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川的头发眼睛全部变回了正常颜色，额间的黑色印记也消失了，此刻，他虚弱的在我看来，仿佛是透明的。
他惨笑了下：“他没事了，我，重新，封印了鬼魂之力。”
小主躺在不远处的地上，他终于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就好像之前的所有都没发生过。
我却来不及惊喜，因为水云川的状态让我恐惧，“那你呢？你怎么样？”
他没有回答我，张张嘴，又吐出一口鲜血，“从今后，鬼魂之力，为他所用，虽仍为鬼身，但杀邪修，有功与世，那边不会，为难他了……”
我心神俱震，哭着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他抬手摸我的脸，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我是邪修，杀你，十八层地狱，杀我，功德无量。”
“天台上，神识错了，是共情……如你所愿，我与他，终是有了父子之情。”
“不要哭，尹墨玥，遇到你，我也不枉，重生一次。”
他的手猛地落下，有淡淡的光点开始飘散向空中。
我听人说过，当人死的时候，魂魄会从身体里飘出来，和原来的样子没什么两样，但如果飘出来的不是魂魄，而是光，那就说明，这个人的魂魄，散了，最后会归于浩瀚。
“不，水云川，你不要吓我，你快醒醒，水云川！”
“魂魄，魂魄……”我伸手去抓那些光点，它们透过我的手指飘走，像是萤火虫，飞往黑夜中的各处。
“水云川！”我绝望的喊着他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听见了脚步声，一双黑色的鞋子出现在我眼前。
那鞋有些奇怪，不是平常人穿的那种，前方翘起来，像是一叶扁舟，上面绣着云纹。
我缓缓抬头，便看见一位身穿道袍，手持拂尘的老人，他慈眉善目的看着我说，“善人，好久不见。”
我愣了会儿，“仙，仙长？”
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城西道观中，那位曾经骗了我的仙长。
当日我不忿，请鬼魂朋友们帮忙闹观，结果却发现他并不是骗子，而是位真正有本事的人。
虽然他给我的符是假的，但是那面八卦镜却是真的，电影院中，还曾救了我一命。
事情发生之后，我以为我会遇到大麻烦，还叫鬼魂朋友们躲起来，但是那位仙长似乎心胸十分宽广，并没有难为我们。
那之后，我们也没有再见过面。
如今，他为何出现在这？
一瞬间我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水云川和小主，一个邪修一个鬼婴，现在他们一个死一个伤，他会不会是想带走他们？
我警惕的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他摇摇头，笑道：“善人勿要害怕，贫道只是路过。”
呵，路过，骗鬼呢？
他向前走了两步，我惊的立刻叫道：“别过来！”
我绝对不会让他带走他们的！
他停下来，看着水云川，叹了口气道：“邪修成魔，本应由天道灭之，然，他在最后一刻回归本心，留存善念。”
他看向市医院大楼，捏指掐算，“内有三百五十四人受他庇护，性命无伤，此举必达天听……天道至法，至公，至善……我代天道赦之。”
仙长手中拂尘在空中扫了扫，我看见那些失散的光点再次重新凝聚，回到了水云川的身体里。
我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我知道，水云川有救了！
我忍不住对他弯腰叩首，不断说着“谢谢，谢谢！”
他又走到小主身边，轻轻叹了口气。
我心绷紧，“仙长……”
“数日前，善人送的那个瓶子，里面的东西，我已经度化了。”
我愣了下，方才想起他说的，应该是之前在实验楼里发现的，那个被堕掉的女婴尸体。
当时我答应她，会为她找人度化，但是水云川不善此道，于是我便将其打包趁着夜色，亲自送到了道观门口，并且留书请求他们帮忙度化。
“她，她投胎转世了吗？”
仙长笑着点了点头，拂尘自小主身上拂过，然后转身离开。
带着回响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一念成邪，一念成魔，上善若水，好自为之。”
我不知道这句话他是对谁说的，可能是水云川，可能是小主，也可能，是我。
水云川有了鼻息，小主也缓缓睁开眼睛，他轻轻的叫：“妈妈。”
“欸。”我鼻子一酸，泪落成行。
漫长的一夜过后，市医院外满地狼藉，想来里面也好不到哪去。
我一个人想带走三个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在终于有人发现市医院不对劲，派来无数辆车的时候，我干脆装作晕了过去，后来，抬我的人太用力，我浑身剧痛，假晕彻底变成了真晕。
