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也顾不上吃什么鹅肉了。
董老六把那个不知死活的人又往上拉了拉，让他的上半身露出水面。
看了看那人的脸，好像见过。
可是天一点一点黑了，跟这么个人待在一起，董老六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转身往屯子里跑，想要去叫人。
董老六突然想到一句话“撒手西去。”
人死了是要撒手的，可这人趴在岸上，手举着那根木棍，一副董存瑞要炸碉堡的架势。
他没松手！
那就说明这人没死？
董老六又一点点的退回来，小心的扯着落水者的脚脖，把他拖到一个斜坡上。
然后头朝下，脚朝上，让他趴在那坡处。
那人的口鼻里，都流出水来。
手里仍死死的攥着那根木棍。
董老六又怕又急，想回屯子去找人，又不放心这人。
呆在这里又怕这人缓不过来，真的死了。
头皮一阵发麻，董老六原地转起了磨磨。
正犹豫着，落水人手里的木棍“咣当”一下，从坡上掉了下来。
吓得董老六腾地跳起半尺来高。
那只鹅也受了惊吓，扇着翅膀扑棱出去好远。
这一惊吓过后，董老六反倒冷静下来了。
这是条人命，可不是阿猫阿狗的，自己得确定一下，他是不是死了，要是死了得赶紧找村上汇报。
要是没死也得赶紧救治，自己再这么耽误下去，这人可能真就没救了。
董老六来到落水者身边，把他翻了个身，学着电影上看到的样子，在这人的前胸使劲按了一会儿。
除了他嘴里又冒出几股水来，没别的反应。
董老六又加了把劲，按的更重了，直到自己也累出了汗。
这才停手。
“我说兄弟，我也就这么点本事了，能活过来算你命大，活不过来你也别怨我，我找人打听到你的家人，把你送回去。
这河水是天灾，怨不得人的……”董老六絮絮叨叨着，给自己仗胆。
歇了一小会儿，董老六捞过落水者的一个手腕，轻轻的搭了搭脉，感觉好像有轻微的跳动。
董老六大喜，又按照刚才的法子，在二柱胸前鼓捣了一会儿。
其实二柱落水的时间并不长，他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了。
初落水的时候，他是憋着一口气的，只后来被那根木头砸晕过去，一直没再呼吸。
水流的也快，没多长时间就冲到了西山村的河道这边。
只是二柱连日来太累了，在山上下来的时候，也没吃东西，又饿又冷，整个人虚弱的很，这才一时醒不过来。
“我说兄弟，你要是还能活就赶紧醒过来，要是死了我也好去找人。
你说我把你扔这，一会要是让狼叼跑了，我还不如不救你了！”董老六絮絮叨叨，把手指伸到二柱的鼻子下面。
他居然感觉到了轻微的气息！
“没死，这人没死！”董老六把浑身软绵绵的二柱背在背上。
他个子小，二柱的两条腿软踏踏的拖在地上，那也管不了了，回到家再说。
幸好天已经黑了下来，屯子里的路上没有人了。
倒也没人看见。
董老六背着二柱一边往家里走，一边骂早上那个跟自己打招呼的人“真他妈属乌鸦的，说让我捞个人，真就捞个人回来！”
到了家里，董老六累得张着嘴喘气，一下子把二柱扔倒在炕上。
二柱迷迷糊糊的感觉身子一沉，着了地，心里一松，直接昏睡过去。
至于想法，啥都没有，脑子已经不清明了，完全都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董老六歇了会儿，再次确定二柱只是晕过去，并没有死。
这才去河边取了车胎和那只大鹅回来。
到嘴的肉不能丢了，要不不定便宜哪只狼了呢。
回到家，董老六觉得，自己捞个人回来的事儿，不能往出说。
一来是怕大家伙笑话他，二来这人还没醒，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什么身份。
要是被村里的人瞎传开去，说是自己捡了个男人……呵呵，光棍汉也是要脸面的人呢！
东山屯。
一个晚上，屯子里的人都没睡，虽然电线杆子被冲倒了，电也停了。
可是摸黑说话不耽误。
“小徐，你说袁磊能有事不？”小钱屁股底下坐着个塑料桶，屋里已经没有一丁点干的地方了。
“我看凶多吉少，你想想被水卷走了，还那么急的水，当时要找着还好，这要是明早找，找到了恐怕也是尸体了！”
“不会吧，那咱回去可怎么和上级说啊？
他这是不是算因公殉职？
这么好的人，就这么一会儿没见，说没就没了。”小徐捂着脸，尽量不哭出声。
“那也没法，明天咱赶紧往市里挂个电话，让他那个对象过来吧，还有他娘和岳父一家，都在乡里。
这事儿得通知人家家属知道。”
“嗯……”
“唉……”
村长也一夜没睡，二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必须得把这孩子给找到。
一晚上想了无数个可能。
最好的是二柱被人给救了，最坏的是二柱沉入水底，被鱼给吃了。
二爷爷稀疏的胡子颤了又颤，暗暗发誓“这二柱子不管找不找到，这河堤都得建好了。
免得以后再有这样的惨剧发生，也算完成二柱的遗愿了。”
因为他觉得，二柱这次，十有八九是遇了难了，为了他们这个屯子被水给卷走了。
第二天，不出意料的是个好天气。
老天爷仿佛非得闹上这么一场才能消停下来似的。
女人们留在家，负责收拾被水摧毁的家什物件。
男人们一大早，就都去了河边，继续沿着河两岸找。
一直找了两个来回，也没有二柱的半点影子。
哪怕是一只鞋，一件衣服都没有发现。
人们渐渐的失望了。
“找个人，去乡里通知他娘和他岳父都过来吧……”村长沙哑着嗓子，嘱咐身边的人。
“我去，正好我还得往市里挂个电话，跟单位上说一声。”小钱自告奋勇。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除了伤心还能再干些什么了。
整个东山屯，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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