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满脑子都是,二柱不会死的,他一定是在东山屯等着自己呢。
那么多人都没找到,那不就是等自己去见他吗?
白兰想着想着,就觉得心里一剜一剜的疼。
眼泪总是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抹也抹不净,擦也擦不干,弄得那些上车下车的人,都不知道这个漂亮姑娘发生了什么事了。
想问又不敢问,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子终于在白兰的泪眼朦胧中,到了乡里。
白兰一脚踏到地上,见秀巧在车下等着自己。
亲人见亲人,两双泪眼汪汪。
“直接去东山屯?”
“嗯!”
不用多说什么,两个姑娘半走半跑,朝东山屯赶了过去。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离二柱被河水卷走已经一天一夜了。
时间越长,二柱生还的可能性越渺茫。
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个念头,这二柱八成是喂了鱼了。
可是又都没有说出来。
“一天一夜了,实在不行咱就办丧事吧!”村长沉重的叹息一声。
白兰父亲轻轻的点了点头。
二柱娘哭累了,哼哼唧唧的靠在几个妇女的身上,根本就不发表任何意见。
“铁蛋,你是最后见到二柱的,你去别的屯子,买些黄纸来,咱在这河边烧烧,不能让二柱两手空空,没个买路钱儿。
钱你就去找屯子的会计,去账上支。”二柱的死和前几天的孩子还不一样。
那几个孩子是洗澡,跑水里淹死的,二柱这可是为了大家伙修河堤的事儿,让水给冲走了。
所以这后事,理应村上掏钱给办。
二柱娘一听村长说去村上支钱,当时就不哼唧了。
还朝着跑远的铁蛋喊了一声“铁蛋,你多买点儿,我儿子这可是给公家办事儿,算是烈士。
将来得进烈士陵园的。”
说完进烈士陵园,老太太脑子里突然亮堂堂的开了个窍。
烈士,那是不是就得有抚恤金?
那笔钱应该不能小了吧。
二柱娘甚至在心里暗自欣慰,这二柱死的也算值了。
要是能给她换来一大笔钱养老,比朝他本人要还省心。
也真不枉自己养了他一场!
铁蛋很快就抱着一大堆黄纸跑了回来。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黄纸撕成铜钱的形状,在河堤上四散扬开。
有几个带了火机的,甚至把纸点着了,烧的差不多了,扔进河里。
白兰和秀巧赶到河边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
一群人期期艾艾的沿着河边,把手里的纸钱扔出去。
那纸钱或落在岸边,或落进水里,随着水漂走。
二柱娘和母亲两个人还边哭边念叨着“二柱,你把钱拿了,好好上路吧!”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二柱没死,你们干啥要整这些东西!”白兰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发疯似的抢下铁蛋手里的纸钱,扔在地上。
“就是,不是说没找到吗?那就再找找,忙啥烧纸啊?”秀巧终于也哭出声来。
“白兰,你别这样,你这样妈心里不好受。”白兰母亲见到闺女的惊喜,马上被担忧取代了。
她这傻丫头啊,脑子这是受了刺激了,那人都冲走一天一夜了,还有好吗?
“我不信,我不信二柱就这么死了。
他还让我等他回去呢……”白兰沿着河堤发疯似的跑起来。
“二柱,你回来!你说话不算数,你算什么男人!”
撕心裂肺的喊声,让在场所有人泪如雨下。
“你快去看看闺女……”白兰母亲推了推老伴。
“让她喊吧,发泄出来就好了,总比憋在心里强。
咱闺女是个重情义的,真是的,这事儿怎么发生在她身上了!”
白兰的心揪着疼,指甲都嵌进手心,她的身体像筛子似的发着抖,牙齿也“哒哒哒”的打着颤。
“二柱,二柱你给我回来!你个说话不算数的……”
天空一群乌鸦飞过,又传来屯子里瞎子的二胡声,仍旧不成个调子。
“吱吱嘎嘎”像是在人的心上栓了根线牵着。
给这凄惨的景象抹上了一层悲凉。
天黑了下来,白兰再也喊不出声了。
“明天办丧事吧,两夜一人,就是一头牛也被鱼啃成骨头渣子了。”二爷爷沙哑的嗓音,像从天外传过来似的。
“那就办!”村长也下了决心。
“可是他家那房子也倒了,在哪里办?”
“嗐!又没个尸体,连件衣服也没留下,弄个衣冠冢也弄不了。”
“要不去他们家坟上立个碑?证明他们家有二柱这一号人?”
“不行!二柱姓袁,那户口薄上都让他亲爹改了姓了,不能进俺们家的祖坟!”二柱娘挺着胸,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娘,那毕竟是我哥!”秀巧小声提醒她娘。
“一边呆着去,你将来还不知道进谁家祖坟呢,没你说话的份!”
秀巧不敢说话了。
东山屯的爷们儿们,第一次发现,二柱娘还是个这么不讲情理的。
“那怎么办?”
“那怎么办?”
村长和二爷爷大眼瞪小眼了。
人没了,尸体没有,坟地里立个碑都不让,这葬礼怎么办?
“他在市里不是还有别的衣服吗?要不我们谁回去取来一件?”小徐是听过衣冠冢这回事的。
“不行,他那里的东西都不许动,那是遗产,以后都是我的,是我们家的!”二柱娘凶神样的神态,唬的小徐赶紧退到了村长身后。
东山屯的人,再一次瞪大了眼睛,二柱娘又一次颠覆了在他们心里的印象。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弄?就让二柱这孩子成了孤魂野鬼了么?”二爷爷拿出长辈的威严,训斥起二柱娘来。
白兰哭的浑身都没有了力气,就连看二柱娘一眼,都觉得累。
这个老太婆的手段,她不是一次见到了。
最不讲理的人,总是能讲出让别人反驳不了的道理来。
随他去吧,这人要是没了,其他的东西还都有啥用?
白兰头一次感觉到,二柱在自己心里的分量这么重。
重到听说二柱被水卷走了,自己就好像被摘去了心肝脾肺肾,只剩下一具空壳了。
后世时,人都说夫妻做久了,就成了亲人,那自己和二柱现在,是不是就提前成了亲人了。
只有亲人不在了,才能痛到撕心裂肺,痛到不能呼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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