喝了。
拿出来一个空杯子,递给苏曼,然后,给她也倒上一半。
“我大后天结婚,相亲认识的。人还好……至少还谈得来。那天你得来喝喜酒,还有……礼不能轻了。”一张红色请帖,放在了桌子上。
汤宁手抖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笑了笑:“一定。”
……
这天晚上,关了门。
牛栏山二锅头,三瓶,啤酒一箱,踩在汤宁脚底下。
喝!
喝!
喝!
大醉一场,然后人事不知。
……
……
“阿哥,起床了,太阳晒屁股啦!”
汤宁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看见床头边上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十二三岁,小小的身体很单薄,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上面缝了几个补丁。
汤宁瞪大了眼。
头疼,恶心,天旋地转……
“喝大了。”他心想,又不由得有些苦涩。
爱的人,做了别人的新娘。
他连送上一份祝福的资格都没有。
喝的酩酊大醉又能怎样?借酒消愁,到头来身体垮了,一睁开眼,眼前竟然出现了幻觉。
幻觉?
是的,肯定是幻觉。
要不然自己的妹妹,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亲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的床头?又怎么可能,才这么丁点大?
“你这丫头,以前不是最恨你这个不成器的哥哥吗?怎么在梦里反倒乖巧了?”
反正是梦。
反正是自己的妹妹。
汤宁探出一只手去,在小丫头有些营养不良的脸蛋上捏了一把。人都是贱皮子!做个梦而已,有必要这么逼真吗?而且……这丫头儿时破衣烂衫的凄惨境遇,又让他心酸……
到了嘴边的话语,戛然而止。
汤宁身体一震,那只手,停在了半空,如遭雷击!
热的?
软的?
这不可能!不科学啊!
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汤宁整个人流了一身的冷汗。他呼的一下坐直了身体,眼神像刀子一样死死地盯住了眼巴巴望着他的小丫头,汤婉如。
“你是谁?”
小丫头大眼睛眨啊眨的,歪着头,声音清脆悦耳像是刚出巢的百灵鸟一样:“阿哥,奶奶喊你吃饭了。”
汤宁:“……”
把小丫头先放在一边,目光搜索雷达一样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不大的小房间,放着一个木板床。
右手边,有一张书桌,桌子上摆满了高中时期的课本和资料。
书桌很土气,像是手工制品。没有刷油漆,用的时间长了,桌子的棱角还是毛毛糙糙。
然后是房门……
同样的合成木板,房门上用钉子勾着一个挂历,几个黑色的大字映入眼中——1997年,4月
……
……
汤宁拉着小丫头的小手出来时,整个人是木的,脑瓜壳里一团浆糊。
堂屋。
奶奶坐在一个光秃秃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脚边放着一剁大白菜。
拽过来一棵大白菜,放在菜墩子上,咚咚咚……
几刀下去,切好了的白菜按进了酸菜缸里。
回身,笑容慈祥的说:“起来啦?快去吃饭吧。”
似曾相识的场景……
汤宁鼻头一酸,泪珠子差点从眼眶流下来。
奶奶还年轻……
鬓角灰染,一头华发,还是那么的慈祥,看向自己和妹妹的眼神里,充满了宠溺。
“奶奶,你也来吃啊。”小丫头的脆生生的喊声,从汤宁身旁响起。
这丫头从小就懂事,特别招人待见。
“你们先吃,奶奶等你爷爷回来在吃。”老人眼花,完全没注意到汤宁脸上的异样神情。转过身,背有些驼了,粗糙的手掌稳健有力的拿起一棵大白菜,放在菜墩子上,手起刀落——
这顿饭,汤宁细嚼慢咽的吃着。
小丫头却是吃的飞快,很快一大碗苞米糊糊见了底,偏过去,仰着脸好奇的大眼睛眨啊眨:“阿哥,你吃的好慢噢。”
咳咳……
汤宁咳了一声,把筷子放下。
老实说,这一桌子饭菜,实在是差强人意。
一碗苞米糊糊、一个高粱面的馒头、一碟咸菜条……
后世吃惯了大鱼大肉的汤宁,再来吃糠咽菜,除了一开始的品尝情怀的味道,然后就是难以下咽了。
放下筷子,他没回答小丫头好奇的问题。
再想别的事……
重生了?
是的。
汤宁沉默着,又回去了那个充满了心酸苦难的岁月。可……这里有他的家人,有他的希望和寄托。
说不清是好还是坏?
记忆中,
再过半个小时,爷爷会回来。
本来还能再早一点,只是路过村口的时候,让派出所的几个人给截住了。
老汤家很穷。
因为汤宁有一个烂赌如命的父亲,三年前,父亲输光了所有积蓄,铤而走险,走私。
然后被抓。
母亲是在去年过世的,对她来说,死亡,是一个解脱。
后来,汤宁和汤婉如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如果只是如此,日子过得虽然艰辛,却也平顺。千不该万不该,当初父亲在被警察抓走的前一个月里,为了继续赌博,疯狂偷窃。
全村十几户人遭了殃,而在今天,关在监狱里的父亲松口了,东窗事发。
这个家,似乎从父亲承认盗窃的那一刻,彻底垮了。
派出所来人,有村长,还有当初丢了钱的乡亲们,一起把爷爷截住,要他给一个说法。
子债父偿!
本来应该是父债子偿的,可汤宁还太小。汤婉如……又是个赔钱货。
派出所态度很明确——
要么,还钱。
要么,派出所抓人。
这很没道理,因为钱是汤宁父亲偷窃的,没理由让爷爷来顶缸。
年代不同,时代不同。
这个年代,道理大不过制服!
“如果不还钱,你这个当爹的也要付连带责任,连你也一起抓了。”
爷爷的选择是——认下了这笔烂账。
然后,汤宁叹了口气。
“奶奶,爷爷前阵子说他腰疼,带他去医院看过了吗?”
“看了,没啥大事。”奶奶头也不回的说道。
汤宁苦笑,怎么可能看过了呢。
村里的野郎中,说他看不了这种大病,要去城里,要拍片子。
奶奶一问价钱,85!
一笔巨款,二老心疼钱,心疼的比命都重要。
又问了小丫头一句:“你开学就要上四年级了吧?学费多少,老师跟你说了吗?”
“三十二块七毛六。”
“恩。”
汤宁点了点头。
学费要钱。
爷爷看病要花钱。
还有父亲欠下的烂账。
对了……
“伙食费也要钱,马上过年了,苞米糊糊不顶饱。”
“咸菜没有营养。”
“大白菜还不错,可那是要拿去菜市场卖了的。”
“还有高粱面馒头……”
汤宁记忆有些恍惚,忘记了是谁跟他说过,90年代,高粱这种没有任何营养价值的东西,是喂牲口的。
所以……
钱!
钱!
钱!
汤宁需要一大笔钱。
不去思考,明年马云创立阿里巴巴。
也不去想,再过一段时间,互联网泡沫破灭。
还有……92派的崛起,与改革。
山西煤老板的东山再起;钢铁价格取消双轨制。
这些,都暂时和汤宁没有任何关系。
他想的是,至少——把这个家,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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