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197 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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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劳烦月见姐姐代我向兄长传句话,来时家中祖母交待了我有件事需告知兄长。”衡玉言毕,补了一句:“但非是什么急事,待兄长忙完正事再来寻我便是。”

月见点了头:“小事而已,婢子稍后便过去告知吉大人。”

“多谢月见姐姐。”

衡玉一路看似平静地来到书堂外,在踏进书房之前,无声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与神态,适才走进去。

“老师来了!”嘉仪郡主连忙迎了上来。

衡玉走过去,和往常一般含笑问:“郡主昨夜睡得可好?”

“昨夜可是没睡好呢。”嘉仪郡主牵了衡玉一只衣袖,婴儿肥的一张脸颊上写满了不忿,却也不忘压低了声音:“昨晚月见姐姐回来之后,将事情都要告诉阿娘了,我也在场听明白了……那只苍蝇真是色胆包天,满脑子里都是污泥浊水!”

“阿娘也很是气愤,本是说定了必然要让父王替老师讨个公道的,可谁知今日一早便听闻——”嘉仪郡主说到这儿,声音更低了些:“老师,您说这莫非正是报应到了?”

算报应吗?

衡玉来到书案后,准备今日所需书籍,垂眸道:“这种死法儿,是也不是。”

倘若是醉酒意外暴毙身亡,倒算是个报应。

但如此不干不净的死法,便是死了都要留下此等麻烦——

嘉仪郡主悄声问:“老师,您觉得……当真会是定北侯所为吗?”

“不会。”衡玉声音不重,却无半分犹疑。

旁人可以有此疑问,但她绝不会有。

她清楚萧牧的为人与行事作风,此事她无须去同他印证,在听到消息的第一刻,她便知绝无可能是他。

“老师如此相信定北侯吗?”嘉仪郡主好奇地问。

“是。”衡玉并不掩饰这份信任:“我与他相识至今,相信他的为人。”

嘉仪郡主想了想,点头道:“既然老师相信,那嘉仪便也相信。”

衡玉笑了笑:“好了,不谈此事了,咱们上课。”

嘉仪郡主点头,乖乖回到位子上坐了下去。

衡玉手持书卷,看似在专心授课。

“轰隆隆——”

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闷雷声。

衡玉抬眼看向窗外阴云密布的天色,手指微握紧了书卷。

随着这阵雷声,有凉风卷起飞尘。

“大理寺奉旨负责查办河东王被刺身亡一案,下官带人前来搜查物证,还望萧节使能够行个方便,勿要让彼此为难——”

定北侯府前院内,大理寺少卿看着那些个个竖起了防备、不欲让他们入内搜查的侯府亲兵,皱眉说道。

“退下。”萧牧微侧首,看向王敬勇:“不得妨碍公务。”

王敬勇微握紧了拳,却也立即带人让开了道。

大理寺少卿抬手示意手下之人去各处搜查。

看着那些涌入各处的官差,萧牧面上看不出波动。

这些人奉旨前来,他自无阻拦的道理。

且让他们搜便是了,若大理寺的人果真能够在此搜出什么“物证”来,此事便也就明朗了——众所皆知,如今的大理寺卿,乃是姜正辅的门生。

“除此之外,下官来此另有一事。”大理寺少卿面色肃正地道:“还须请萧节使随下官去一趟大理寺。”

王敬勇等人闻言脸色一变。

“河东王之死与我家将军无关,你们手中并无实证在,凭什么就要拘押我家将军!”王敬勇满眼戒备,周身升起久经沙场的煞气。

那里可是大理寺!

京师的大理寺!

将军一旦进去,便不知会发生何等无法控制之事!

河东王死得突然且蹊跷,这件事显然就是冲着将军来的!

大理寺少卿举起手中令牌,声音严正:“我等是奉圣人之命彻查此案,如若萧节使当真清白,又何惧配合办案——莫非圣人与大理寺,还会冤枉了萧节使不成?诸位虽于北地横纵惯了,却也当知违抗圣命是何等罪名!”

