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075 就这!(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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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大哥。”

蒙大柱匆匆向印海拱了拱手,走进了书房内。

萧牧如实将昨晚衡玉提及的那“两个条件”对下属言明。

“属下都可以办——”大柱当场就要应下,话到嘴边却又一顿,正色道:“属下这便回去告知家中长辈!”

是告知,而不是请示,告知的范畴在于商议与说服。

萧牧满意点头:“去罢。”

“是,多谢将军。”大柱露出笑意,再次行礼后退了出去。

跨出门槛,将书房的门合上之际,大柱不由看向一旁冻得嘴唇微青的印海,疑惑道:“印大哥,你怎不进去?”

印海笑微微地看着他:“……但凡你还有些眼色,应当都能看得出来我此时是在受罚。”

“啊……受罚?”大柱愕然问:“为何事受罚?”

印海叹了口气:“我也不甚懂,不过是奉命办事而已,到头来却一片真心错付,满腔好意付流水……”

“再多说一字,便多站一个时辰。”书房中有声音传出。

“印……”大柱还想多问些什么,却已是不敢,唯有拿“保重”的眼神,道:“……我先回去了!”

看着那大步跨下石阶,连背影都透着欢喜的少年,印海转着佛珠,幽幽叹气:“人类的悲喜果然并不相通……”

未与他悲喜相通的少年策马回到家中。

蒙家人一如既往地将他围起,询问情况。

“成亲后不可纳妾?”

“不可将人束于后宅?”

大柱点点头:“是,不知爹娘意下……”

“等等……”蒙父抬手打断儿子:“其它呢?”

大柱:“其它?好像……没了吧。”

“……就这?!”蒙父满脸匪夷所思地摊手。

单氏也无奈笑叹道:“我还当是什么条件呢……你看我同你大伯母,还有你阿姐,哪个困于后宅了?至于纳不纳妾的……咱们蒙家本也没有这门子先例呀!”

“那,爹娘——”

“答应!”蒙父大手一挥:“统统答应!立了契纸送去!”

他虽有些陈腐想法,但那也得是可行的前提下,儿子与人姑娘两情相悦,且这姑娘又是他蒙家的恩人——他若再揪着什么纳妾不纳妾的,那不是纯纯有病么!

儿子没觉得委屈,他又多管得什么闲事!

“快,叫人去请蒋媒官来!”单氏当即道。

“还是咱们亲自去拜访吧。”温大娘子笑道:“也可去见一见吉画师,坐下好好谈一谈。”

“对对,瞧我这糊涂的……”单氏忙上前搀起自家大嫂,合不拢嘴道:“那咱们更衣梳去!”

见阿娘和伯母笑着离去,蒙大柱站在原处还有些怔怔。

直到自家爹一脚踢在屁股上——

“都要娶媳妇的人了,还傻愣着干什么!”

是啊……

他要娶媳妇了!

少年后知后觉激动起来。

“爹,那儿子该做些什么!”

“废话,当然是随我去准备提亲事宜!还有谢媒礼,也需赶紧备上了!”蒙父也满脸笑意,抬脚出了前堂。

少年精神百倍快步跟上。

蒙家上下很快忙做一团。

……

同一刻,萧夫人眼底也满是喜色,她正压低了声音窃喜着对柳荀道:“……据我的眼线探子回报,昨晚,是抱回去的,明白吧?”

堂中

,坐在下的柳荀点头,语气很尽职:“是,某知道该怎么做了。”

萧夫人满意点头:“好好挥……不着急的,最要紧的是细腻好看。”

柳荀再次点头。

“上一回的下半篇,可带来了?”萧夫人低声问。

柳荀下意识地看了眼堂外,颇有些鬼祟地从宽大衣袖中取出一本册子,也压低着声音道:“请夫人过目。”

春卷上前接过,递到萧夫人面前。

萧夫人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刚看没几行,嘴巴便笑得怎么也合不上了,只得拿袖子掩住了半张脸。

柳荀看在眼中,莫名有些欣慰。

从起初的被逼上贼船,再到当下享受成果被人肯定之感,毫无疑问,他堕落了。

堕落的柳先生自萧夫人院中离开后,刚巧便遇到了萧牧。

“将,将军……”

萧牧看着他:“何故如此慌张?”

