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爷低头坐在凳子上，一副犯人犯了大错，受审的样子。
听见有人进来，他抬头看了一眼，见是白兰，顿时又羞愧的低下了头。
就这一眼，白兰见二爷爷本就稀疏的胡子，被烧去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也焦糊的卷曲着，
两个眉毛也都没有了，眼睛上方被燎的黑黢黢的，脸上也抹了好几道黑灰。
头发的前半部分全部变成了焦炭，后脑勺还有一部分好的。
他躺的那张床烧了一半，柜台上的布料烧了一卷半，是那种昂贵的羊毛绒，所以这味道才这么大。
“哎呀呀，白兰你可来了，今天这事儿悬透了，要不是路过的人看见这屋里有火光，这可惹了大祸了。
这些布料要是都烧了，那救都救不住，到时候这一条街都得出事儿。
你二爷爷恐怕也烧到这屋里了……”张逸芬越说，白兰后背越发冷。
“二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火怎么着起来的？
你没受伤吧？”白兰担心的问道。
“还，还好！兰丫头，都是二爷爷对不起你们，这人老了老了越发没出息了。
我在家的时候每天吃饭都喝几口，这不来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忍着，一口酒没喝。
也是该着出事儿，昨天晚上我就嘴馋，馋的不行，我就买了一小瓶二锅头……”二爷爷把脚边的一个空酒瓶子踢了一下，让几个人看。
“……谁知道这一喝，就控制不住了，一下子喝多了，我这晕晕乎乎的躺在床上，寻思抽袋烟吧，没想到一下子就睡着了。
可能是那烟锅里的火炭掉到床上了，我睡的死也不知道。
幸亏他们几个叫我，要不我就烧死这屋里了，这屋里的东西恐怕就，就……”
二爷爷惭愧的，又是捶头，又是顿脚。
“二爷爷，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啥事儿，兰丫头你们几个看看这烧了的东西得值多少钱，我赔！”
“你赔？你赔的起吗？就那一捆布料就得五六百块钱，我说老爷子，你说你这么大岁数了，办事就不能心里有点谱？”二鬼子早就气的不行，这回白兰来了，他可得把该说的话说了。
“那啥，你们也别生气，那钱现在我一时拿不出，用我的工钱赔。
以后我光给你们看店，不要工资了，啥时候把那钱还上啥时候拉倒。”二爷爷嘴里又苦又涩，还有一股子糊味儿。
本来想着出来挣点钱，现在因为自己失误，居然捅了个大窟窿。
好几百块钱的饥荒，自己得干两年，还得不吃不喝才能还上。
“没事的，二爷爷你别上火，那钱算我的，等年底分红的时候，从我的账上扣吧。”
白兰说完，其他几人谁也没反对，二爷爷心里越发的过意不去了。
自己来时还想着给白兰帮忙，可是这哪是帮忙，这是添乱来了。
二爷爷想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兰丫头，二爷爷明天……想回去了，也出来了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你二奶奶在家里怎么样了，她天一冷就爱咳嗽，我这放心不下哩……”
白兰知道，二爷爷是个很要面子的人，这肯定是差点把店给烧了，他心里面过意不去，没脸再呆下去了，要回家。
白兰刚要开口挽留一下，这火也是意外，又不是故意的，以后注意点也就是了。
可是唐老爷子发话了“老哥哥，你要回就回吧，这人年岁大了，不定哪一时有个接长不短的，你说你在我们这，要是真的咋地了，让我们怎么办？让白兰怎么办？
我那次犯病幸亏是在自己家，也幸亏是白天，白兰把我送到医院，要不我这条老命就交代了。”
唐老爷子说的也是实话，白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就是，本来人老了就精力不济，耳朵再背，就是来了小偷也不一定听得见，当初白兰说让她二爷爷来我就不怎么同意，可是是白兰的亲戚，我也不好说什么。
既然老爷子要回去，白兰你也别留了，你二爷爷要是缺钱，咱们几个一人捐点儿。”
“不用，不用，我老头子又不是来要饭的，再缺钱在农村也好过，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就走。”
“二爷爷……”白兰一脸为难。
“兰丫头，你也不用多想，这人一老了就没啥用了，反应也慢。
明天我还是回了，回去猫个冬，开春开了江就能打鱼了，到时候那布料的钱，我能还多少就还多少，只是你别急……”
“二爷爷，那钱不用你拿，你要回就回吧，天亮了我去送你。”白兰看着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老头，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都怪自己不够强大，还没有照顾好别人的能力。
现在几个合作伙伴都不想让二爷爷再待下去，自己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对了，二爷爷，天亮后赵婶子也和你一起回去。”
“她也回？”
“对，是我让她回去的，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儿，以后你就会知道了。”白兰不想背着小辣椒，说些她的坏话。
算是老乡情谊吧，何况还有其他几个人在。
“行，那我俩一起走。那人你不说我也明白，不是个省油的灯。”
经过这么一折腾，几个人都是又困又乏，可是天亮后还得营业，屋里必须收拾好了。
烧完的布料灰烬，被二鬼子收走了，他一边收一边心疼的直吸凉气。
烧了三分之一的床和被褥，也都让她们几个抬出了门外。
幸好那火是顺着二爷爷头上直接就上了柜台。
这要是在整张床上烧起来，二爷爷这会儿恐怕都成了一堆焦炭，想想都后怕。
白兰和张逸芬用湿抹布擦试着被火烤黑的柜台。
二爷爷默默的把自己带来的蛇皮袋拿出来，把那床烧了一块的行李卷好，装了进去。
心里不住地感叹，真是人老屁股松，干啥啥不中！
挺好一活，被自己一顿酒给折腾没了，真是没脸见白兰啊。
他们几个在布行里收拾东西，白兰一出门小辣椒就知道了。
她一宿也没怎么睡好，说是回东山屯，她心里还是很不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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