“你——”

萧牧抬手,阻止了下属再说下去。

“本侯何时说过不愿配合大理寺办案——”

“将军!”王敬勇甚少如此不安。

“无需多言,照看好夫人与府中即可。”萧牧交待了一句,便看向那大理少卿:“烦请引路。”

大理少卿多看了他一眼,无声收敛了剑拔弩张的气势,抬手道:“请。”

狂风骤起,天际边黑云攒动。

如此酝酿之下,终于有豆大雨滴砸在了青石板路上。

“砰,砰,砰——”

三声不紧不慢的叩门声响起,守在后门内女使将门打开来,福了福身之际,小声道:“您可算到了,姑娘已等了您许久了。”

严明一手撑伞,一手提着药箱走了进来:“忽起大雨,路上耽搁了些。”

为谨慎起见,尽量避人耳目,他是昨日出的城。

严明走进院中,那女使便将门重新合上,引着他往里走。

此处是姜家在城外的一处庄子,女使是自幼跟着姜雪昔住在这处庄子上的丫头,其对严明的真正身份亦有些了解,因此行事愈发谨慎小心,待自家姑娘与对方私下见面之事更是守口如瓶。

严明来到姜雪昔所在的院中时,她正在廊下守着一只半人高的雨过天青瓷缸,见他来,笑着冲他招手:“容济,你快来瞧!”

见得那张笑颜,严明也扬起了嘴角,走到廊下收了伞。

“你看这缸景如何?这野荷与水草,皆是我布置的。”姜雪昔兴致勃勃地对他说道:“我先放了几只小虾,你瞧见了没……待过几日,把这缸水养活了,再放两条鱼进去。”

严明凑过去瞧了瞧那几只近乎透明的小虾,笑着道:“你倒有雅兴。”

“这还是从前你教我的呢。”

姜雪昔还要再说什么,严明拉起了她的手臂:“好了,雨大风凉,先进去。”

见自家姑娘笑着进了堂中,整个人好似都松弛下来且有朝气了,女使的眼眶忽而有些酸涩。

姑娘这幅久违的模样,倒像是回到幼时了。

女使按了按眼角,转身去了茶房。

“近日感觉如何,可有按时服药?”

“且是谨遵着医嘱呢。”姜雪昔坐在椅中笑着道:“容济大夫的药便如神药,我自觉好似已经痊愈了。”

严明笑叹口气:“你嘴里能不能有句实话。”

说着,朝她伸出了手去:“让我看看脉象。”

“怎么又诊脉呀。”

“这是什么话,此番让你出城住在此处,不正是为了方便替你医病吗?”

“那是你的想法。”姜雪昔笑望着他,道:“我住回这庄子里,只是想多见一见你罢了。”

严明好笑地看着她:“外人眼中如高山霜雪一般的姜家姑娘,竟这般不矜持的吗?”

“九年了。”姜雪昔笑盈盈地道:“九年的时间,多少矜持也都能耗光了啊……且我如今哪里还舍得将时间浪费在矜持上,一时一刻都无比宝贵,自是要好生珍视才行。”

“行了,成日说些胡话。”严明摆摆手催促道:“听话,快,将手伸过来。”

姜雪昔这才伸出手去。

严明认真把看着,原本见她精神颇佳于是还算乐观的心情,此时则一点点沉了下去。

“如何?”姜雪昔笑着问。

“尚可。”严明收回了手,道:“有些起色了。”

他说着,起身去收拾药箱:“待我回去之后,再给你换一张方子……”

看着他去收拾那根本没用到的药箱,姜雪昔微微抿了抿嘴角,眼中依旧笑着:“就说你的药是神药吧。”

“……我答应过要医好你的。”严明合上药箱,手下微顿:“从前便答应过你。”

他幼时决定学医,便是为了当年那个生来体弱的小女孩。

姜雪昔含笑静静看了片刻他的侧脸,而后转开了话题:“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一起去捉蛐蛐的那块菜地吗?”

“记得,怎么了?”严明调整好了神情,才转过头看她。

“我昨日去看了,那块菜地如今还被打理得好好地呢。”姜雪昔笑着道:“你留下用午食吧,我让厨房去摘些新鲜的菜回来,再捞两条鱼做汤。”

“下回吧。”严明装着心事,勉强笑了笑:“我还有要事须得赶回城中。”

姜雪昔也不缠着他,只玩笑般失望地叹了口气:“哎,那我送你吧。”

“不必,雨大。”严明拿起药箱。

姜雪昔执意将他送出了院子,女使在旁替她撑伞。

严明走了七八步,回过头去看,只见她隔着雨雾笑得分外明媚。

他便也以笑意回应,心口处却愈发沉闷。

出了庄子,走了一段山路,严明上了那辆在雨中等着他的马车。

“回城吧。”

他要去求师父。

求师父救她……

马车于雨中行驶着,在入城之际被拦了下来,严加盘查了一番之后,复才放行。

严明觉出了异样——为何会突然严查,莫不是城中出什么大事了吗?

他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吩咐车夫:“先回侯府,再赶快些。”

他要先回去看看。

而这份不安很快便被彻底坐实——

严明顾不得撑伞,冒雨疾步来至前厅,寻到了王敬勇:“出什么事了?为何府外会有那么多带刀武卫看守?将军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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