“将军多虑了,属下只是急于回去同严军医下棋,恐他久等。”柳荀掩饰着心虚之色。

萧牧显然不在意严明是否久等,问道:“近来母亲频频见你,所为何事?”

“……夫人让属下帮忙料理了些府中账目!”柳荀强笑道:“只道是军营中近日清闲,属下的账做得更细致些,临近年关之际,府内积压账目繁琐……”

萧牧不知信是没信,点了头:“去吧。”

“是,属下告退。”

柳荀行礼离去,待走得远些,复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来。

……

接下来十余日,衡玉过得很是充实。

这充实主要体现在赢了许多银子上——

今日射覆,明日投壶,后日又与人押注蹴鞠,当真没一日闲着。

“……往前我还不知小十七精通各类赌术至此!”晏锦跟在她身后赢得盆满钵满,拍着马屁道:“有小十七在,我晏家还做得什么生意啊!单靠一个小十七,便可家了!”

“一半需凭借运气的生财之道,岂能长久?我赢这数回且罢,若再赢十回二十回,你觉着他们还会让我进场吗?”

晏锦略一思索,赞同点头:“此言倒也不假,但凡开门迎客皆是做生意的,谁会日日做赔本的买卖……不过,你近日因何兴致大?”

衡玉甩了甩手中的钱袋子:“自然是替我家吉吉攒嫁妆,买宅子啊。”

“合着你嫁丫头,让营洲百姓来出银子置办嫁妆!雁过拔毛,莫过于此了!”晏锦摇摇头,拱手道:“失敬失敬……”

衡玉转过头,笑望着他:“承让,承让——论起雁过拔毛,你也是不差的。”

晏锦唇角笑意微滞,北地要近了腊月的天,他就这么“刷”地展开其上赫然写着个“富”字的折扇:“无法,生在商贾家,难免沾了身铜臭气嘛。”

衡玉点点头,含笑看向前方,未再深言。

待回了侯府,她直接便去寻了萧牧。

“我是来同侯爷道谢的——小小谢礼,不成敬意。”她将一小匣子银子捧到萧牧书案上。

自上回醉酒之后,有了那句“来世必结为异姓兄弟”的约定后,二人相处间也愈随意了。

萧牧看一眼那只匣子,放下了笔:“你凭本事赢来的银子,同我道得什么谢。”

“若无侯爷告知,我自也寻不到这么多赢银子的好去处,侯爷实乃我之指路明灯。”

“沦为赌徒路上的明灯么。”萧牧抬眼看向她,道:“你还差多少银子,我补给你——且收手吧,也好叫我营洲百姓过

个好年。”

“侯爷放心,我自今日起便暂时金盆洗手了。”衡玉伸出三根手指保证道。

萧牧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鼻头红红,遂道:“坐下尝尝晏郎君使人送来的新茶。”

这些时日,晏锦没少往他跟前送东西。

衡玉也不客气,依言坐下吃了盏茶,暖了身子,适才告辞而去。

行至半道,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严明。

二人相互施礼罢,严明脚下未停地离去。

衡玉望着他的背影,眼底若有所思。

严明一路来至书房内,刚将房门合上,便听萧牧压抑着的咳声传入耳中。

书案后,面色看似与寻常人无异的萧牧,握拳抵在唇边,低声咳了一阵之后,有血丝染红了薄唇。

他拿起一旁藏青色棉帕,面色如常地将血丝拭去。

“将军!”

严明面色大变,忙上前替他诊脉。

越是诊下去,脸色便愈不安:“将军,当真不能再……”

萧牧抬手,制止了他每日都要说上几遍的话:“不必着急。”

“可是您的身子……”严明满眼不安。

将军如今之所以轻易叫人看不出身体有异,一是服药支撑着,二来便是于面色唇色上做了掩盖——但这些皆是表面,半点不夸张地道,将军如今这般景况,便是连一场寻常的风寒都经不起!