市医院算上我们四人，共三百五十八人，其中，四十人轻伤，两人重伤，一人死亡。
轻伤的都是被鬼魂戏弄附身的人，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断了腿，还有的精神失常，白日里看见窗帘抖动都要吓的缩进被子里。
重伤的，一个是被鬼魂吓破胆，直接从五楼窗户跳下去的人，另一个，就是我。
我断了一根锁骨，三根肋骨，一根小腿骨，其中，还包括两根指骨，医生说，如果恢复不好，我以后拿手术刀，手会抖的像筛子。
没有水云川万能强大的恢复术，我只能躺在床上一点点休养。
好在，水云川的卡还在我这里，就算我住上一年，也能住的起。
而市医院的事情，经过重重新闻报道，最后被定性为，大型集体性中毒事件。
当时因为有结界限制，里面发生的事情外面并没有看到，结界破的时候，所有事情也已经接近尾声。
而市医院里面因为鬼魂作祟，所有通讯设备和监控设备全都失灵，听人说好不容易找到几个能用的摄像机，播放出来全都是雪花样的画面。
整件事情充满了诡异，几乎所有人都在其中嗅到了灵异的味道。
但是，龙城作为和谐社会的标志性城市，是断然不会在新闻报道上出现“灵异”二字的，因此经过各种各样的专家鉴定，在市医院中发现了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有毒气体，这种气体呈黑色，只需微量就能让人中毒，中毒后，可能导致人失忆，梦游，甚至精神错乱，以为自己见了鬼，而气体从何而来，又是如何泄漏的原因，还有待调查。
住进医院的第三十天，我终于可以下地，在护士的搀扶下勉强走动。
伤筋动骨一百天，像我这样要完全养好，怎么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我在走廊中锻炼走步，护士站里几个小护士咬着耳朵说悄悄话，不时红着脸娇笑。
“304房间的病人，真的太帅了，我每次看着他的脸，都觉得要晕过去。”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病人就是之前那个网红男神，听说，他还是大学教授呢！”
“切，你的消息早就过时了，你随便抓一个咱们这里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她都知道他是谁！”
“哎呀呀，要不是家属坚决反对不许给擦身，我肯定一天给他擦八遍，哈哈哈。”
“色女你的表情好恶心啊！”
“这就恶心了？李香香才恶心呢，我上次路过，还看见她偷摸他的胸肌呢！咦？这位病人你有什么事吗？”
我微微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想问问，李香香护士，现在在哪啊？”
拄着单拐我朝电梯走去，护工是个中年大姐，见多了，不用说去几楼，她就直接帮我按了十五楼的按钮。
“哎呀呀，你老公真是有福气啊，老婆都这个样子了，还每天上去看他，你们这么相爱，老天肯定会保佑你老公早日醒过来的。”
我笑笑没说话。
十五楼住的是需要随时监控病情的重症病人，但是在走廊最里面，还设有十几间高等病房，在这里的病人都能得到专业人员的护理，每天的费用高至千元。
透过玻璃，我看见水云川平静的躺在床上，而那个叫李香香的护士站在他一边，一手拿着手机对着他和水云川自拍，一手干脆伸进了水云川的病服里摸来摸去。
我悄然推开门，特意打开手机拍照的快门声，然后对着她“咔嚓”拍了几张照片。
“身为医护人员，却骚扰病人，李香香护士，你的专业精神被狗吃了吗？”
李香香吓了一大跳，慌乱收回手，“尹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没回答她，走到床边。
水云川的病号服胸口位置被扯开了，露出比女人还白皙的肌肤，锁骨位置，竟然还有个不是很清楚的唇印。
上手就算了，居然还上嘴，我要是再来的晚一点，是不是要把人吃干抹净了？
李香香围着我转，“尹小姐，我，我刚才，只是在帮水先生擦身，并没有其他的意思，那个您看，能不能请你把照片删掉？”
我淡淡说，“等我把照片在医院的病友群里发完，就删掉了。”
她原本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儿直接吓坏，整张脸都白了。
我冷笑道：“你不是说，只是擦身吗？你这么尽心尽力的照顾我男朋友，我当然要帮你好好的宣传下了。”
她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最后竟然噗通下直接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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