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农村人,都不是太注重上学这件事儿。
他们对孩子的要求大都是“认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出了门能分出男女厕所就行了。”
土坷垃里刨食,认那么多的字也没啥用!
还不如多学学怎么种地,早点去生产队干活,挣的工分多了,家里的日子才好过。
将来早点娶个媳妇,生个娃,至于是接着种地还是放羊什么的,那就看他自己了。
反正是干什么都有用,都能挣钱,就是上大学不太靠谱。
耗费的时间和金钱多不说,到时候成葫芦瘪葫芦还不一定。
别到了二十多岁,大学没考上,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
庄稼地里的活计也不会干,是苗是草都分不清,那一辈子不就完了。
又不是没事干,有土地种的人,不值得冒这个险!
所以这个时候的学生,流失率非常的大。
常常是一个假期过后,班级里少了三分之一的学生。
李老师还得挨家去找,磨破了嘴皮子,村民还不领情。
毕竟上学是要交学费的,他们以为李老师是为了那十几块钱的学费。
无利不起早,傻子才白忙活呢!
可白亮家和别人不一样,白亮有毛病,他这小身板干不了地里的活。
让他去种地,那会要了他的命的。
他们家条件也好,四口人,三口人都能赚钱,白亮上到什么程度,他们都供得起。
所以李老师才跟他们说这些话。
而白兰也是知道,再往下发展下去,没文化是不行的。
就是种地,都讲究科学种田。
一样的地人家种了,一亩能打出一千斤玉米来。
啥也不懂的人种了,只能打五百斤。
知识就是力量,不是白说的。
“李老师,咱这的学校最高才五年级,我弟弟要是想读初中,还得提前转到乡里,学的再快,那也得一两年吧?”
白兰思考了半晌,才让李老师帮着出出主意,白亮要是想上大学,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倒也不用,你们要是能借到六年级的书,我也是可以单独教他的。
我当初可是上过大学的,那时候我是我们屯子唯一一个大学生。
出去上学那天,乡亲们敲锣打鼓,我骑着高头大马,去的火车站。
那个风光,啧啧!”
李老师似乎觉得自己有点炫耀了,不好意思的喝了一口酒又说:
“可惜了,要不是赶上那场运动,我现在还在市里的服装厂当厂长,时事弄人啊!”
“李老师,那你是怎么到咱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来的?”
白兰父亲刚问完,白兰母亲怼了他一下“吃饭呢,什么屎啊屁啊的,这土老帽说话就是不行,你看人李老师,一听就是有文化的人,说话都好听,白亮你可跟李老师学着点儿。”
白兰母亲虽然不懂什么是“时事弄人”,可也知道李老师是遇上了不顺心的事儿。
“哪里,哪里,白亮才多大,这孩子要是到了我这个岁数,还不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他可比我当初聪明多了,又是个有志气的!”
世上的父母,都愿意听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不优秀,不尽如人意。
只要别人夸奖他的优点,那父母脸上也觉得有光。
白兰父亲此刻脸上就有了光,被酒精浸泡出来的红光。
“老太婆,去把菜再热热,我就爱听李老师说话,今天我们俩要好好唠唠。”
白兰母亲答应一声,端了两样菜出去了。
李老师对白亮的夸奖,让老白脑子里晕乎乎的,不自觉就多喝了些酒。
坐在那里两只眼眉使劲向上挑着,好像他不这么挑着,那眼皮就要黏在一起,睡过去了。
白兰看父亲话语越来越迟,李老师却越来越精神了。
只好和白亮一起,陪着李老师说话。
“李老师,那你当初是怎么到咱这来的?”
白兰一直好奇,刚才被母亲打断的这个话题。
听她这么一问,李老师摇了头苦笑了一下“因为写了错别字!”
“错别字?”
白兰和白亮齐齐的问。
“错别字谁不写啊,又不是故意的,一着急还不就写错了?”
白兰两辈子都经常写错别字,还没想到这错别字能引起这么大的后果。
把一个大厂长发配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
“当时搞运动,背毛主席语录,毛主席教导我们……你们听说过吧?”
“听说过!”
白兰说。
白兰父亲也迷迷糊糊的在一边点头“对,是这么回事儿!”
“……那时候有几句话,我总是记不住,就写了下来,写到一张毛主席像上,结果我把席字,写成了度字,当时写完也没发现。
也是该着,过了两天后,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了,非说我是反革命!”
“这跟反革命有什么关系?”白兰问。
“欲要加之,何患无辞?他们说那个度字里边的‘又’和反革命的‘反’是近亲,就差一笔,说我是故意那么写的,然后就把我弄到最艰苦,最落后的地方来改造了。”
李老师呵呵苦笑,白兰目瞪口呆,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这手段,和后世那些官场的斗争,一点也不差啊。
“现在人家都回城了,我的事儿还没个说法,找了好些个地方,都说我的事不归他们管,弄得家里老太婆总是墨迹。
我能怎么办?所以过年也就不回去了,耳不听心不烦。
越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越是感到走投无路的窘迫!没办法啊……”
白兰父亲打了个哈欠,李老师说那些话,他是更加的不懂了。
正好二柱这时候来了,老白像是找到了救星。
赶紧让二柱脱鞋上炕,陪陪李老师。
然后自己向后一退,靠在墙上就打起了呼噜。
二柱和李老师,都颇有些文化,倒是唠的挺投机。
只是二柱酒力不行,陪了李老师一杯后,两个人就开始兄弟相称了。
把白兰笑的,跑到厨房直不起来腰。
一顿饭吃到晚上七点多钟,中间白兰跑去李老师的住处,给他的炉子里添了一铲子煤。
这么冷的天气,李老师再喝多了,炉子灭了会把他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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