“京师有密信传回,圣人病倒了——”萧牧道:“此时,有人比你我更着急。”

这些时日,他已想得很明白了。

对方之所以未曾对他动用见血封喉一击毙命的剧毒,必然有其原因在。

既有原因,那便证明他有足够的筹码。

而于棋局之上,他一贯有得是耐心。

……

数千里外,京师之内,冬雨阵阵如寒针刺入骨髓。

吉家花厅内,吉南弦正读信。

“什么?商议……嫁娶之事?!”喻氏听到一半猛地自椅中起身,惊诧道:“咱们小玉儿有心上人了!”

一旁奉长公主之命前来送年礼的韶言郎君听得心口一提。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吗?

吉南弦无奈摇头,看向腹部隆起的妻子:“阿瑶,你且坐下,听我念下去……”

喻氏瞪着他:“卖什么关子呀!”

“是吉吉……”吉南弦唯有笑着道:“是来信商议吉吉的亲事。”

“吉吉啊……”喻氏这才坐了回去,又好奇道:“快念下去,吉吉在北地这是找了个怎样的婆家?”

韶言暗自松了口气,得以静静品茶。

吉南弦一封信念罢,众人皆面有笑意。

“有小玉儿把着关,错不了的。”孟老夫人笑意慈和:“且回信,由她安排便是……另再使人置办些嫁妆,挑几个说得上话的老仆送去营洲,也算娘家来人了。”

“是,孙儿这便安排下去。”吉南弦笑着将信合上,随手压在另一封未曾拆开的信笺之上。

他非是信不过韶言,而是有些事大白于世之前,一刻皆不得大意。

这是阿衡多年来的苦心谋划,身为家人,理当谨守。

……

宣政殿内,早朝未散。

以中书令姜正辅为,弹劾定北侯萧牧之声不绝。

“此前陛下旨意,欲押契丹部族领璇浦入京受审,定北侯只一句‘璇浦已被契丹刺客灭口’便敷衍了事,而无半句请罪之言,可见目

无君主知嚣张气焰愈盛!”

“没错,璇浦乃契丹名将,与我大盛交战足有二十年余,当年又曾参与反贼时敏晖谋反通敌案,此等分量之人被擒获,萧牧非但未能审问出紧要军机,还使人在眼皮子底下被劫杀,本就有看管不利之罪!”

原本嘈杂的大殿中,在“反贼时敏晖谋反通敌案”此一句话响起时,四下有着瞬间的静谧。

有官员暗暗交换眼神,更多的则是垂下眼睑掩去情绪。

高坐御阶之上龙椅内,满面病容的皇帝,满是疲态的眼底也有一瞬的晦暗不明的凝滞。

童乐帝今岁尚未满五旬,却因久病而早显老态龙钟之感,双鬓花白,腰背也不再挺直。

“再有近年来北地战事频,定北侯未奉圣命,频繁随意挑起战事,以致与北地异族诸部关系越严峻紧绷……依臣之见,此人先后收复五城,兵事皆归于其治下,未必没有借机揽权之野心在!”

“臣所见与马尚书相同……”

姜正辅最后肃容道:“自我大盛建朝以来,北地便有难以为朝廷所掌控的弊端在……此前晋王叛乱之事后,北地形势混乱艰难,不得已之下才命萧牧暂时接手稳固局面,陛下又予其爵位示朝廷信任,可未曾料到此人贪功之心甚大,日渐骄纵嚣张,若再不及时遏制,只怕日后要酿成大祸!”

此言出,附议声更是无数。

如此之下,一道反对之音便十分醒耳了——

“诸位大人此言,吾实难认同。”立于御阶之下的太子开口,字字掷地有声:“其一,璇浦本为定北侯兵不血刃、智擒而来,此后更是将人由军营暗中押至侯府秘密看管,如此百密一疏之下,璇浦仍为刺客劫杀,必然也非定北侯所愿。收复千秋城之战,定北侯适才立下堪留名青史之大功,若朝廷便要以其未曾看管好区区俘虏为由问罪,未免太过牵强苛刻——”

“其二,所谓定北侯有揽权之心——试问诸位大人,可还记得三年前北地局面如何?”

太子环视众人:“吾记得,且仍记忆犹新,清晰深刻,为之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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